到底是從小疼寵到大的寶貝疙瘩,狠心晾了一個月,和帝是怎么也沒想到,再見面時月前還活蹦亂跳的閨女現(xiàn)在就病倒在了床上,一張小臉顏色盡失,
不說早前心里生的那股氣沒幾天就散了,便是沒散,眼下見了這場景也只能化作滿心的心疼來,
錦被堆簇,更襯得被里的小人更加柔弱,見了他來,嘴唇動了動,強撐著虛虛弱弱叫了一聲爹,
他的親親閨女喲,怎么就病成了這幅模樣?
和帝見了簡直眼淚都要掉下來,忙幾步上了前去把人按回被里仔細掖好被角,
又問了診斷吃藥的情況,得了準話才在一旁坐下來,想了想又不是很放心,探手摸了摸阮寶的額頭,
掌下觸覺溫熱,倒也是正常溫度,沒有發(fā)熱,和帝這才覺得放心,
“爹...我是壞肚子...不是發(fā)熱...”
阮寶無奈道。
可不是么,她又不是發(fā)熱,摸什么腦門?
一句話說的斷斷續(xù)續(xù)有氣無力的,和帝聽著心里不是滋味,
“你從小就是嬌養(yǎng)著長大的,吃不慣外邊的東西壞了肚子也是正常,你若實在覺得好吃,想吃什么叫御廚給你做什么也就是了,何苦挨上這一遭。”
這番話聽得阮寶心里一暖,其實她哪里就有病得那么嚴重了,不過是想著之前惹了和帝生氣,想要裝裝可憐讓和帝心疼心疼,可現(xiàn)在和帝真的心疼了,她又覺得后悔,自責。
本來也確實是她做事不周到,做錯了事,讓爹爹丟了面子下不了臺,現(xiàn)在還要裝病讓關心自己的人擔憂,叫人來哄,實在是不夠孝順。
“爹,您不生我氣了么?”
阮寶抬眼來看和帝,自知理虧,聲音也小了些,
“是我做錯了事,您生氣是應當?shù)模уe萬錯都是女兒一個人的錯,是女兒讓您操心了...”
“你還知道錯?”
和帝聞言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末了又嘆了口氣,伸出一只手來握住了她的,
“寶兒啊,這件事也不全是你的錯,爹當時脾氣也不好,若不是爹一心要懲治謝家小子,你也不至于說出那么不知輕重的話來,事情已經發(fā)生了,發(fā)生了就發(fā)生了,不管怎么說人還是要往前看的不是?爹這些天回去也想了...”
怎么就不是她的錯呢?如果不是她任性妄為做什么事都不考慮后果,怎么會惹出這么多禍端?她那天那般行事,說是為了救謝臨不拘小節(jié),可她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心里可曾真的把所有都想清楚么?
沒有,她從來都沒有,從來都是瞻前不顧后,做了錯事要別人來給她處理尾巴,一事無成的闖禍精。
忍不住回握了父親溫熱的大手,阮寶吸了吸鼻子,
“哪有您這樣慣孩子的?您回去又想什么了?”
“都說女孩子要嬌養(yǎng),我就你這一個女兒,你哥要我慣我還不慣呢,你還挑?”
和帝拍了兩下她柔嫩的小手,復又悵然道,
“爹啊,這幾天都好好想了,你要是真心喜歡謝家那小子,爹給你做主,不用管他樂意不樂意,喜歡咱就下旨,爹活著有爹給你撐腰,他不敢拿你怎么樣,將來爹沒了,還有你哥,他這一輩子都得對你恭恭敬敬的供著,定不敢生出二心?!?p> “常安侯府的人雖說都渾了點,蠻不講理又是出了名的滾刀肉,倒是護短這一點,爹現(xiàn)在看著也是挺好的,遠了不說起碼謝國安一輩子就那么一個媳婦,家風倒比別人府里干凈得多,你嫁過去也不用考慮什么通房小妾大房二房烏煙瘴氣的,”
“你從小爹慣著哥哥疼著,煩心事也到不了眼前,心思也單純,真要是嫁了什么世家,大宅門里頭那些個彎彎繞繞爹擔心你吃虧,這么一看常安侯家也不錯。”
“只是啊,爹從小捧著含著的女兒,要嫁謝臨那混小子總覺得委屈了,那小子除了一張臉其他是沒有一點可取的地方,這些天爹特意叫人去拿了他往年的考核答卷,寫的那一張張,大字跟鬼畫符一樣,文采就更是狗屁不通,想要他將來在仕途上有什么建樹恐怕是難了...”
說到這里,和帝又想起了那一張張涂鴉狗爬一樣的答卷,搖了搖頭,自我安慰似的繼續(xù)開口,
“不過啊,這各人有各人的際遇,不是有常理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么,那小子也有點旁人沒有的優(yōu)點,腦子轉的快,手腳也靈活,他若是能繼承得常安侯幾分勇猛,軍中是個鍛煉人的地方,把他派去軍中呆幾年,等稍有戰(zhàn)功爹再給他個官做倒也說得過去,到時候爹就封他個殿前指揮使什么的,做個京官,也好留你在京里,爹什么時候想見你也好見見...”
說著說著,和帝的目光愈發(fā)柔軟,就好像這些事近在眼前,明日阮寶就要出嫁了一般,
阮寶看在眼里,眼眶一熱鼻間也有些發(fā)酸,
這就是她爹啊,生她養(yǎng)她疼了她十幾年的爹,哪怕她做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還是替她把所有后路都想好了,
可這么好的爹爹,說著要一直為她撐腰的爹爹,怎么也想不到他甚至連看她出嫁都未曾,
他死在宏光二年的城門樓上,一腔熱血盡傾龍袍,被父兄護著的那些年里,她又做了些什么呢?
現(xiàn)在時光可以重來,虛塵道長也說要撥亂扶正,是不是代表了她可以擁有改變的力量,能夠保護好自己的家人?
會的,一定會的,她一定要抓住這來之不易的機會,這次,就換她來護著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