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搖頭苦笑,他們說的是那個陳遠,又不是我。抬腳欲離開,又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啊,現(xiàn)在我不就是那個陳遠嘛。
踟躕間,一個紫衫青年對他道:“兄臺,既然到了門口,為何不進去?!?p> 陳遠看去,見他一米八左右,足足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雙目炯炯有神,右手持一把鑲嵌珠玉的寶劍,正微笑的看著自己。
俠客?這是陳遠的第一反應(yīng),指了指二樓,學(xué)著他的稱呼道:“兄弟可聽見二樓的這幾位議論的是誰?”
紫衫青年細細了聽了一下道:“他們在討論一個叫陳遠的。”
陳遠學(xué)者古人的樣子,呵呵道:“不才正是陳遠?!?p> 紫衫青年先是一愣,隨即爽朗一笑:“既然如此,那你還得非進去不可了?!?p> “哦?”
紫衫青年斜眼對樓上道:“有些人分明是覬覦人家董家小姐,無奈被人捷足先登,只能怨天尤人,嬉笑怒罵罷了。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這顆酸葡萄是不是應(yīng)該多擺在他眼前,讓他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酸的呢?!?p> 他話還未說完,就聽見二樓的幾個青年怒吼:“胡說八道。”
“本公子才不稀罕?!?p> “是啊,二少爺一表人才,家財萬貫,滿腹經(jīng)綸,前途無量,那個董明燕算什么,不知好歹,連給二少爺提鞋都不配?!?p> “啪?!倍贍斠话驼拼蛟谒樕希?xùn)斥,“燕兒也是你能談?wù)摰模俊?p> 那人馬屁拍錯了地方,挨了一巴掌,半邊臉火辣辣的,自己又打了自己一巴掌,哭喪道:“我嘴賤,我嘴賤,二少爺莫要怪罪,當(dāng)我剛才的話是一個屁吧?!?p> 另有一人不滿道:“代強,你剛才的話可是提到了二少爺和董明燕,怎么能說是一個屁呢?!?p> 二少爺反應(yīng)過來,是啊,那樣豈不是自己是一個屁,一腳把代強踢得飛遠,
“嘭?!比缓缶褪谴鷱姷膽K叫聲。
陳遠哈哈大笑,這個紫衫青年太有意思了,一句話讓他們內(nèi)斗起來。不過只有自己才知道是要退婚的。意氣之爭,沒什么意思,到時候退婚,還不被人笑掉大牙。準備離開。
紫衫青年卻不放過他,攬住他的胳膊,呵呵笑著,邀了進去,口里道:“相見既是有緣,我請客?!?p> 紫衫青年練過武,陳遠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根本無從掙脫。心道,既然他請客,那就去體驗一下大明的星級酒樓吧。
其實說是星級,進樓的第一眼,就看不出什么來。里面倒是非常寬敞,一樓有著十張桌子,但是看上去不是很高檔的,因為這年頭的凳子矮小,有些陳舊,有的磨的透亮,有的甚至損了角,很難承托出高檔來,有辱第一樓的名號,而且飯桌上坐著的人,穿著也不是非常華麗,跟陳遠的寒酸也差不多。
原來明朝貴族是極少上酒樓吃飯的,因為最好的廚師都在他們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們干嘛還出來,折騰不說,這年頭沒啥隔音,街道吵雜,吃個飯煩他們心情,當(dāng)然去青樓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般來酒樓吃飯的,都是寒門子弟,這寒門不僅僅是指窮人,而且指小地主、小商人,闊綽了,出來消費一下,或者一些紈绔,在家被管得嚴,出來才可以肆無忌憚。那種大家族有修養(yǎng)的,除非是在趕路的時候,否則極少上酒樓吃飯的。
這時候柜臺上一位年過五旬的掌柜的迎上,笑問道:“二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紫衫青年掏出一張大明寶鈔,問:“三樓可還有雅間?”
掌柜的眉開眼笑,忙不迭的點頭:“有,有,二位請上樓?!彪S即喚來伙計招呼他們。
見陳遠他們上三樓,二樓的幾個公子哥先是一愣,隨即就見一個公子哥臉上漲紅,死死的盯著陳遠。陳遠見那公子哥十七八歲模樣,眼神桀驁不馴,旁邊還放著鳥籠等玩物,一副二世祖的模樣。陳遠心思老成,不屑于跟一個少年斗氣,暗自好笑。
上得三樓,里面擺設(shè)精美,隔有幾個小雅間。
紫衫青年選了一個靠街道的雅間。
雅間中間是一個臥榻,臥榻中間放一張矮桌,陳遠學(xué)著紫衫青年盤腿而坐。
紫衫青年笑道:“若我猜測不錯,樓下那位公子哥,估計在砸他的鳥籠還有骰子了?!?p> 那可不,那位公子哥仗著自己有錢,經(jīng)常在外面斗雞走馬。他對董明燕覬覦,陳遠不但搶了他的夢中情人,還吃飯都坐到了他樓上,這怎么能忍。
他把身旁的玩物砸得一干二凈,喊道:“老板,給本公子三樓安排雅間。”
老板問訊趕來,叫苦道:“李公子,你已經(jīng)欠了本店一百二十八貫,能不能結(jié)一下賬,小店本家經(jīng)營,上有老下有小,可經(jīng)不得公子折騰了?!?p> 李二公子惱道:“胡說,哪有那么多?!?p> “公子,我跟你家父親熟識,哪敢哄騙你,你一個賒賬了十七次,白紙黑字,記著呢,公子請隨我去看看賬本便知。”
李家做糧食和蔬菜的生意,和酒樓多有合作。李家后臺大,江寧第一有錢人,不會差這點錢??墒窃俅蟮募覙I(yè)也不夠敗的。李二公子斗雞走馬,尋花問柳,每次把他老爹氣個半死,早就削減了用度。
當(dāng)然,家里減了用度,李二公子就沒有辦法嗎?那就是賒賬。
“好了,好了。”李公子聞言,垂頭喪氣,連連擺手,不滿的道,“你回去,本公子常常照顧你的生意,還會差你點錢嗎。”
陳遠細細聽了樓下的動靜,啞然,卻對這個紫衫青年嘖嘖稱奇,如此洞悉人心,鎮(zhèn)定自若,忙道:“還未請教兄臺怎么稱呼。”
紫衫青年呵呵一笑,自我介紹道:“在下王景弘,福建漳平人?!?p> 這時候,店小二上來,在碟子一排兒擺在他們面前。
有幾碟小菜,正中是一只燒鴨。盤子中放著兩尊酒。
等店小二出去后,陳遠才道:“不才陳遠,剛才王兄已經(jīng)知道了?!?p> “幸會幸會?!弊仙狼嗄贻p輕說著,右手拿過酒樽,往陳遠的酒杯里倒酒,然后給自己也添了一杯。
“陳兄,請。”
陳遠也不客氣:“多謝王兄,今天帶我看了這場好戲?!?p> 紫衫青年展顏一笑,一飲而盡。陳遠也喝干,在后世多有應(yīng)酬,酒量還不差。不過這明朝的酒,滋味兒確實不咋滴,很淡。陳遠不喜烈酒,淡點正合適,好入喉,好談笑,不會醉,多好。
就著窗口,欣賞秦淮河的景色。
華燈初上。
燈火通明,大街上,拱橋上,都掛滿了燈籠,點上了。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河面上不時有畫舫游過,船上的紅燈籠倒映在水中,流光溢彩。
才子屹立在船頭,紅粉相伴,斗酒賦詩,好不風(fēng)流。
可惜,這安寧的夜景立馬被打破。
“緹騎來了!”
一聲驚呼。
好似半空里打了個炸雷,江寧城里熙熙攘攘的街道頓時混亂不堪。
明太祖朱元璋親自設(shè)立的,因為他對所有大臣都不信任,設(shè)立錦衣衛(wèi),從事偵察、逮捕、審問等,有詔獄,越過刑部,直接聽命于皇帝。
明初,“胡藍之獄”、”郭恒案”、“空印案”多有錦衣旗校奉命活躍其間。殺戮眾多,酷吏橫行,為大臣和百姓不容,朱元璋晚年老弱婦孺唯恐被奔馬撞上,互相招呼著小心走避,要知道緹騎奔馳如飛,尋常人等被撞了也是白撞,前些天就有個不長眼的被撞斷了兩根肋骨,不知死活。
光著膀子橫著走路的光棍流氓,三角眼一閃,跟老鼠似的吱溜一下縮回了角落里。
街市兩邊擺攤的小販們忙著收拾擋路的玩意兒,擔(dān)兒、缽兒、鍋兒、爐兒,打潑的湯碗,弄翻的蒸籠,鬧了個稀哩嘩啦。
就連那些有頭有臉的公子哥兒,剛才他們還把折扇插在脖領(lǐng)子后面、不緊不慢的沿街心踱四方步,對滿街小商小販諂媚的笑臉眼皮子都不夾一下,此刻也趕緊的尋個店鋪站進門檻里邊,微微躬身,堆起笑臉沖著馬蹄聲響的方向。
陳遠看過錦衣衛(wèi)的電視,知道錦衣衛(wèi)無法無天,可是錦衣衛(wèi)頭子紀綱不是應(yīng)該凌遲處死了嗎,怎么還這么橫行,好奇問道:“王兄,這是?”
王景弘臉色不變,但握著酒杯的手青筋突起,酒幾乎撒了出來,哂笑:“陳兄不知道嗎,這可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wèi)?!?p> 王景弘接著道:“太祖親自設(shè)立的,因為他對所有大臣都不信任,設(shè)立錦衣衛(wèi),從事偵察、逮捕、審問等,有詔獄,越過刑部,直接聽命于他。“胡藍之獄”、”郭恒案”、“空印案”,都是錦衣旗校奉命活躍其間,殺戮眾多,酷吏橫行,為大臣和百姓不容,太祖晚年意識到錦衣衛(wèi)的弊端,下令廢除?!?p> “可當(dāng)今天子,靖難之役后,為了殘殺建文舊臣的后代,又恢復(fù)了,他們構(gòu)陷忠良,殘害百姓,無惡不作,幾乎把這秦淮河的水都染紅了。”
陳遠見王景弘眼睛已經(jīng)通紅,畢竟他才二十出頭,嫉惡如仇。陳遠卻知道錦衣衛(wèi)耳目眾多,避免自身惹禍,急忙道:“王兄,飲酒,飲酒?!?p> 王景弘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勉強喝了一杯,卻見到街上兩道人影,忙抱歉道:“陳兄,今日有事,先失陪了?!比缓蠹奔彪x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