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小宅院,燈光忽明忽暗,帷帳半挑。
一個十八歲的少婦偎依在四十歲柳林的懷里,臉上還帶著興奮過后的潮紅余暈:“我的爺,昨天來了個欽差大人,人家親近一下,他就斥責,那副樣子……,唉,我真是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對我那么兇過?!?p> 柳林在她軟軟的臀部拍了一下,有些不悅:“怎么,看到欽差大人位高又比我年輕,又想攀高枝了?!?p> 少婦吃痛,啊了一聲:“怎么會,人家還不是為了你打探消息呢?!?p> 柳林哼道:“你的心思還瞞得過我,繼續(xù)喜歡欽差,多去獻媚,遲早能打動他呢。”他酸酸道,“不去陪欽差大人,又回來做什么?!?p> 少婦輕輕捶打了他一下,嗔道:“不喜歡我回來,你又鉆到我房里來做甚么?唉!人家就是個命苦的,嫁給了吳老頭,天天守活寡,后來又上了你的賊船。”
“行了,不用裝什么可憐,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宅子,吃穿不愁,日子還不好過嗎。吳老頭還能活多久,石州有我照顧著你,也不會有什么為難的地方,嘿嘿,等吳老頭一死,以后再來,就不用那般偷偷摸摸避人耳目了,柳爺就把你當了我的外房,總不叫你覺得寂寞就是了。”
“美得你呀……”少婦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口一點,剛想撒撒嬌,忽地雙眼一抬,“啊”地尖叫出來。
柳林立刻警覺,就覺眼前光線一暗,墻上出現(xiàn)一個人影,心中一驚,登時就想跳起,背后已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別動!”
柳林的光脊梁上一涼,便覺是把刀子,心里頓時一沉。
少婦赤身裸體,眼見來人十分高大,臉如鐵鑄,目似寒冰,殺氣騰騰。那股狠厲的勁兒,比她在城里看到被殺的犯人還要兇悍,手中還執(zhí)著一柄鋒寒的長刀,駭?shù)盟B取衣遮掩都不敢,只得貼緊了柳林,哆哆嗦嗦地看著來人。
“啪啪”陳遠拍拍手,好不容易從外面進來。樊忠力氣大,三下五除二就跳進宅子,他是爬進來的,看到一副活春宮,心里一股怪異的感覺。
樊忠握刀的手有些抖,顯然從來沒有見過這場面,努力做出兇神惡煞的模樣。
柳林變色道:“什么人?”
陳遠哼道:“要你命的人?”
“壯士,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
“四處欺壓百姓,逼人造反,趁機邀功,還不算有仇?”
柳林見他們打扮,知道是石州百姓,沉默片刻,干笑道:“壯士,冤有頭,債有主,我柳林只是個跑腿辦事的小角色,奉命行事而已。可不是我想害百姓們。”
“少廢話,你在吳應德面前鞍前馬后,哪些事沒有你的份?我問你話,給我老實回答,有一句假話,送你去見閻王?!?p> 柳林忙不迭道:“壯士請講,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我問你,城里哪來的兵?。俊?p> “我……我不知道。”
陳遠示意下,樊忠用刀在他背上拍了拍,隨意的就像拍一頭死豬。
“是從大同來的?!?p> “大同駐軍防守北方,跑來這里做什么?來了多少?”
“這?”
只要他猶豫,樊忠就給他一刀背。
柳林如竹筒倒豆子道:“是府尹大人,呃,吳老頭暗中與他們聯(lián)系,連我也防著,只要百姓異動,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滅,上報朝廷功勞?!?p> 為了功績,簡直無惡不作,喪盡天良。
“這些年搜刮來的錢糧,放哪里去了?”
“一部分供我們消費,打點上頭,絕大部分送去樂安了,壯士,我真的只是奉命行事,你們饒了我吧?!币妰扇藲怛v騰,柳林聲音變成哭聲。
樂安,不是朱高煦的封地么?陳遠驚了驚。
難怪吳應德有這么大的膽子,能為所欲為,原來漢王在后面撐腰。難怪能調(diào)動部隊,漢王常年掌兵,靖難時浴血奮戰(zhàn),在軍隊很有影響力。
“老實點,最后問你,欽差大人在哪里?”
“在府衙?!?p> “嗯?不在欽差行轅?”
“吳老頭為了照顧欽差大人,咳,是監(jiān)視他,把他留在了府衙?!痹捯魟偮?,他的肩頭便出現(xiàn)一只手掌,那只手掌并掌如刀,斜斜一削,他就暈了過去。他的身子一震,整個人向后倒去,少婦驚叫,也吃了一記,只發(fā)出“呃”的聲音。
“為什么不殺了他們?”樊忠對這對狗男女極其痛恨,但還是遵照陳遠的指示。
陳遠神秘一笑:“到處是官兵,殺了他們,打草驚蛇,我們就辦不成事了,打暈他們,用繩子綁上,咱們明天看戲?!?p> 樊忠馬上明白過來,點頭道:“還是公子高明,想想?yún)抢项^,明天發(fā)現(xiàn)自家的小妾和師爺在一起,有多么驚駭,哈,想想就刺激。”
用繩子把他們綁得死死地,再把嘴堵上,做完這些,他們悄悄摸出了宅子。
夜間,靜寂一片,只有大戶人家掛著燈籠,燈籠在晚風中輕輕地搖動著,發(fā)出黯淡的光。
街上傳來隱隱的梆子聲,還有更夫的吆喝,已經(jīng)五更天了。
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回到酒樓,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陳遠他們才推開門,就見官兵和相親們一窩蜂兒的向前跑去,有人還在喊著:“快快快,就在城南小宅子,柳師爺跟吳大人的第十三房小妾被人一起綁在榻上,赤條條一絲不打掛……”
“啊,真的嗎?我就說那老頭子還貪人家小姑娘,這下好了,便宜了柳師爺。”
“都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什么便宜他,他們早就勾搭上,不知道吳老頭會是什么反應?!?p> “噓,你小聲點兒。”
“走走走……”
陳遠和樊忠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官兵衣著整齊,腰按佩刀,一臉嚴肅地在大街小巷中巡弋,誰敢多嘴,就會招到官兵的怒斥。
陳遠他們一天就縮在酒店,就算不去刻意打聽,還是有食客三三兩兩說出來。
聽說吳應德聽聞消息,毛發(fā)直起來,真是氣沖斗牛,他霍地一下推開衙役,右手指天,氣沉丹田,一聲“直娘賊!”,身子劇烈地抽搐了幾下,牙關緊閉,污血自唇間慢慢溢出。他雙眼睜得老大,直勾勾地望著房頂,若非那眸中還有最后一絲光彩,已是一個死人。
身邊的衙役大驚,忙掐他的人中,擠壓他胸口,迅速去城里請最好的大夫。
食客們悄悄的說,眉間無不揚眉吐氣。有的悄悄詛咒,吳應德死了才好。
又在悄悄討論,是哪位英雄幫他們報仇。
天賜良機,柳林的事氣倒了吳應德,就算不死,他也沒幾口氣了,打亂了他們的部署,等到夜晚,兩個黑影,貓起身,避開巡邏的官兵,鬼鬼祟祟,朝府衙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