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壽宴（一）
“你去仔細(xì)查查，那日與柳娘子馬車前后離開道觀的是誰？”陸瑤一回到府中，便吩咐綠綺。
戌時過半，受傷男子面色蒼白的乘著一匹毛澤光亮的良駒站在了城門之下。
城樓上的士兵此刻正在換班，瞧見了城樓下孤零零的立著一人一馬，也未見來人有何動作，只端端的坐在馬背之上。
“來者何人？”
城樓上的士兵來回問了多回，卻始終不見下首的人有何回應(yīng)。
姬元培便派了一名士兵前去查看。
不多時，前去查看的士兵便急匆匆的飛奔回來，跪在地上向姬元培回稟：“大人，是武安候?！?p> “什么？”姬元培瞬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隨著那方才出去查看的士兵一起策馬出了城樓。
待走近時，姬元培一下便認(rèn)出了馬上的人確實(shí)武安候蕭寒。忙吩咐人準(zhǔn)備馬車，將蕭寒連夜送回了武安候府。
武安候府，徹夜燈火通明。
府里下人來來往往，亥時初刻，太醫(yī)院的人更是接二連三的提著藥箱急匆匆的進(jìn)了侯府。
“侯爺失血過多，還需多加調(diào)養(yǎng)，這毒雖侵入體內(nèi)，卻不是要命的毒藥，而且.......是否有人已為侯爺醫(yī)治過？”太醫(yī)院院正姬隆城看著蕭寒的傷勢若有所思的問道。
蕭寒點(diǎn)了點(diǎn)頭，語聲微弱道：“路遇好心人，幫本候吸了一些毒血?！?p> 姬隆城恍然大悟般：“那就難怪了。否則殿下便不會這么快就醒來了，而且身子許是還要再虛弱一些。不過.....這好心人倒像是個懂醫(yī)的，否則尋常人哪敢冒然替人吸血?！奔〕切α诵?，說道：“說到底，還是侯爺吉人自有天相，才能逢兇化吉?！?p> 姬隆城又寫了些補(bǔ)藥的方子，囑咐了些需要注意的，便離開了。
姬隆城剛一離開，便見一男子修長的手指輕搖著折扇打門口緩緩而來。來人正是五皇子蕭玉衡，他利落的撩開了身后的衣擺，坐到了床榻對面的一張交椅上，看著床上男子，揶揄笑道：“名震天下的武安候竟也淪落到了這般被人追殺的地步？”
蕭寒聞言，淡淡的掃了一眼面前的蕭玉衡，懶的連個眼神都不想給他。
蕭玉衡忙賠笑道：“別啊，你看你我堂兄弟二人，配合的多么天衣無縫。你負(fù)責(zé)保家衛(wèi)國，我負(fù)責(zé)風(fēng)流瀟灑。”
蕭玉衡像個連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變出來一堆廢話，蕭寒實(shí)在是聽的腦仁疼，終于從牙縫里毫無感情的擠出了兩個字：“閉嘴！”
“話說回來，你怎會傷的如此之重？證據(jù)拿到了？”此刻安分下來的蕭玉衡終于有了些許王公貴族的模樣了。
“你覺得我傷成這樣，還可能沒有拿到嗎？”蕭寒轉(zhuǎn)頭對著蕭玉衡好奇的模樣，冷聲道。
“我就說嘛，你什么時候失手過。”蕭玉衡一聽證據(jù)拿到了，便又漏出了一番玩世不恭的模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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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著數(shù)日，洛京風(fēng)雪未歇，眼下終于出太陽了，卻也是雪后初晴，云光慘淡。朱雀大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終是敵不過這瑟瑟北風(fēng)，漸漸稀少了起來。
“這張慶厚可真是養(yǎng)了個斯文敗類。”
蕭玉衡此時正在暖閣端坐，只往外看了一眼，便面帶嘲諷輕哼道。
蕭寒抬眸，順著他的視線瞥了過去，從小二將要閉嚴(yán)的門縫當(dāng)中看到了一男一女兩道身影。
也只是一眼，便再也沒有關(guān)注。戍守邊關(guān)多年，蕭寒對這等閑聞八卦沒有一絲興趣。張慶厚，戶部尚書，他知道。至于張慶厚的兒子還真不夠格入他的眼。
“陸政廷也是眼瞎啊”蕭玉衡繼續(xù)深表惋惜道。
“關(guān)陸政廷什么事兒？”牽扯到了這位當(dāng)朝太尉，蕭寒臉上倒是終于有了不一樣的神色。
“陸政廷的夫人進(jìn)宮求了皇后娘娘，請求圣上親自賜婚嫡女陸瑤這所謂的金玉良緣。誰成想，這張懷汶竟和這嫡女的庶妹搞在了一起”蕭玉衡冷笑了一聲
蕭寒不咸不淡的品了口茶，并未接這話茬子。
轉(zhuǎn)瞬間，他又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蕭玉衡鄙夷的那間雅室。他想到了，那日密林之中，女子腰上佩戴的那枚上好的羊脂玉禁步，上面赫然刻著一個“陸”字。
這洛京城中的赫赫有名的陸家便只有當(dāng)今太尉的的魯國公陸府了。
他不禁眉目帶笑，心下了然，原來是陸政廷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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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芷園內(nèi)。
“女郎，戶部尚書府已經(jīng)下了帖子，三日之后便是張老夫人的壽辰，挑明了要你去呢?！本G綺一邊說著一邊把準(zhǔn)備好的手爐放在了陸瑤懷中。心里卻是沒好氣的想到，哼！想想張懷汶干得那恬不知恥的事兒，還以為沒人知道，如今居然還敢堂而皇之的邀請自家主子了。
綠綺見陸瑤不動聲色的坐著，又怕她自己難受，忙趕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寬慰：“女郎，眼下這事還沒有被揭穿，全洛京的人都知道女郎和張家大郎君是被圣上賜了婚的。屆時必定高門顯貴云集，我們可萬萬不能失了風(fēng)度啊”
不可否認(rèn)，綠綺說的沒錯。
一來雖說張懷汶行跡下作，但這張老夫人乃平陽侯嫡女，她的為人處世，那在洛京是一等一的好名聲。因此，也不怪連姬夫人和皇后娘娘都能看上了。
二來張懷汶和自家庶妹的丑事還沒鬧開，這張府盛情相邀，自己也斷不能無端擺臉子，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也好，綠綺，你將我房中的那幾匹青花緞子取了，讓繡云坊做幾身衣裳出來。”
“是。”綠綺看著說動了自家女郎，心下便也松快了些，轉(zhuǎn)身向放衣裳頭面的房中走去。
“等等......”陸瑤像是記起了什么似的，忽的眸子一亮：“多取些來，再給二女郎也做兩身?！?p> “二女郎？這……”綠綺有些摸不著這女郎心中所想，但也沒有多問，便照著做去了。
三日之后，戶部尚書府門前車馬人流，挨山塞海。張府的下人在大門外站了兩長排溜兒，石階兩側(cè)的石獅上掛著嶄新的大紅錦緞。園內(nèi)各處，帳舞龍飛，鼓樂喧天，人聲鼎沸，四下盡是一派喜氣洋洋，熱鬧非凡的富貴之象。
姬夫人向來都是不可推卻的皇室宮宴才會前行，陸玨一大早便被圣上召進(jìn)宮中議事，于是今日便只有陸瑤帶著陸瑾前來恭賀。
因著張府的名望，又由于應(yīng)帖者眾多，馬車行至督院正街便再也不得動身了。陸瑤伸手輕輕撩起車簾，便見前方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張府迎在門口的小廝正領(lǐng)著一溜馬車前往前方轉(zhuǎn)角處的馬廄。
陸瑤放下了車簾，又端身坐好，她的眼角瞥向陸瑾，發(fā)現(xiàn)陸瑾此刻正挑起車簾向外望著，粉面紅光，抑制不住的興奮。
對于陸瑾而言，這是她第二次這般名正言順的來張府了。頭一次還是在幾年前剛回洛京的時候跟著姬夫人來過一次，那場宴會上她還與昌平伯府家的嫡二女郎起了沖突。
陸瑾看著這整條督院大街上停的滿當(dāng)?shù)暮廊A馬車，下巴不自覺的揚(yáng)高了。這一輛輛上載的都是洛京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而這些大人物今日又盡是為著她那心上人的祖母壽宴而來，這是何等威風(fēng)，何等榮光。想到這里，陸瑾的脖子都不自覺的拉長了，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前幾日自己讓張懷汶娶她過門時，他那猶疑不決的語氣和眼神。
陸瑾神采飛揚(yáng)的眉目倏地又暗淡了下來，像極了那夜空一閃而過的煙火。
陸瑤坐在對面，神色不見絲毫變幻，卻將陸瑾這前前后后的起伏不定看了個透。
這么好的人家，居然被圣上親自下旨賜婚給了陸瑤！
一想到這里，陸瑾就覺得自己怒火攻心，甚至覺得是陸瑤拆散了他們這對苦命鴛鴦。
念及此處，陸瑾方才雀躍不已的眸子猛地從窗外收了回來似寒劍一般射向了陸瑤。卻不料，陸瑤此時此刻正盯著自己。陸瑾方才那來勢洶洶的恨意凜然竟不知緣由的淡了許多，有些心虛的將頭瞥向了別處。
也不知是怎的，這大女郎的眼神看起來平淡無比，自己卻總覺得她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那秘密一般。
“大女郎，二女郎，尚書府到了。”
馬車上仆從輕喚，緊接著便有張府的下人搬了轎凳放在馬車旁邊。綠綺攙扶著陸瑤走了下來，身后陸瑾的貼身丫鬟也扶著陸瑾下了馬車。四人在張府下人的帶領(lǐng)下往府中后花園設(shè)宴的地方走去。
因著這天寒氣逼人、滴水成冰。張府把設(shè)宴的地方專門放在了后花園邊上的明間之中。
守門的下人掀起了簾子，小廝便扯著嗓子高喊著：“魯國公府陸家大女郎陸瑤到----”
屋里濟(jì)濟(jì)一堂，受邀而來的貴客正在三三兩兩的湊著閑聊，聽到小廝的通報聲，一眾命婦貴女便都將目光齊齊聚了過來，匯在她二人身上。
只一瞬，眾人眼里皆有一閃而過的驚艷。
傳聞這陸家大女郎為著調(diào)理身子專程遠(yuǎn)赴千里之外五年之久，走的時候還是個小孩童，怎的如今竟是這樣一個冰肌玉骨的美人兒。
因著陸瑤的出場，籠罩在屋里貴女們身上的光環(huán)都暗淡了幾分。一時之間，嫉妒的、羨慕的、怨恨的目光蜂擁而至。陸瑤本人卻神態(tài)自若，面帶微笑，得體優(yōu)雅。
陸瑾走在陸瑤后頭，進(jìn)了屋時便瞧見了這一屋子人的目光轉(zhuǎn)變。大家先是齊刷刷的看她倆，還不過一彈指的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陸瑤身上。
真是可惡至極！
這個陸瑤簡直就是她走向人生巔峰的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