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凈空篇（15）

　　凈空在窗前站了一會兒，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紙曬進(jìn)來，外面如同時光停留，沒有任何問題。

　　或許是他感覺出錯了。

　　凈空轉(zhuǎn)身回去，想起一墻之隔還在睡著的浮玉，他本想過去看看，可手快觸碰到門的時候，卻又突然收回來了。

　　他躺回床上，翻來覆去仍是睡不下，索性坐起來打坐默念經(jīng)文。

　　又過一會兒，外面突然吵嚷起來，人們都往外跑，同時一絲煙味兒順著門縫鉆進(jìn)來。

　　凈空神色一變，翻身下床，汲著鞋子就沖進(jìn)了浮玉房里，浮玉剛醒，還沒能摸得清頭腦。

　　“外面怎么了？好吵啊。”

　　“快走！”

　　凈空來不及解釋，抓著她的手腕就往外沖。

　　站到街上，他們才看清，附近一片兒的房子全都著了火，烈焰蒸騰著空氣，也禁錮著里面來不及逃出來的人們。

　　而僥幸逃脫出來的，都圍在一旁觀看，毫不壓抑的討論聲傳過來，聽得凈空眉頭一皺。

　　“誒！你知道這火是怎么著起來的嗎？”

　　“……不知道，我看見的時候，火就已經(jīng)很大了?！?p>　　“這個我知道！最早是金家先著的火！”

　　“胡說！我看見是天上有一團(tuán)火落下來，砸到他家房頂上的！”

　　“金家？是不是因為他家老爺子那事兒？”

　　“哎！那事兒也是金小子不地道，老金再怎么說也是他親爹啊！”

　　“可不是？……不會……”

　　“不會什么？你快說?。　?p>　　“唉！說起來就是從老金死之后，咱們這兒就沒再下過一滴雨……”

　　這話雖然沒有明說，但其中的意思大家也都清清楚楚的，心里不自覺地就對金家生了些許埋怨。

　　凈空沒再聽，鉆進(jìn)火場里救人，浮玉也跟著。

　　火勢實在太大，又正是炎炎烈日，房梁被燒斷了，落下來砸在地上，火星四濺，凈空和浮玉各自扶了一個人出來。

　　一趟、兩趟……被救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可更多的人都還被困在火焰里。

　　這樣一個一個地救實在太慢了！

　　“小凈空！”

　　放下手中救出來的人時，浮玉拉住了凈空。

　　“來不及了……”

　　凈空搖頭，“來得及的，一定來得及的。”

　　“你知道的，我有更快的辦法……”

　　“我不許！”凈空當(dāng)然知道浮玉有什么辦法，他紅著眼，向來平靜悲憫的面容竟有些猙獰，“浮玉！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我說我不許你聽到了嗎！”

　　浮玉笑了，像是幾年前那場大雪過后的樣子，只是里面又多了些什么別的讓他一看就心尖顫動的東西。

　　凈空來不及去探究，只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去抓她的手。

　　他握住，一片冰涼。

　　浮玉的手臂在他抓住時，化成了一片片雪花。

　　“不要！”

　　“求求你、不要！”

　　凈空伸出雙手去接天空中飛舞著的雪花，可好不容易接到的幾片，卻在轉(zhuǎn)瞬間化作了水珠。

　　他從沒有哪一刻這么恨自己，如果他是妖，他完全可以不用管這些人的死活，只帶著她離開；如果他的身體是冷的，他就可以多留她在他掌心，哪怕是瞬間。

　　“浮玉……”

　　“你回來……我不救他們了……”

　　什么眾生平等？

　　眾生從來都不平等！

　　雪落得又急又大，火焰被熄滅，被燒塌了的房屋冒著縷縷黑煙。

　　凈空坐在雪地里，身上覆蓋著厚厚的雪，他沒有去看那些人為了旱情延緩、鄰居得救而歡呼的丑惡嘴臉，更沒有去幫那些還被壓在廢墟中的人，就只看著他的浮玉在這人世間最后的一場盛宴。

　　你曾道我是普渡蒼生的佛陀，那你可知，在我心中，你才是蒼生。

　　若蒼生無你，不度這蒼生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