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玄山借糧（3）
破曉時分，天已經(jīng)亮了起來，晨風(fēng)微帶寒意，大霧彌漫，薄如輕紗，輕輕飄動。
水家舊宅，后院西廂客房內(nèi)，里面陳設(shè)簡單，僅有一桌四椅，墻上掛著副山水畫，透著素凈淡雅。水雙雙悠悠醒來，緩緩坐起，昨晚亥時方睡，奔波勞累了，花不暖此時睡得香甜，嘴角處白色水痕清晰可見，水雙雙看著他熟睡的模樣，不由眉眼含笑，往事如潮水，涌上心頭。
赤沙河畔，河風(fēng)徐徐吹來。兩個少女合力扯著絲線，天上的燕木鷂（風(fēng)箏）在河風(fēng)中起伏不定，美麗的姑娘像兩朵白云一般，在河畔來回飄動。
“雙兒往這邊來點”
“不對，風(fēng)往我這邊來了晴兒”
“咯咯”
“你還笑”
二人放了許久，燕木鷂扶搖直上，眼看就要翱翔青天，不遠(yuǎn)處一只大鳥乘著風(fēng)疾馳而來，飛得近了才發(fā)覺原來是只“鷹”，正要往回收線，已然不及，燕木鷂被那巨鷹一沖，雙雙墜落下來。
“嘿，你們的小燕子被我的蒼鷹傷到了?！闭f話的男子飛奔過來，這人二十左右年紀(jì)，面若銀盤，身著青衣頭裹方巾，身材修長高大，真是俊逸不凡。
“哼，晴兒你看原來那只臭鷹是他放過來的”水雙雙指著男子手上的鷹形木鷂嗔道。米晴兒柳眉一挑，從男子手上一把奪過燕木鷂，只見架子被撞得變形，好不容易繪的燕子花彩也慘不忍睹了，氣得一跺腳，罵道：“你這個壞蛋是誰，哪里跑出來的冒失鬼，本姑娘饒不了你?！?p> “兩位姑娘我叫花自在，我在河對面放木鷂測距，不料風(fēng)大把線拉斷沖撞了兩位。”說完微微一笑，把手上的鷹形木鷂遞了過來。
水雙雙伸手奪過，這鷹木鷂足有三丈見方，做工精細(xì)結(jié)實，不似尋常之木鷂，心中一凜，驚奇道：“你是金司城的什么人，木鷂飛到玄山城來測距，卻是為何?！泵浊鐑杭?xì)想也對，不等他開口，厲聲問道：“你是不是金司城的奸細(xì)，是不是禹王密謀要南渡赤沙河攻打我玄山?！?p> 男子神色尷尬，撓頭道：“我是金司城的偃師，對邊塞的地理要弄清楚，這是我份內(nèi)之事，請二位姑娘不要妄自猜測，這個鷹木鷂權(quán)當(dāng)給姑娘賠禮便是?！?p> 米晴兒笑嘻嘻，在水雙雙耳邊輕言了幾句，一般正經(jīng)道：“要我們不追究也行，你得把做木鷂的本事交于我們，否則就把你當(dāng)奸細(xì)逮起來?！?p> 男子毫不猶豫，忙不迭地道：“只要姑娘愿意學(xué)，我教便是。”說完長吁了一口氣，二人看他如釋重負(fù)的滑稽模樣，頓時轟然大笑。
“咚咚咚”
“咚咚咚”
“五妹，用完早食要去赴宴了?！遍T外大夫人一聲輕呼，水雙雙如夢初醒，緩過神來?；ú慌€在熟睡，她一邊小聲答應(yīng)著一邊忖度著借糧大事耽誤不得，需要趁赴宴的機(jī)會挑明此事。
巳時剛過，兄妹四人隨著水老夫人便已到將軍府前，此刻已是熱鬧非凡。將軍府來赴宴的估計都暫時停在這里，遠(yuǎn)遠(yuǎn)看去人頭聳動，怕沒有上百人。
雖然將軍府前站了許多人，卻依舊很寬敞，忽聽遠(yuǎn)處有個洪亮的聲音道：“水老夫人別來無恙”只見門內(nèi)走出一個人來，九尺身材身著交領(lǐng)袍，腰束紳帶，一身武者打扮，須發(fā)皆白但威勢迫人，正是米渤將軍，他龍行虎步幾步便到跟前。
水老夫人頷首道：“奉將軍令前來赴宴，不敢怠慢?！?p> 米渤仰天一笑，一本正經(jīng)道：“水老夫人言重了，我與頂天同朝為官多年，蒙王上恩德委以重任，占用將軍府地，心中惶恐，老夫人休要見怪?！?p> “將軍何出此言？”水老夫人微微一笑道：“王上慧眼識珠，水家早已辭官為民，按律本該搬離將軍府邸，將軍何錯之有?！彼倚置冒碘馄溲哉Z奸滑，卻少不了寒暄幾句。眾人被米渤引進(jìn)府去，只見寬大的院落中搭好了三尺戲臺，圍著戲臺一圈座椅，早已依次張羅妥當(dāng)。
不消多時，門外內(nèi)侍高聲喊到：“王上王后到！”眾人齊刷刷行稽首禮恭迎，王上王后登上前臺主位坐畢，眾人得安王赦禮平身方才落座了。
米渤踱著大步走到臺前朗聲道：“蒙王上王后親臨，臣深感王恩，奉王上命，請來乾午城司巫（部落首領(lǐng)）帳下覡祀（男祭師）為我王祈福為我玄山城祈福?！卑餐醮笙驳溃骸懊讓④娨恍臑槲倚匠?，快請覡祀?！?p> 只見中間寬大的戲臺上，有四道身影出現(xiàn)，四人往前一步齊聲道：“乾午城司巫帳下，風(fēng)雨雷電四覡為王上王后祈福，祈求蒼天佑我玄山城風(fēng)調(diào)雨順?！彼囊牰际俏宄呱聿模つw黝黑，頭發(fā)雜亂的卷曲著，雙眼深塌，扁平的鼻子下有一張寬厚的嘴唇，上身赤裸下身圍著鹿皮襖，脖子上胡亂的掛著狼牙吊墜，手上拿著通靈幡，嘴上念念有詞，聲音雜錯，音調(diào)怪異至極。時而交叉纏繞，時而四散分開，時而此高彼低，時而彼進(jìn)此退。
坐在身側(cè)的水老夫人察覺水雙雙神色異樣，微笑道：“你們看這風(fēng)雨雷電暗合四象陣法，位于正北玄武方位的上身紋著巨獸的是雨巫，在正南朱雀方位胳膊上纏著紅蛇的便是電巫，然后在正西白虎方位纏著黃蛇的為雷巫，最后在正東青龍方位的上身紋著猛虎的才是風(fēng)巫。”
“夫人所言甚是！”聲音清明洪亮。
水家兄妹正聽得入神，猛的被人打斷，順著聲音往斜后處望去。只見那人頭戴逍遙巾，須眉淡淡，身穿盤扣藍(lán)色馬褂，一副道門打扮。水乘三歪了歪腦袋沒好氣道：“你是何人竟敢打斷我娘說話，也不知哪兒來的?！蹦堑廊宋⑽⒁恍Σ⒉蛔髀?，身后穿綠色道衣的小道士正色道：“道爺是六困城來的，你可聽說？”水乘三聽他自稱“道爺”，氣得要從椅子上跳起來，水老夫人看那道人，儀態(tài)儒雅，氣度不俗，怒斥道：“王上面前不得放肆?！彼巳龑擂蔚暮俸僖恍?，拿起桌上的鮮果吃起來，不敢再言語，惹得身旁眾人暗自偷笑。
水雙雙心里想著借糧之事，前臺上王后和安王看著覡祀起舞，談得正歡，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凹獣r到祭祀畢！”內(nèi)侍一喊，風(fēng)雨雷電四覡雙手交纏著，掐著怪異的巫印，方才禮成。
安王拍案而起，笑道：“乾午城覡祀，祝禳之術(shù)果真舉世無雙，孤王必重賞?！彼囊狚R聲道：“謝王上賞賜！”說完便要告退。
便在此時，忽聽對面有人高聲道：“且慢，四覡請留步。”接著那人快步走到戲臺邊上，水雙雙母女二人看得分明，卻是城門茶樓內(nèi)尋釁滋事的白地城少主歸海佰，他朝著臺前躬身施了一禮，道：“王上，我有個不情之請。”安王微微一笑點頭應(yīng)允。
歸海佰轉(zhuǎn)身正視著臺上四人，點首為禮，笑道：“相傳乾午城乃是上古魔神隕落之地，尋常人修真需得筑基煉體，而后方能入第二重攝心境，覡巫族一脈得魔神傳承，天生肉身無匹強(qiáng)悍，有甚者能吞天噬地、號令鬼神，今日玄山城修真高手云集于此，四覡何不在臺上顯露幾招，也讓我等開開眼界。”米渤聽得此言，心中暗罵，這廝擺明了是要看我玄山城與巫術(shù)相抗，贏了的話開罪乾午巫覡一族，倘若輸了王上顏面掃地，必然怪罪，心中惶恐，一時也沒有主意。
歸海佰見米渤眼中冒火，似要生吞活剝了他，心中不怒反喜，干咳兩聲自顧自的坐回原位。四覡中有猛虎紋身的覡風(fēng)上前一步，叩首道：“玄山城道場寬廣，修真高人比比皆是，乾午城四覡甚是欽佩，至于比武斗技，還請安王定奪。”
安王端坐臺前點了點頭，劍眉高挑，駢指一點歸海佰，沖著米渤笑道：“白地少主既有如此雅興，你說該當(dāng)如何比試方才公平?！泵撞弛s忙起身，顫顫巍巍道：“王上，微臣行伍出身只知上陣殺敵之法，至于擂臺上人族道術(shù)與巫族之術(shù)相抗，末將生平未見，不敢妄言?！彼巳柪X袋暗自竊喜，小聲嘀咕道：“老滑頭說等于沒說一樣?！彼硕退怂南嘁曇恍Γ髯孕念I(lǐng)神會：老三胡言亂語的毛病又犯了。
王后見安王嘴上沒有責(zé)怪米渤，但面有慍色，一心只想替父開脫，附在安王耳邊輕聲道：“王上，靈泉州上六困城的道術(shù)與乾午城的巫術(shù)堪稱雙絕，聽聞王上請得六困城的得道高人恰巧剛來玄山城，王上何不請教高人指點?！?p> 靈泉州自古以來紛爭不斷，唯有乾午城與六困城各司其責(zé)、與世無爭，千年以來甚少與其他六城發(fā)生爭端，乾午城世代鎮(zhèn)守神魔隕落之地，族規(guī)嚴(yán)苛、覡巫術(shù)鬼神莫測，而六困城太素門道術(shù)冠絕天下，但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余，誰能保證以后他們不會漸露猙獰呢，此次好不容易派特使去六困城，請來的高手就在宴上，何不趁此機(jī)會摸摸底細(xì)，安王尋思至此，忙起身問道：“宮士修道長可有何高見？”眾人中無人認(rèn)得，個個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