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掌 玄山借糧(4)
這時已經(jīng)接近隅中了,陽光透過遠處的紫薇樹斜射過來,有些許刺眼,水雙雙拿手遮擋不住,便順勢往側前方看去,發(fā)覺有雙眼睛此時正注視著自己,只一瞬間,仿佛時間停止了,就這樣與王后四目相對著,相互解讀著欣喜與不安。
宴席之上人人正襟危坐,未見有人動作,只一彈指的功夫,戲臺側出現(xiàn)一道身影,朗聲道:“太素門宮士修拜會王上王后。”聲音充沛平實,席上眾人登時聳然動容,這人身法之快如驚雷閃電一般,世所罕見,水乘三心中震動,適才那胡亂插嘴的道士,都未見身影,人已站在眼前,這份修為要料理自己,無異腳踩螻蟻一般容易,不由后脊發(fā)涼,就連坐在臺前的安王也暗自佩服。
宮士修抬頭望向四覡,既無動作,也不吭聲,沉吟片刻,遲疑道:“巫術與道法推本溯源皆是內(nèi)用心念馭咒,外以法印導引,如此內(nèi)外交融陰陽相合,借萬象之功而摧非凡之力,倘若要在修為上分出個高低,按常理須借咒印而出非凡之力,如此難免損傷。不如舍棄咒印回歸本真,單以本初之體比試,如此相互不落埋怨,可保無虞了?!?p> 米渤心中歡喜,伸長脖子笑問道:“宮道長如何回歸本真,以本初之體比試,但請直言。”宮士修捏了捏半白的山羊短須,笑道:“請一外人站于臺上,我等輪番上陣與之較量,誰所用招數(shù)少誰獲勝。”水乘三跳起身來指著宮士修,笑道:“你這道長好不通人情,若這外人與比試之人相熟,哪有公平可言?!?p> 眼看著道長要陷入窘境,忽聽身后淺笑一聲,有人道:“這個不通人性冷血無情之人好找。”眾人順著聲音看去,席下裊裊婷婷站著一女子,一道暖陽斜照在她白靜的額頭上,更顯端莊美麗。水乘三回轉過來,怔怔道:“五妹,你哪里……”
水雙雙搖了搖頭,往前走了幾步,高聲道:“王上王后,我有一物名曰“菡萏笑”,機括發(fā)動百針齊發(fā),周而復始可容千針,以此菡萏笑為比試對手,誰能占得便宜便算誰贏!”說完自袖中取出一物執(zhí)于手中,其形如荷花菡萏,后有五寸手柄,通體銀白,熠熠生輝。安王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雖已嫁作人婦卻依舊眸清似水,讓人難以割舍。身旁的王后早已察覺出異樣卻只裝不知,幽幽一笑道:“雙兒,十年不見你還是這般貪玩,你我皆已不是青春年少時了,憑你手中之物便能迎戰(zhàn)各路高人,豈非太過兒戲了。”水雙雙心意已決,怎會半途而廢,忙道:“王后在上,雙兒絕不敢在各路豪杰面前妄自尊大,只愿為王上王后分憂?!?p> 米渤心想水家勢落不復當年,管它成與不成火都燒不到自個兒頭上,老眼一翻哈哈笑道:“王上,末將以為用此物比試甚好,大家各憑本身武功,不借心咒法印之力,輸贏立判?!卑餐蹼m心存疑慮,卻也別無他法,正色道:“水雙雙,菡萏笑若果能如你所說,孤王必有重賞?!彼疑舷虏恢獌?nèi)情,心中忐忑,但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
風雨雷電四覡聽到安王下令比試,也不吭聲,默默的往后退了五丈,老夫人看著水雙雙臉上泛起一絲擔憂,道:“一切小心!”水雙雙向臺上看了一眼,展顏一笑,道:“你們等我好消息。”說完暗提了一口氣,一躍而起,上了擂臺,身形雖沒有宮士修那般瀟灑,卻也是干凈利落,臺下一片叫好。??
這時水雙雙走到臺中,離著四覡三丈來遠,拱手道:“請乾午四覡賜教!”那四覡放下通靈幡,卻不吭聲只是點了點頭,依舊是以四象陣法站立。
水雙雙俏臉上泛起一抹嚴肅,杏眼寒芒閃現(xiàn),雙手緊握菡萏笑,隨后向前重重一戳按下機括,剎那間菡萏花開,錚錚作響,百道精芒爆射而出,如一條白色巨龍一般向前翻滾,正面的覡雨暗呼不好,這精芒已到眼前,若是動用赴淵巫咒瞬間便可消散,只是有言在先只能用自身本體比試,急切間如何來得及變招,只好以縛君印的法印變換,雙臂在身前翻轉護住上身要害,下盤卻是顧不上了,其他三覡被覡雨擋住了當頭一擊,知道了厲害,身形如鬼魅般上下左右翻轉,化去了這股精芒的來勢,卻也是狼狽不堪。
米渤皺起了眉頭,歸海佰也訝道:“咦,這菡萏笑是何等神物,只一招便讓四覡如此潰敗?!迸_下眾人同時齊聲叫好,安王托起王后纖纖玉手貼于臉側,看著臺上情景,喃喃自語:“想不到白如凝脂、細如柔荑般的手,也能這般讓人膽寒,你說本王該給她什么獎賞。”
只見覡雨似乎費了好大的力氣,想支撐住身體,卻感覺雙腿如灌重鉛,用不上半絲力氣。眼看就要跌倒,三覡趕忙跑上來把覡雨扶住,覡風檢查了下覡雨雙腿卻并無傷痕,納悶的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多看了水雙雙幾眼,道:“多謝夫人手下留情,但為何在針上淬毒?!?p> 眾人喝彩到一半,突然像啞了一般,沒了聲音。水雙雙沒有絲毫緊張的笑道:“菡萏笑只是拿來防身,實無害人之心因此并未淬毒,只是浸泡了望洋山上的迷桑草,這草藥無色無味霸道至極,即便沒有扎進血肉,光碰著皮膚便會麻痹,四位盡管放心,只需靜坐半個時辰便能自行好了?!?p> 宮士修看了一眼四覡,嘆道:“覡巫一族肉身強橫,若不是這味奇草,怎會這般狼狽”,覡風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等太過托大,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神機之物,佩服佩服!”
水乘三目送四覡走下臺去,得意的朝著身后綠衣小道擠了擠眼,笑道:“乾午城的風雨雷電四覡都被我五妹整的走不動路了,小道爺,你學道多久了,要是本事不夠就別硬撐往臺上站,嘿嘿免得墮了太素門的名頭?!?p> 綠衣小道緊握著拳頭怒氣上沖,便要發(fā)作,忽然間一只手放到了他肩膀上,卻是宮士修不知何時站在了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正才,你入我龍脛峰已經(jīng)十年了,七年前便已踏入攝心境中期,為師對你寄予厚望,可修持我太素門法門時,重在收攝其心,摒棄雜念,若被貪嗔癡心魔所動,不能堅固正念,便是再修持百年,也難以突破這第二重攝心境了,此次帶你下山便是磨練你的心性,你這就登上臺試煉去吧。”
綠衣小道終于把怒氣壓了下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眼角重重的瞪了一眼水乘三,大步走到臺邊,朝著臺前的安王彎腰施了一禮,道:“安王在上,我是太素門下弟子訾正才,愿上場比試。”
安王點了點頭,重重的喵了訾正才一眼,這小道士年紀輕輕便入了太素門下,只是眼神里有些許戾氣,倒不像個修道之人了,想到這里忙笑道:“哦,太素門下弟子,果然氣宇不凡,那就上臺開始比試吧!”訾正才又躬身施了一禮,這才飛身縱起輕輕的落到臺上,臺下眾人聽說是太素門的人,個個肅然起敬,卻惹得水乘三擠眉弄眼一陣暗罵:臭道士要打便打,慢條斯理的像個姑娘。宮士修似乎看穿了水乘三心中的犄角旮旯,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轉頭往臺上看去,不再睬他。
水雙雙見訾正才躍上臺來,見他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只是心中敬他是太素門人,趕忙拱手施了一禮,但見對方既不搭話也無動作,只是怔怔的看著自己,臺下登時傳來竊竊私語的笑聲,水雙雙臉上升起一酡嫣紅,強忍怒氣喝道:“太素門人,接招”說完手執(zhí)菡萏笑,做了一個起式。
訾正才被這清脆的喝聲驚醒,臉上一紅,連忙行了一禮,慢慢道:“太素門訾正才,向夫人請教?!?p> 水雙雙暗哼一聲,手握菡萏笑往前一刺,菡萏笑機括大開,一股無形的冰冷迅速擴散開,百道精光幻化成鮮活靈蛇激射而出。
訾正才屏住心神,腳踏陰陽,手上施展開太素玄冥掌來,但見精光漫天,天網(wǎng)一般傾泄而下,訾正才索性閉上雙眼,以心帶意、化意為氣,掌似流星腿似磨盤,雙拳兩腿帶起罡氣將身形裹住,那細如牛毛的銀針像石沉大海一般,竟然激不起一絲漣漪,紛紛掉落在地。
臺下眾人一片嘩然,相比乾午四覡騰挪躲閃,訾正才穿掌踢腿如拂塵一般,競輕描淡寫的化解了菡萏花驚天一擊。
菡萏笑一擊無功,水雙雙大為吃驚,心想太素門果然是道門正宗、底蘊深厚,不似覡巫一門離不開巫咒法印的加持。心念急轉再不遲疑,訾正才剛把后排銀針擊落,舊力已逝新力未生之際,水雙雙上取下攻,菡萏笑一個彈指間上下齊發(fā),如排山倒海一般狂涌而出。臺下米渤老眼一翻,驚懼不已,自忖戎馬半生大小百余戰(zhàn),什么機關暗器都見識過,卻未曾見似菡萏笑這般巧奪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