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石勒反間除祖狄王敦兵圍建康城
范陽祖逖,從下就有大志,八王之亂時,他和劉琨當(dāng)時都是司州的軍中主簿,渡江之后,掌管司馬睿的軍咨祭酒,聞雞起舞就是講他的故事。祖逖以光復(fù)中原,振興中華為己任,多次向司馬睿請求北伐,司馬睿就任命祖逖為奮威將軍、豫州刺史,按照一千人的標(biāo)準(zhǔn)撥付軍糧,給布三千匹讓他準(zhǔn)備軍服,至于軍械器杖,讓他自己想法。祖逖招募到一些強健的軍士,帶領(lǐng)他們從京口渡過長江,大江波濤洶涌,浩浩蕩蕩,一路東去。船至中流,水流湍急,祖狄站在船頭,負(fù)楫而立,面向大江發(fā)誓:“祖逖我如果不能掃清中原,絕不渡江回來!大江為證!“北渡之后,占據(jù)江蘇淮陰,打造兵器盔甲,招募軍卒,漸漸拉起一支二千人的隊伍。
祖狄從淮陰向山東、河南發(fā)起對趙國的進攻。祖逖的大將韓潛與趙國的大將桃豹在河南陳川形成對恃。韓潛將軍隊駐扎在東臺,從東臺上面可以向西瞭望趙軍的動向。東臺向東開了一個營門,方便退向江東。趙國的桃豹則把守西臺,留了一個南向的營門。
前文書說道,當(dāng)時天下饑荒,雙方的軍士饑腸轆轆,看見糧食如大旱之望甘霖,眼睛都能發(fā)出綠光。雙方在陳川兵力相當(dāng),相持不下。祖逖在淮陰將軍府內(nèi),手書一封書札,召喚軍士前來,隨運糧隊伍前往,讓其面交韓潛。隨后,只見一只浩浩蕩蕩的運糧隊伍從淮陰城內(nèi)出發(fā),迤邐來到東川,只見糧車上袋袋軍糧十分醒目。前方的隊伍進入東門,登上東臺,后方的運糧車還在城外。晉兵一見趙兵,四散逃跑。桃豹呼嘯一聲,挑起軍糧運回西臺,打開布袋一看,全是白花花的大米。眾軍士見到糧食,一片歡呼。桃豹心中卻更加不安,搶來的軍糧只夠一日,眼見晉軍已經(jīng)運進大批軍糧,看來晉人糧草充足,而我軍還是饑腸難耐。韓潛在東臺上望見了這一切,暗自嘆道,果然如祖狄所料。其實,先期運上來的千擔(dān)軍糧全是沙土,讓桃豹搶走的才是糧食。
按照祖狄的吩咐,韓潛派出精兵,埋伏在汴河北邊的大路兩邊。幾天后,只見從西邊遠遠過來一只隊伍,千余頭毛驢馱著糧食,黑壓壓一片。樹林里伏兵一擁而起,趙兵只能抱頭鼠竄,韓潛和馮鐵兩員大將前后夾擊,不消一盞茶功夫,將千余但軍糧盡數(shù)截下,運回東臺。桃豹一見軍糧被劫,知道再苦守西臺,只能是死路一條,于是,晚上,悄悄引軍離開西臺,向東燕城退去。祖狄一路追擊,進占雍丘,陳川、封丘成為祖狄的后方,祖狄軍威大振,一些散兵游勇紛紛歸附,成為插進趙國的一把尖刀。祖逖在邊境線上訓(xùn)練軍隊,開墾軍田,不斷積蓄力量,準(zhǔn)備進兵中原。這天,祖逖正在營帳內(nèi)習(xí)讀兵書,軍士來報:“有一僧人求見?!辈欢鄷r,只見一位僧人領(lǐng)著一位男童隨兵士來到營帳。祖狄抬頭觀看,此僧不是王安,還能有誰?王安一見祖狄,普通跪倒,眼淚直流。王安哭訴:“將爺,祖約大人一家全沒了!只剩此兒!”祖狄聞言,心中一驚,昏倒在地。
祖狄、祖約兄弟兩人,從范陽逃難,一路南上。有位胡人王安忠厚老實,手腳勤快,祖狄非常喜歡。他們流浪到河南,石勒正在招兵買馬,祖狄說:“王安啊,石勒是你們胡人,你和祖約去投軍吧,我自己一人沒有問題!”祖約和王安就參加了石勒的隊伍,祖狄依舊南下渡江。王安英勇奮戰(zhàn),幾年內(nèi)做到了左衛(wèi)將軍。祖約也成為趙國的將軍,只是,天下紛爭,他還想回到漢人掌權(quán)的晉國,就懷了對趙國的不二之心。王安聽到祖約一家即將問斬,嘆息道:“怎能讓祖氏一家沒有后人!“于是在行刑那天,來到刑場。祖家臨刑的有一百多人,哭聲凄惻,旁觀的群眾也淚水漣漣。王安身穿大衣,跟上向刑場行進的隊伍,只見祖狄的親兒子祖道重也在隊伍當(dāng)中,小孩年方十歲,長得瘦小,凄凄慘慘跟在隊伍最后,王安向孩子不斷靠近,來到了孩子身后。可巧的是,忽然之間,起來一陣大風(fēng),剎那間,狂風(fēng)刮得天昏地暗,軍士們大聲招呼,將犯人們往一塊驅(qū)趕。王安順勢將孩子拉進衣袍,急速走出襄都。從襄都一路東逃,日夜兼程,為障人耳目,王安弄來一套僧衣,胡亂穿在身上。一路風(fēng)餐露宿,顛沛流離,這才來到雍丘。
祖狄掃清中原的決心更加強烈,原來盤踞在趙晉邊境上的趙固、上官巳、李矩、郭默等各路軍閥,見到祖狄率領(lǐng)的這只王師,紛紛歸附,隊伍不斷壯大,一時兵力達到數(shù)萬之眾。晉主司馬睿見報,十分高興,加祖逖為豫州刺史、鎮(zhèn)西將軍。
祖逖在軍營中,和將士同甘苦,不分民族、不分貧賤,只要對光復(fù)中原有益,一視同仁,嚴(yán)明紀(jì)律,不得欺凌百姓。逐漸的黃河以南的河南東部、山東、安徽、湖北、江蘇一帶被祖狄收復(fù)。大趙皇帝石勒看到祖狄的戰(zhàn)斗力,極為憂慮。于是采用懷柔政策,命人去幽州范陽為祖狄修造祖墳,安排專人為祖狄先人守墓。事情辦妥以后,石勒向祖狄修書一封,先表達了對殺掉祖約一家的歉意,然后表達對祖氏家族的敬意,委婉的請求互派使節(jié),開展邊境貿(mào)易。正巧,祖狄的牙將童建殺死新蔡內(nèi)史周密,叛逃趙國,石勒將他斬殺,將信件和童建的首顱一并送給祖狄。祖狄收到書信,沒有回書,但心里還是對石勒少了一些敵意。雙方開始做起邊境貿(mào)易,邊境之民獲利頗豐。
司馬睿在建康任命王敦為江州牧,王導(dǎo)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這幾天,建康城里來了幾位衣服華麗的北地商人,這些人談吐不凡,出手闊綽。王敦的參軍錢風(fēng)聽到這些客商有奇貨異珍,就把客商叫到家中。領(lǐng)頭的是位五短身材的漢子,面孔微黃,目光灼灼。漢子見到錢風(fēng),納頭便拜,從包裹中取出一株半尺金蓮,錢風(fēng)一見十分喜歡。一番交易后,客商揚長而去。錢風(fēng)歡喜無限的觀賞這株金蓮,心里想,把這寶物送給王敦大人,大人勢必會對自己關(guān)愛有加。正自得意,忽見金蓮下壓著一封書信,錢風(fēng)急忙取出一看正是石勒和祖狄的親筆書信。錢風(fēng)急急來到王敦府衙,將這封書信呈上。王敦看畢,心中暗自喜歡。這個祖狄聲勢太大,一直想光復(fù)中原,卻原來有此異志。只是,這封信來的蹊蹺,只能將計就計。于是,叫來參軍沈充,三人秘密商議。
司馬睿書案上放著王敦的奏折,王敦建議派遣瑯邪王司馬裒等將手下銳卒三萬,水陸四道,直搗鄴城,受祖逖節(jié)度。王導(dǎo)在旁側(cè)垂手而立。司馬睿緩緩開口:“建康坊間傳聞,王與馬,共天下。大將軍意下如何?”王導(dǎo)撲通跪倒:“匡扶晉室,臣決無二心,蒼天可鑒!只是王敦此意,實在不妥,王室初定,不宜大動干戈,但聽聞祖狄和石勒互有往來,長此以往,恐生不臣之心?!睍x王點頭:“民間已傳,石勒修造祖狄祖墳,并和祖狄有密信來往,宜奪其兵權(quán),暫調(diào)回京?!彪S即下旨,征調(diào)戴淵擔(dān)任豫州刺史,統(tǒng)領(lǐng)祖狄所率各軍,著祖狄回京聽命。石勒見報,長出一口氣。祖狄心中憤懣不已,留在江北,但是已經(jīng)沒有了軍權(quán),每日慷慨悲歌。
建康城里暗流涌動,皇帝司馬睿和王氏家族漸生嫌隙。王敦以明盡暗退之術(shù)去掉了勁敵祖狄,在群臣當(dāng)中更加跋扈。王敦主管軍務(wù),征戰(zhàn)四方,堂弟王導(dǎo)在朝內(nèi)專管機要,王氏的家族龐大,勢力如日中天。王府坐落在建康城內(nèi)的烏衣巷,一條波光瀲滟的秦淮河從府前流過,對面的夫子廟香煙繚繞。一片青磚紅瓦的高大院落里,住下王氏家族。王導(dǎo)在這里悠哉的讀書,哥哥王敦常年征戰(zhàn),很少在家,目前又出鎮(zhèn)江州。王導(dǎo)瞇目沉思,南渡之后的江邊新亭之議仍舊歷歷在目,只是伴君如伴虎,皇帝召見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劉隗、刁協(xié)日見恩寵,看來,今后處世更要淡泊沉靜,登高望遠。
劉隗從尊經(jīng)閣前經(jīng)過,太陽明晃晃在東南的天上照耀,南面的王府顯出青黢一片,如同盤踞的猛虎。劉隗進入皇宮。司馬睿坐在門書房的御椅上,面色有些蒼白,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面前放著王敦的奏折。司馬睿一指奏折,略顯生氣:“大將軍讓沈充代甘卓為湘州刺史!”劉隗抬手一揖:“萬歲,萬萬不可。這沈充為王敦腹心,素來奸詐,湘州占據(jù)上流之勢,控三州之會,目前王敦已到武昌,如有不虞,沿湖北、湖南順江東下,大勢去矣!”皇帝沉思道:“王敦奸賊,反叛之心已顯,朕成為木偶傀儡,其勢不遠。讓叔父司馬承去相州吧!”十二月,皇帝下詔:“晉室開基,方鎮(zhèn)之任,親賢并用,其以譙王承為湘州刺史?!八抉R承即刻上任,經(jīng)過武昌,王敦在武昌擺宴相迎,席間,司馬皇叔喝的高興,詩興大發(fā),吟詩一首:欲飲長沙水,今食武昌魚,萬里長江終入海,白鷺翔江諸。西北望,盡焦土,孤雁冷飛,依依宮前樹,今當(dāng)饑餐胡虜肉,李廣軍天幕。王敦聽罷,笑對譙王說道:“大王風(fēng)雅,志節(jié)高潔,但恐非將帥之才?!八抉R承舉杯,微微一飲,面色帶笑:“不知王公聽沒聽過,鉛刀也可割人出血!“王敦轉(zhuǎn)回頭,對錢風(fēng)悄悄說道:“他不知道小心謹(jǐn)慎,只會學(xué)說大話,可以看出帶兵打仗肯定不行,成不了大事!“于是放心讓他到相州赴任。
王敦在武昌以清君側(cè)名義起兵,發(fā)布檄文,說劉隗、刁協(xié)為佞邪讒賊,奸臣亂政,起軍只為討賊,賊首朝懸,諸軍夕退。沈充也在吳興起兵響應(yīng)。王敦的哥哥王含從建康逃出,乘坐輕舟也來到武昌。
晉帝司馬睿大怒,下詔曰:“王敦憑恃寵靈,敢肆狂逆,方朕太甲,欲見幽囚。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今親帥六軍以誅大逆,有殺敦者,封五千戶侯?!?p> 相州刺史司馬承、梁州刺史甘卓、巴東監(jiān)軍柳純、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譚該等共同舉兵討伐王敦,移檄遠近,列出王敦罪惡數(shù)條,痛斥王氏擅權(quán)日久,才見分政,便說大臣失職,就要違背皇恩、倒行逆施,挑起禍端,舉兵向闕,不能拯救國家于危亡,反而置黎民于水炭,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誅之。
甘卓派遣參軍司馬贊、孫雙騎上快馬,馳奔建康,向皇上報告,皇城內(nèi),眾人本自驚疑不定,見到來報,長出一口氣,歡聲雷動。同時,甘卓派遣羅英到廣州,約上廣州刺史陶侃共同進擊王敦。陶侃得到甘卓的消息,馬上派遣參軍高寶帥兵北下。甘卓從襄樊、陶侃從廣州,兩路大軍殺奔武昌,武昌百姓扶老攜幼,爭相出逃。王敦大軍從武昌一路快速出擊,直向建康撲來,另派南蠻校尉魏乂、將軍李恒帥甲卒二萬南攻長沙,意圖遲滯陶侃、司馬承軍隊的攻勢。長沙城池殘破,儲備的軍糧、財務(wù)又少,眼看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人心惶惶。司馬承騎馬巡視防衛(wèi),安排在緊要的地方修補城墻,堵住城門,在城門樓上布下強弩,做好堅守的準(zhǔn)備。曉瑜百姓,誓與長沙共存亡。
魏乂的兩萬精銳來到城下,團團將長沙圍住,司馬承親率親兵,登上望樓,指揮作戰(zhàn),箭矢如秋蝗亂飛,司馬承神色自若。數(shù)日過去,長沙依舊是巍然屹立。司馬承被圍困在長沙,不知外面的消息,這天,夜色已深,征戰(zhàn)的一天的軍士進入了夢鄉(xiāng),城市變得靜謐一片,遠處的流水聲也變得清晰可聞。夜色中,有一人緩緩從城上爬下,從事郞周琦下的城墻,蹲下身來,急速向城外奔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突然,一陣鈴聲響起,引起一陣騷亂,原來軍士們在城外設(shè)了軟繩,繩上掛上鈴鐺,一旦撞上,就會發(fā)出聲響。軍士們將周琦抓獲,扭送到了魏乂的營帳。魏乂審視著眼前的年輕人,知道他是司馬派出求救,眉頭一皺,喝令:“要死,要活?要想活命,只能如此如此!”周琦無奈,只得點頭。魏乂押上周琦來到長沙城外,在路上,又叮嚀道:“只能說王敦大將軍已經(jīng)攻破建康,甘卓也退回了襄陽,外援已絕,趕快投降!”周琦只是點頭。周琦來到城下,抬頭一看,司馬承等在望樓上正在觀望,周琦奮力大呼:“甘將軍的援兵馬上就到了!諸君努力堅守吧!”魏乂一聽,氣急敗壞,照周琦身后就是一刀,登時,將周琦殺死。城上的軍士聽到這個消息,軍心大振,司馬承知道周琦出去沒有幾日,明白外援無望,但軍士們可不知周琦何時出的城門,司馬承只能將計就計,到了晚上,派出小股軍士出門騷擾,讓魏乂的軍士疲于備戰(zhàn)。
按下這里長沙的事情不表,且說王敦日夜兼程,從武昌沿大江順流東下,勢如破竹,逼近了建康城外的石頭城。
皇帝司馬睿征召戴淵、劉隗、祖狄?guī)П刖?,保衛(wèi)建康。征召的命令傳到雍丘,祖狄在病床上痛哭流涕,原望掃清胡虜、還我中華,不想內(nèi)亂又起,令人壯志難酬。目前,病體怏怏,山河北望,哀痛之極!祖狄手托詔書,大叫數(shù)聲,口吐幾口鮮血,撒手人寰,年僅四十二歲。司馬皇帝聞訊,不勝哀婉。劉隗率領(lǐng)大軍來到了建康,從東華門昂然入城。百官一看大軍到來,歡呼雀躍,在道路兩邊列隊歡迎。劉隗頭戴岸巾,腰懸佩刀,談笑自若,意氣洋洋。刁協(xié)早在路邊相迎,劉隗和刁協(xié)一起進入皇宮,見到元帝,他們極力勸說元帝盡快誅滅王氏一族,勉生內(nèi)患。元帝龍顏不悅,堅決反對。劉隗心中暗自驚懼,這才知道王氏一族實在是和皇族盤根錯節(jié)。
建康城危在旦夕,王氏一族危在旦夕。王導(dǎo)身為司空,位在首輔,家族中出了個王敦,兵峰直向京畿,王導(dǎo)好生為難。幾天下來,思慮過深,麈尾的毛絲也被他搓掉幾根。王導(dǎo)每天早晨,帶領(lǐng)在京的兄弟、宗族二十余人在宮門前跪伏待罪,眾人對他們指指點點。早有人給元帝司馬睿報告了門外的事情,但元帝就是不見王導(dǎo),任由他們在宮門等待。王導(dǎo)心中忐忑不安。這天,尚書周顗從王導(dǎo)身前走過,要進宮面圣,王導(dǎo)叫住他道:“伯仁啊,我家中一百來口人的性命,您可要幫忙??!“周顗甩甩袖子,沒有理睬,徑直進入宮門。周顗進的宮來,見到元帝,極力說起王導(dǎo)的忠誠,說起王導(dǎo)一心輔佐,清正曠達,萬不可將他舍棄。元帝長嘆一聲:“朕也知王司空忠心,南渡以來,世事紛紜,司空佐命,殫精竭慮?!敝茴壱灰娀实塾幸獠辉俟肿锿鯇?dǎo),心中高興,在宮里盤桓幾個時辰,找出宮里的美酒,歡飲數(shù)杯,大醉而歸。王導(dǎo)還在門外跪著,一見周顗出的宮來,趕快又想叫住他,問一下情況。周顗醉眼朦朧,不理王導(dǎo),左右看看,自言自語:“今年殺掉諸賊,取得如斗大這么一塊金印,系在肘后?!盎位斡朴苹氐郊抑?,想了想,總覺不妥,又向元帝上了一份奏折,真切地為王導(dǎo)請命。這一切,王導(dǎo)還蒙在鼓里,心中倒是對周顗十分怨恨。
元帝決心已定,命令王導(dǎo)穿上朝服,進宮見駕。任命王導(dǎo)為前鋒大都督,戴淵為驃騎將軍,組織對王敦的討伐。王導(dǎo)命令劉隗駐軍金城,周札駐守石頭。元帝也穿甲戴盔,親率軍隊在郊外巡視。命令甘卓為鎮(zhèn)南大將軍,陶侃為江州刺史,率領(lǐng)各部在王敦背后作戰(zhàn)。
王敦的軍隊在石頭城外扎下營帳,金城和石頭城互為犄角,成為建康城的屏障。王敦的前鋒杜弘從水上、陸上兩路展開對石頭城的攻擊。戰(zhàn)鼓陣陣,旌旗獵獵,幾番沖擊后,石頭城的守軍沒有了斗志,周札打開城門,迎接王敦大軍入城。王敦入得城來,眼望建康,嘆氣道:“前事已過,而今才始!”王導(dǎo)聽說石頭已經(jīng)丟失,急命刁協(xié)、劉隗、戴淵等合力進攻石頭。王敦在石頭城下擺下戰(zhàn)陣,分為騎兵陣、戰(zhàn)車陣、樓船陣,三方互相支援,首尾相顧,騎兵精銳沖向刁協(xié)的軍隊,刁協(xié)的軍隊怎擋得住王敦的精騎,一沖之下,隊形早已散亂,杜弘放馬沖到刁協(xié)中軍帳前,刁協(xié)回馬便逃,晉軍大敗。王敦?fù)]鞭一指,眾軍如卷席一般向建康城沖來。太子司馬紹在后面督戰(zhàn),一看兵敗如山倒,勃然大怒,登上戰(zhàn)車,就要沖上戰(zhàn)場,親自殺敵,四匹馬嘶鳴奔騰,眼看就要駛出后軍,沖向前方。中庶子溫嶠疾奔上前,一把抓住馬韁,馬車堪堪停下,急切言道:“殿下是國家的儲君,奈何親冒矢石,輕慢天下!“司馬紹狂怒未已,還是要催馬前沖,溫嶠抽出劍來,一劍將戰(zhàn)馬馬頸上的馬鞅斬斷,戰(zhàn)車停了下來,溫嶠立刻派人將太子護送撤離戰(zhàn)場。王敦大軍攻進建康。王敦駐扎在石頭城,聽任兵士們在建康城內(nèi)狼奔豕突、四處沖撞,一時建康城內(nèi)亂成一團,官員們奔散逃命,還有人趁火打劫,整個建康城瑟瑟發(fā)抖。刁協(xié)、劉隗戰(zhàn)敗,逃入建康,知道王敦最恨的就是自己,惶惶不可終日。
刁協(xié)年齡已大,胡須花白,只見他脫去朝服,穿上布衣,戴上便帽,從馬廄里牽出馬來,顫顫巍巍就想上馬,連跨幾次,就是上不去,于是,在廊下大呼從人,喊了半天,沒人應(yīng)聲,無奈,刁協(xié)只好拄著手杖,專揀偏僻的小路,走向江邊。到的江邊,正在觀望,早有人看見,認(rèn)得刁協(xié),趕上前去,一刀結(jié)果了他,割下人頭,送給王敦。劉隗畢竟是軍人,帶著家人,沖出建康,一路西奔,投奔石勒而去。安東將軍劉超領(lǐng)兵把守住宮門,宮墻上的角樓里軍士們引弓待發(fā),虎視眈眈?;蕦m內(nèi),一片出奇寧靜,空蕩蕩的讓人心慌。元帝司馬睿在明光殿內(nèi)神色凄然,兩位侍中亦步亦趨跟著皇帝,大氣也不敢出。元帝脫去一身盔甲,戴上帝王旒冕,穿起九龍朝服,腳蹬逍遙云履,坐上龍椅,四處望望,對侍中言道:“王大將軍想得到我這個位置,應(yīng)該早說!何必害民如此!“手書一封信札,交付侍中,派人送給王敦,信中說:“大將軍若不忘本朝,就此息兵罷戰(zhàn),則天下還可以共同安寧。如其不然,朕當(dāng)歸瑯琊以避賢路。“王敦在石頭城展開元帝的親筆書信,心中暗自得意。刁協(xié)、劉隗已除,沒有了繼續(xù)起兵的理由,于是,下令,各部軍士駐地待命。元帝司馬睿下旨任命王敦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江州牧,封武昌郡公。王敦進入建康,見到王導(dǎo):“當(dāng)初不讓你立這個皇帝,你還不同意,如今,我等幾乎滅族。”王敦看到太子司馬紹有勇有謀,受到朝臣愛戴,就想廢掉太子。于是,召集百官,商議此事。王敦端坐在高大的太師椅上,疏眉朗目,頜下幾綹胡須微微飄揚。王敦抽出隨身寶劍,劍光冷氣森森,凌厲的目光掃向溫嶠:“太子有何德何能,能居?xùn)|宮?”溫嶠上前,從容答道:“太子眼光深邃,意境深遠,非我等下臣能夠見識,從恭順知禮這點來看,可謂大孝。“眾大臣聽言,甕聲一片,紛紛附議。王敦緩緩將寶劍收入鞘中。王敦的報復(fù)才剛剛開始。周顗、戴淵都是當(dāng)時的名士,清正高雅,和王敦一直是形同陌路。周顗在前、戴淵在后,被軍士押著走過太廟,百姓聽聞兩人被抓,紛紛走上街頭,竊竊私語。周顗步履從容,昂首挺胸,大聲說道:“賊臣王敦,傾覆社稷,枉殺忠臣。神祇有靈,當(dāng)速殺之!“士兵們一見上前推揉,周顗兀自高喊不已。軍士心中窘急,持起畫戟刺向周顗嘴部,大呼:“住口!住口!”周顗嘴被刺傷,面部鮮血流淌,從胸前一直流到腳跟,路上留下一條血線。周顗、戴淵目光凜然,慨然赴義。他們被殺于石頭城南門之外的雨花臺上。侍中王斌肩負(fù)元帝使命,出得建康,先來到雨花臺,雨花臺上新近立起兩座墳頭,墳上黃色紙錢隨風(fēng)起落。王斌跪倒在墳前,放聲痛哭,哀悼周顗忠心不貳,死于王命,忠臣?xì)夤?jié),浩氣干云??蕻叄嫔萜?,來見王敦。王敦在將軍府內(nèi)正和王導(dǎo)等議事,看到王斌進來,眼睛紅腫,面部猶有淚痕,于是問道:“如何見到本王一臉苦相!”王斌毫不掩飾:“剛剛哭過周顗周伯仁,情不能已?!巴醵啬樕D(zhuǎn)陰,陰森森問道:“周伯仁自己找死,他和你非親非故,你為他傷心痛哭,可是為何?“王斌長嘆一聲:“周伯仁,忠厚長者,也是兄長您的親友,滿朝大臣,像他那樣的忠直大臣實在不多,并且他從不結(jié)黨營私,阿臾奉承,這樣的人,沒有大罪,卻周顗、戴淵都是當(dāng)時的名士,清正高雅,和王敦一直是形同陌路。周顗在前、戴淵在后,被軍士押著走過太廟,百姓聽聞兩人被抓,紛紛走上街頭,竊竊私語。周顗步履從容,昂首挺胸,大聲說道:“賊臣王敦,傾覆社稷,枉殺忠臣。神祇有靈,當(dāng)速殺之!“士兵們一見上前推揉,周顗兀自高喊不已。軍士心中窘急,持起畫戟刺向周顗嘴部,大呼:“住口!住口!”周顗嘴被刺傷,面部鮮血流淌,從胸前一直流到腳跟,路上留下一條血線。周顗、戴淵目光凜然,慨然赴義。他們被殺于石頭城南門之外的雨花臺上。
侍中王斌肩負(fù)元帝使命,出得建康,先來到雨花臺,雨花臺上新近立起兩座墳頭,墳上黃色紙錢隨風(fēng)起落。王斌跪倒在墳前,放聲痛哭,哀悼周顗忠心不貳,死于王命,忠臣?xì)夤?jié),浩氣干云??蕻?,面色戚戚,來見王敦。王敦在將軍府內(nèi)正和王導(dǎo)等議事,看到王斌進來,眼睛紅腫,面部猶有淚痕,于是問道:“如何見到本王一臉苦相!”王斌毫不掩飾:“剛剛哭過周顗周伯仁,情不能已?!巴醵啬樕D(zhuǎn)陰,陰森森問道:“周伯仁自己找死,他和你非親非故,你為他傷心痛哭,可是為何?“王斌長嘆一聲:“周伯仁,忠厚長者,也是兄長您的親友,滿朝大臣,像他那樣的忠直大臣實在不多,并且他從不結(jié)黨營私,阿臾奉承,這樣的人,沒有大罪,卻遭此酷刑,怎能不讓人傷心悲痛!”王斌越說越氣,忽然向前一步,手指王敦,厲聲說道:“王兄您起兵做賊,大逆不道,殺害忠良,圖為不軌,馬上就要大禍臨頭,禍及全家了!“王斌一邊落淚,一邊數(shù)落,直氣得渾身發(fā)抖。王敦本來一直以冷靜沉穩(wěn)著稱,此時,也壓不住心頭的怒氣,忽然起身,指著王斌大罵:“大膽狂徒,你以為我還不敢殺你!“王導(dǎo)趕快起身,上前解勸,扯住王斌衣袖,讓王斌向王敦拜謝。王斌一甩衣袖,把頭一扭,說道:“腳痛不能拜!況且,有什么可以感謝!“王敦恨聲道:“腳痛和脖子痛,哪個更痛!“王彬面不改色,依舊氣哼哼地挺身直立,堅決不向王敦下拜。王敦取出元帝的書札,交付王導(dǎo),揚長而去。王敦將軍隊駐扎在石頭城,在將軍府里主持晉國的大事,恣意妄為,改易百官及諸軍鎮(zhèn)使,對持有不同政見者罷免、降職,元帝的詔令實際上已是不能出皇宮。王敦就是不去建康上朝,不去朝拜元帝。朝里的事情料理基本完畢,長沙戰(zhàn)報傳來,司馬承依舊占據(jù)長沙。于是王敦帥軍回到了武昌。
長沙已經(jīng)堅守百日,城里糧食已是非常緊張。等待甘卓的救援,遲遲不到,這一等就是兩月之久,只等得司馬承望眼欲穿。魏乂加緊了攻城,時令已在四月,天氣漸漸炎熱起來,軍士們擔(dān)土在城外筑起了一座土山,居高臨下,向長沙城里彎弓射箭。長沙城里的守軍又要抵擋城下攻城軍士,又要小心上邊的飛箭,一時,戰(zhàn)局變得十分艱難,軍士們開始沮喪起來。王敦派人將建康的戰(zhàn)況、各位大臣的來往書信射向城內(nèi),加大宣傳攻勢,告知已經(jīng)攻入建康,守城已是毫無意義。城里的人知道朝廷失守,莫不扼腕長嘆,垂頭喪氣。戰(zhàn)將劉翼正在巡視,不防突然飛來一只利箭,正中后胸,劉冀倒栽下馬,一命歸陰。城墻上,戰(zhàn)士死傷相枕。幾天后,魏乂攻破城門,士兵如潮沖進長沙,易雄、鄧騫等護衛(wèi)司馬承且戰(zhàn)且退,退入府衙,繼續(xù)搏殺,戰(zhàn)斗從府門一直進入到中庭,到處是鮮血和丟棄的刀杖。這一仗,王敦將湘州刺史皇叔司馬承等一干文武官員殺害殆盡。再說甘卓性格多疑少決,出得襄陽,行不數(shù)里,就駐軍諸口,等待各方共同出軍前進。王敦兵鋒銳利,早攻破建康城,掌握了局勢。甘卓聽聞周顗、戴淵已被殺害,心生恐懼,領(lǐng)軍返還襄陽。甘卓家人都勸他小心王敦,王敦決不會善罷甘休,應(yīng)該早做準(zhǔn)備。甘卓不聽,為向王敦示好,遣散軍卒,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軍墾屯田。王敦對甘卓心存忌憚,必欲除之,密令襄陽太守周慮尋機做掉甘卓。周慮這天早晨來到刺史府衙,甘卓晚上酒醉還未起床,聞聽太守親來,急忙穿衣起床,來到鏡前,對鏡整理衣冠,忽見鏡內(nèi)只見衣冠,沒有頭顱。甘卓心中大疑。周慮在中堂穩(wěn)坐,和甘卓對坐飲茶,談起華佗的醫(yī)術(shù)、郭璞的算法、葛洪的仙丹、王導(dǎo)的麈尾,談天說地,引經(jīng)據(jù)典,相談甚歡。甘卓興致越來越高,一掃連日來的憂慮。周慮說道:“五月,正是河豚欲上時,人言丹江口水草豐美,水甜魚肥,一網(wǎng)下去,魚蝦亂蹦,美不堪言,讓兵士們捕上幾網(wǎng),佐以美酒,豈不是人生幸事!”甘卓心念大動,于是盡派兵士去丹江口捕魚。周慮看到甘卓已是沒有防備,到了晚上,悄悄領(lǐng)兵來到刺史府衙,殺死衛(wèi)士,徑直來到甘卓臥室,甘卓正自懷擁愛妾,美美入夢,被周慮一刀將頭顱割下。周慮大開殺戒,盡滅甘卓滿門。
元帝看到江山社稷,瑤瑤欲墜,王敦大權(quán)在握,藐視王庭,心中憂憤,漸成重病。永昌元年閏月己丑,皇城哀鐘響起,晉元帝駕鶴西去。司空王導(dǎo)受遣詔輔政,太子司馬紹即皇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