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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同輝之故國舊夢

第九章

三日同輝之故國舊夢 劉建青 9053 2020-12-31 11:52:08

  第九章

  大燕北出平段遼

  兄弟相逢會棘城

  中原動蕩不安,遼東的慕容廆卻是爭得了十數年的安靜。遼東雖在邊陲,但還是大晉的國土,慕容廆也樂得使用晉王朝的稱號,號令天下。晉帝封慕容廆為遼東公,大單于,官拜車騎將軍、平州牧,都督幽、平二州,讓他可以隨意設置官府,任命官員,慕容廆成為真正的遼東王。慕容廆在朝陽開府設衙,立慕容皝為世子。在都城朝陽的東城建起學堂,聘任中原的大儒劉贊為老師,教授《大學》、《中庸》等傳統(tǒng)學業(yè),當然,慕容皝等幾位慕容廆的兒子也是太學的學生。慕容廆自己一有閑暇,也會來到太學聽老師講課。

  光陰荏苒,時間已是二二六年,這一天,慕容皝的妻子段氏正待臨盆,疼得死去活來,下人們跑來跑去,忙個不停。六月的天空本就多雨,連日來的陰雨讓慕容皝隱隱不安。雨聲漸漸停息,太陽在西方鉆出了云層,不多時,天色大亮,只見東方顯出一道彩虹,薄薄的幾片云朵煥發(fā)出異樣光彩。恰在此時,傳來一聲明亮的啼哭,慕容皝的第五個兒子來到了人間。早有人將消息報于慕容廆,老人捋起花白的胡須說道:“這個孩子,今后必成霸業(yè),就叫慕容霸吧!”。

  慕容霸漸漸長大,長得眉清目秀,語音晴朗,手垂過膝,體態(tài)輕盈。時常和孩子玩起打仗的游戲,喜歡裝扮將軍,當起將軍來,號令指揮,進退有據。這天,他來到爺爺慕容廆的跟前,慕容廆愛撫地摸著孫子的頭,低聲哼起那首《阿干之歌》: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歸馬不歸。為我謂馬何太苦?我阿干為阿干西。阿干身苦寒,辭我大棘住白蘭。我見落日不見阿干,磋磋!人生能有幾阿干。慕容廆一邊吟唱,一邊搖頭,漸漸淚流滿面。孫子霸兒倚在爺爺身上,知道爺爺又想起了他的阿干(鮮卑語。哥哥)南王吐谷渾。吐谷渾和慕容廆因為兩馬相斗引起口角,吐谷渾一氣之下,率部落西遷,占據洮水之西,遠至白蘭,居住在陰山之下,終身不再返回遼東。慕容廆喃喃低語:“一斗米,尚可舂,一尺布,尚可縫,奈何兄弟不相容!孩子,永遠不要忘大燕,永遠不要忘家鄉(xiāng)!”慕容霸似懂非懂,用力點頭。

  公元三三三年,慕容廆走完了他的人生之路,慕容皝繼承了他的燕王之位。當時,慕容翰鎮(zhèn)守遼東,慕容仁鎮(zhèn)守平郭。慕容皝剛剛當上燕王,用法嚴峻,朝臣上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進退維谷。慕容翰是員虎將,戰(zhàn)功赫赫,親近士民,深得百姓愛戴。慕容皝派出人員監(jiān)視慕容翰,對他處處壓制。

  慕容翰在遼東坐立不安,晚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過去的事情一幕一幕在眼前閃現(xiàn)。父親慕容廆對自己充分信任,戰(zhàn)士們跟隨自己出生入死,保境安民、開拓疆土。現(xiàn)在,先王故去了,新王對自己很不放心,早晚,對自己就會刀刃加身,一家人性命難保。君子不處危堂。天下之大,自有容身之處,只是可憐我大燕江山!罷罷,與其坐而待斃,不如流浪出逃,扶蘇在國而遭戮,重耳出奔而晉興。

  慕容翰一切正常,沒有絲毫異常動向。這天,他傳令下去,帶領一干親隨、三個兒子外出打獵。遼東一帶,山嶺綿綿,群山疊翠,溪流淙淙,慕容翰早出晚歸,馬上滿載獵物。幾天下來,天天如此,只是出獵的地方越來越遠。這天天色已經全黑,還是不見慕容翰歸來。密探心知不妙,趕快告知燕王,燕王嘆息一聲:“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慕容翰一路出逃,向段遼而去。段遼在遼水以西,遠至漁陽,所統(tǒng)胡、晉三萬余戶,控弦四五萬騎。段遼素早就知道慕容翰的威名,贈給他戰(zhàn)袍、戰(zhàn)馬,對他傾心結納,希望慕容翰成為自己的手下愛將。

  慕容霸的父親成為燕王,但這個八歲的孩子卻高興不起來,伯父慕容翰出逃,大人的議論傳進了孩子的耳中,小小年紀開始變得憂郁深沉。慕容霸坐在院落內,薔薇開滿了金黃色的花朵,發(fā)出陣陣幽香,西南角的一叢修竹搖曳出翠綠的聲響。石榴花兒開的正旺,艷麗花朵火紅如精靈般,向風深情抖開了靚麗的裙衫。微風習習,一彎明月高懸在晴朗的天空。慕容霸正自在院落里發(fā)呆,忽聽門外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推開院門,只見高大的合歡樹下,俏麗的婉玉姑娘正和侍女們玩耍,手里抓著一支粉紅的毛茸茸的合歡花,跑來跑去。合歡花輕盈如雪,淺粉似霞,映襯的婉玉姑娘臉龐更為嬌艷。婉玉年齡和慕容霸相仿,自小一起長大,已是兩小無猜,見到他出的門來,立即玉手搖搖,招呼他一起玩耍。慕容霸心中的郁悶一掃而光。婉玉成為慕容霸兒時的感情寄托。

  慕容仁從平郭來參加慕容仁從平郭來參加慕容廆的喪禮。幾天下來,皇子們竊竊私語,慕容翰出逃的消息如旋風般,引起了一陣騷動。慕容仁手握重兵,心中更是七上八下,驚懼不安。趁著夜色,慕容仁悄悄進入弟弟慕容昭的王府,向住在京城的弟弟問計。慕容仁一臉愁容:“我們兄弟多年以來一直驕傲,對世子失于禮數,世子當上燕王,性情剛烈,嚴殺樹威,即便沒有罪過,人人還膽戰(zhàn)心驚,我們兄弟這些在他眼里的狂妄之人,恐怕馬上就要大禍臨頭。“慕容昭年輕的臉上掃過一絲陰郁:“我們都是先帝的嫡傳兒子,國家興亡,責任義不容辭。仁兄您一直率領軍隊親陷矢石,深得士兵愛戴,我在京城之內,燕王還沒有對我猜疑。與其茍且偷生,不如奮力一搏,找個適當的時機,除去暴君,應該不難。兄長您回去之后,盡快起兵,快速進軍,包圍京城,一旦兵臨城下,勢必造成混亂,我在京城,作為內應,我們里應外合,必定會辦成大事。事成之日,請讓我出鎮(zhèn)遼東。大男子做事,成則為王,不成則死,不能像慕容翰那樣在異域他鄉(xiāng),寄人籬下,成為孤魂野鬼。“慕容仁聽說此言,頻頻點頭,一掃以前的抑郁沉悶,豪氣頓生:“好!就這么辦!“慕容仁打馬而去,回到平郭。慕容仁即刻準備起兵事宜,半月后,慕容仁傳下軍令,自己親率大軍從遼東西進,同時,命令大將王齊從邊境撤回,從海上一路北上,進攻棘城,形成夾擊之勢。

  慕容昭的管家悄悄進宮,將慕容仁兄弟的密謀告訴慕容皝。慕容皝瞇縫眼睛看著眼前跪著的管家,他早聽說這位管家和慕容昭的小妾關系曖昧,這會不會是一個陰謀?慕容皝心念回轉,沉吟不定。于是,他讓管家回到慕容昭的王府,繼續(xù)監(jiān)視慕容昭,不得聲張,同時,派出兩位使者前往平郭,以視察軍務為名一探虛實。

  使者領旨,快馬加鞭,趕往平郭。正行之間,已到黃水,眼看路程過半,忽見前方煙塵大起,無數兵馬刀槍蔽日。兩位使者駐馬觀看,原來是慕容仁的軍馬遠遠而來。兩人交換一下目光,急令一名小校調轉馬頭,回去向燕王報告。使者下馬,一身皇家打扮,站在道邊,身后的勞軍馬車上一面黃色的燕王旗幟迎風招展。不多時,慕容仁趕到使者跟前,兵士將使者隊伍團團圍住。兩位使者昂然問道:“將軍不在遼東,前來黃水,意欲何為?”慕容仁騎馬繞著兩位使者轉了幾圈,將馬鞭一揮,士兵們撲上前去,將一干人員全部斬殺。慕容仁略自沉吟,知道這番偷襲,已有消息泄露,隨即下令,大軍全部撤回平郭。南路的王齊也遇到大風吹得戰(zhàn)船無法前行,夾擊計劃宣告失敗。

  燕王聞報震怒,下旨賜予慕容昭一杯毒酒,將其家人盡數誅殺,當然,官家以及小妾受到了燕王的獎賞。燕王命令廣武將軍高詡、廣威將軍慕容軍、寧遠將軍慕容汗等將兵兩萬討伐慕容仁。慕容仁在遼東早就做好了準備,在汶城以北設伏以待。慕容仁派出大將徐萌迎擊討伐大軍,徐萌且戰(zhàn)且走,緩緩將敵軍引入山嶺起伏的包圍圈內,一陣鑼響,伏兵齊出,慕容仁橫刀截斷了大軍歸路,這一場廝殺,直殺得討伐大軍丟盔棄甲,慕容皝大軍或死或傷,身下將士舉手投降,兩萬大軍灰飛煙滅。于是慕容仁占據了遼東大地,大燕國失去了半個江山。河北北部、燕國西面的段遼以及燕國北面的鮮卑諸部看到慕容仁成了氣候,和慕容仁遙相聲援。慕容皝兄弟相爭,大燕元氣大傷。

  段遼不斷進犯大燕的邊境。公元三三四年,派遣其弟段蘭和慕容翰一起進攻柳城,遭到了燕軍的頑強抵抗,段蘭沒有攻下城池,退回遼西。段遼大怒,對段蘭一頓嚴厲訓斥,要求段蘭立下軍令狀,必須拿下柳城。二十天后,段蘭、慕容翰經過短暫的休整,又一次帶兵來到了柳城城下。

  慕容翰騎馬挽轡繞城慕容翰騎馬挽轡繞城緩緩而走,柳城給他留下許多回憶,當年他從這里出發(fā)前往棘城,擊破了三國聯(lián)軍,北面的大青山崔嵬蔥蓉,城東的小陽河水流淙淙。柳城有四座城門,南面的城門面向平原,視野開闊,高大巍峨,其他三面城門依山而建,城墻起伏蜿蜒。這座小城原為早期燕國的都城,慕容廆對這里的防守下了不少功夫,城墻修的堅實厚重,墻上遍布箭孔和箭垛,飛石、轉輪日常就安放在城上,此外,滾木、雷石、沸水、火油數不勝數。從這里向東就是燕國的現(xiàn)在的都城棘城。慕容翰知道,攻下這座小小的柳城必定是一場惡戰(zhàn)。

  段蘭將柳城團團圍住,從西門、北門發(fā)起了攻擊。士兵們穿著厚厚的赭黃色戰(zhàn)袍,推起蒙著牛皮的巨大沖車,在如雷的戰(zhàn)鼓聲中沖向城門。東門、南門外,士兵們手持盾牌,架起云梯,一次一次靠近高大的城墻。只見,柳城之下,箭如飛蝗,飛石亂飛,喊殺、慘叫之聲響成一片。幾天下來,城下層層疊疊堆滿了尸體,鐵皮包裹的城門被撞得坑坑洼洼,但柳城依然是巋然不動。

  這邊段蘭氣急敗壞,加緊攻城,慕容皝派出慕容汗及司馬封弈馳援柳城。慕容翰聽得慕容漢領兵前來,微微一笑,對段蘭附耳說道,只需如此如此。柳城外圍,慕容翰指揮,繼續(xù)進攻,段蘭分出精銳兵力,在柳城東去三十里的牛尾谷設下伏兵,牛尾谷谷長溝深,為西進柳城的必經之路。且說慕容汗催動戰(zhàn)馬,意氣洋洋,徑直向柳城方向一路猛進。中午時分,前鋒千余騎兵進入谷口,封奕緊跟在前鋒后面,抬頭望去,只見兩側高山險峻,隱隱有殺氣升騰,心中升起一絲憂慮,停下戰(zhàn)馬,慕容汗麾動大軍從后面趕來。封奕一指面前的山口,對慕容汗說道:“山勢險惡,不要輕進,等前鋒過后,再進軍不遲?!蹦饺莺孤劼牴笮Γ骸傲克芜|,豈敢在此伏兵,敵方大軍必在柳城!”慕容汗提馬進入牛尾山谷。

  段蘭在山上遠遠望見燕軍完全進入谷內,山谷內霧氣漫漫,紛紛隊伍驚起幾只山雞。段蘭長槍一揮,呼哨一聲,兩側山坡上赫然立出一片旌旗,山谷深處傳出一片殺聲,無數山石、亂木滾滾而落,將西出谷口完全堵死,段蘭躍馬而下,直奔東側谷口,將燕軍圍困在牛尾谷之內。牛尾谷內,箭如雨下,人仰馬翻,悠悠靜地成為修羅道場。封奕急忙護住慕容汗,指揮大軍后撤,一陣拼殺,殺出谷口,收攏兵士,五千大軍只剩千余來人。

  慕容汗默默無語,垂頭喪氣,領著殘兵敗將向棘城撤去。慕容翰的圍點打援之慕容翰的圍點打援之計獲得成功,他時刻關注著戰(zhàn)局的進展。得到段蘭大勝的消息,慕容翰急忙趕到牛尾谷。段蘭打掃戰(zhàn)場,收拾軍械器杖,見到慕容翰前來,非常高興:“將軍前來,我們合兵一處,追擊燕軍,直搗棘城,可建大功!”慕容翰趕來正為此事,聽得段蘭所言,抬起頭來,看向遠處,沉穩(wěn)說道:“為將之道,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謀定而后動,不可心急妄動。如今雖然挫敗慕容汗,但這只是燕軍的一支偏師,燕軍的精銳實力猶存。燕王慕容皝善于用兵,擅長設伏,如若調動全國力量和我開戰(zhàn),我軍孤軍深入,敵眾我寡,此為兵家大忌。我等受命拿下柳城,現(xiàn)在取得大捷,沒有得到段王的命令,貪功冒進,萬一兵敗,功名俱喪,我等還有何顏面返回大遼?!岸翁m在地上來回走動,目光閃爍:“此去棘城,必定成功,您是不是害怕我把您的燕國給滅掉呢?不必擔心,等我滅掉慕容皝,就把遼東的慕容仁立為燕王,讓慕容家煙火不斷,不會辜負將軍您的苦心!”慕容翰目不轉睛,盯著段蘭,說道:“我投身段王,從來就沒有想過回到燕國,燕國存亡,對我有何意義!我只是為大遼國考慮,也怕我等失去功名!罷罷,我要領軍回去復命!“段蘭一看,知道自己的軍力,想滅掉燕國難于登天,只好,悻悻領兵退回大遼,柳城也就自然解除了圍困。

  段遼見到段蘭得勝歸來,心中大喜,下令犒賞三軍。稍事休整,趁著草長鶯飛,雨水稀少,繼續(xù)發(fā)起對燕國的攻勢。這次,段遼聯(lián)絡北面的宇文逸豆歸,約定雙方聯(lián)合,對慕容皝進行圍攻。消息轉到棘城,慕容皝看向案上邊關的急報:大遼的中軍將軍李詠越過邊境,向武興開來;遼將段蘭領步兵、起兵數萬進至柳城以西;宇文逸豆歸從北面向安晉撲來。三路大軍煙塵彌漫,氣勢洶洶。慕容皝現(xiàn)在有些后悔身邊沒有像慕容翰那樣的得力戰(zhàn)將,無奈之下,只得自己親自出征。慕容皝發(fā)布戰(zhàn)令,命都尉張萌前往武興迎擊李詠,調動全國精銳兵力五萬,迎擊段蘭,報牛尾谷一箭之仇。擊敗段蘭,宇文逸豆歸孤掌難鳴,自會擊破。段蘭遠遠望見前方狼煙滾滾,料想自己的數萬大軍難以和慕容皝五萬大軍對壘,拔營而逃,慕容翰趕上前去,攔住說道:“慕容皝大軍前鋒甚銳,可以避其鋒銳,繞到大軍之后,尋找戰(zhàn)機,萬不可不戰(zhàn)而退。”段蘭急急擺手:“不可,不可,牛尾谷前,我要進攻,你卻阻攔,現(xiàn)在,我要后退,你卻要我進攻,看來你沒安好心!”段蘭不聽,大軍快速撤退回到了大遼。這邊,李詠未及撤兵,被張萌包圍,李詠戰(zhàn)敗被擒。慕容皝大軍乘勝向北轉戰(zhàn),宇文逸豆歸沒有料到段蘭不戰(zhàn)而逃,恨得牙根癢癢,丟棄大量輜重,向北一路敗逃。封奕帶領數千輕騎勇猛追擊,在邊境附近和宇文大軍相遇,三千騎兵早就憋足了勁,牛角凄厲,馬刀霍霍,幾番沖擊,將宇文大軍沖的七零八落。宇文大軍只顧逃命,哪還有心戀戰(zhàn),宇文逸豆歸大敗而逃。段遼見到段蘭,非常生氣,段蘭把責任推到慕容翰身上,添油加醋說來一番,最后,他對段遼說道:“你我兄弟,必然同心協(xié)力,慕容翰心在大燕,非我族類,必生異心,萬不可對他重用?!倍芜|聽言,默默點頭。

  段遼屢次興兵,沒見大功,心有不甘,于是這次決定自己親自前往燕國邊境走上一遭。慕容皝擊敗了段遼、宇文逸豆歸的聯(lián)軍,邊境獲得暫時的穩(wěn)定,班師回朝前,預留下封奕把守邊關,封奕在柳城西北方向的馬兜山悄悄埋下伏兵。這邊段遼進入燕國境內,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段遼正自得意,馬兜山后,一聲號角,封奕率軍殺出,段遼手足無措,驚慌而逃,封奕揮槍將大將榮伯保刺于馬下。這一仗,殺得段遼無家可歸,段遼一路奔亡,投靠慕容仁而去。慕容翰自覺無顏回到燕國,只好一路向北,投奔宇文逸豆歸。

  宇文逸豆歸知道慕容翰是位難得的將帥之才,他害怕慕容翰心生異心,但也不敢驅逐他,留下罵名,于是,讓慕容翰在他這里當起了瀟灑神仙。慕容翰提著酒壺,邊行邊飲,溪流之側,高山之巔,危樓之上,林蔭之中,慕容翰隨處醉臥,且行且歌,放浪形骸。酒酣之際,慕容翰歌到:誰說人生為狂醉,至今狂醉為人生。卻思今古圣賢意,唯有飲者留其名。岑夫子,丹丘生,不必今夕不暢飲,寶車將出慰眾情。壯士豪情今猶在,天山英氣獵獵生。臥聽鐵馬思英烈,冰河夕陽漢懷萌。與君一飲箜篌斷,邀月不聞我簫聲。且隨大漠江流去,早追漢帝望日隆。歌聲傳到宇文逸豆歸耳中,宇文不以為意,笑著說:“狂人也!休得理他!”慕容翰愈發(fā)醉酒狂呼,披散發(fā)髻,浪跡天涯,興致所致,跪倒在地,隨處乞食。宇文國內都知道昔日英勇威猛、智謀超群的慕容翰成為酒中狂徒,成為一名廢人,對他不再提防,更談不上使用。其實慕容翰清醒的很,他走遍宇文的千里江山,何處可以藏兵,何處可以設伏,山川形勢都默記在心。

  慕容皝回到了棘城,棘城里的太學又熱鬧起來。慕容霸放學回來,婉玉撲閃著大眼睛聽他講燕王出征的戰(zhàn)事。慕容霸講的眉飛色舞,婉玉靜靜坐在他身邊,聽得津津有味。講到動情處,婉玉靠近慕容霸,悠悠地說:“天下不打仗該有多好!”慕容霸伸出手來,緩緩撫弄婉玉柔順的長發(fā):“我是大大的男子漢,要保我們國家子民平安,我也保護你!”婉玉含羞向他莞爾一笑,向他靠的更緊。夏天過去,田野的莊稼一片金黃,山上的楓葉掩映的群山五彩斑斕。慕容霸騎上小馬,進入山間的小路,兩側的林木郁郁蔥蔥,間或有水鷺從蜿蜒的溪流上飛起。一陣隱隱的鐘聲傳來,大明道觀已是離此不遠。觀主李鳳道長盤膝坐在三清殿內,手執(zhí)拂塵,長苒飄飄。面前展開仙師鬼谷子親授的三卷天書,殿內的龍角神獸香爐里飄起陣陣異香。元始天尊手持寶珠,展目遠視,靈寶天尊掌管陰陽,俯瞰眾生,道德天尊羽扇麾動,氣象萬千。道長李鳳遵從師命,離開云夢仙山,飄飄來至千里之外的燕國,在大青山里建起這座大明道觀,靜觀世間風云變幻。他掐指一算,知道太陽之子慕容霸已經來至世間,今天就會親臨道觀。一座如月小橋橫跨山一座如月小橋橫跨山間溪流之上,石板鋪砌的小路兩側,松柏虬枝如龍,走過六十八階臺階,就是大名道觀的巍峨山門。慕容霸進得山門,迎面是靈官寶殿,四大元帥神像虎視眈眈,過得殿后,忽見一位道長道風仙骨,展轉騰挪,身輕如燕,掌出似虎,抱拳如猿,倏忽之間,左手拂塵,右手一柄青光寶劍,拂塵抖動,劍光凜凜,院內卷起一陣旋風,樹葉紛紛飄落滿院。慕容霸心生好奇,不禁輕輕走進三清殿里,說來也怪,那三卷天書竟然自己一頁一頁翻開,將慕容霸引到書前。慕容霸看見書上出現(xiàn)“慕容”“大燕”等字,正要仔細觀看,院里的李鳳道長不知何時已經負手站在他的前面。李鳳見到小小慕容霸,心中高興,于是,開啟了教導輔佐慕容霸之路。慕容霸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幾年下來,已是學的兵書戰(zhàn)法,對三韜六略、奇門遁甲、六陣八卦無所不精,更學習那大學、中庸、論語、策論,治國之道了然于胸。

  燕王慕容皝收拾完段遼、宇文逸豆歸,想起了盤踞遼東的慕容仁。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臥。東北的冬天,這幾年異常寒冷,十一月剛到,室外已是滴水成冰。慕容皝在皇宮內,和謀士們圍坐在火爐前,商議如何進行這場遼東之戰(zhàn)。遼東下起了大雪,雪花飄飄揚揚,粉裝的棘城如瓊似玉,一片妖嬈。陰云四合,鵝毛紛飛。慕容皝騎在馬上,面色凝重,一襲黑色戰(zhàn)袍越發(fā)襯托得他威風凜凜。司馬高詡和他一起站在中軍大纛之下,蒼黃色的帳頂積了一層白雪,猛將張英護定中軍。慕容評率領前鋒呼嘯而去。從棘城到平郭,要長途經過錦州、盤錦,慕容仁一路設下許多關隘,這次,慕容皝算定,慕容仁絕對不會想到燕軍會從海上進逼平郭。為完全起見,他讓慕容評派出小股部隊從陸上進行騷擾,干擾慕容仁的視線。大雪依舊下個不停,慕容皝冒雪快速前進,來至昌黎以東,茫茫大海出現(xiàn)眼前。海岸上,海水被凍成了坐坐冰丘,海水不再喧囂,變得分外寧靜,冰面上已是厚厚一層積雪,幾百里海面平展如鏡。慕容皝指揮部隊,小心翼翼在冰上行走三百里,跨過了渤海灣,登上海岸,慕容皝抬頭大笑,天色已晚,在歷林口扎下營寨。慕容皝命令留下輜重,明日一早,趁大雪紛飛,天色未明,包圍平郭。慕容仁正在安睡,聽得哨兵來報,燕軍已經來到,距離平郭不足七里。慕容仁心中一驚,披衣坐起,但還是微微一笑:“不許憂慮,小股敵寇,讓他有來無回!”召集人馬,登上城頭,遠遠望去,只見一面蒼黃大旗,上書一個大大的“燕”字。慕華皝騎馬站在旗下,左有慕容評,右有張英,身后刀槍閃耀,兵馬無數。慕容仁心中大驚,他萬萬沒有想到,慕容皝如天兵天將從天而降。緊急之間,命令慕容軍防守城門,自己打開城門,在平郭城西北擺下戰(zhàn)陣。慕容軍站在城頭,心潮起伏,慕容兄弟相爭,已歷三年,眼見慕容皝帥兵親征,兵臨城下,慕容仁已是在劫難逃,為大燕蒼生而計,不如歸降。慕容軍命令軍士打開城門,開門投降。這邊,慕容仁正自和張英拼殺,忽聽后方陣陣騷動,情知不好,撥馬便逃,張英一見,拍馬便追,慕容評彎弓在手,連射三箭,將慕容仁射于馬下。段遼見事不妙,早早逃亡高麗。于是,慕容皝收復遼東,將遼東大姓家族遷往棘城。

  燕王慕容皝的政權得到了穩(wěn)固,這天,他的兒子們進入皇宮,為他祝壽,在大殿里擺下壽宴。樂師奏起燕樂,樂伶?zhèn)凈骠嫫鹞?。慕容霸在人群里搜索婉玉,只見婉玉和她的父王一起在向燕王請安,婉玉愈發(fā)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如同出水芙蓉綻放在大殿之上。婉玉美目流盼,看向慕容霸,慕容霸心念微動,向她微微一笑。這時,壽宴開始,樂師們奏起國樂,恰是慕容霸熟悉的《阿干之歌》。慕容霸想起爺爺慕容廆的話語,心想,不知是否父王慕容皝想起慕容翰來。燕王慕容皝其實是真的在思念慕容翰。幾年下來,他也知道慕容翰只是因為受到猜疑出走他鄉(xiāng),顛沛流離,沒有做對不起國家的壞事,不時之間,還能幫上燕國一把。要不是慕容翰,牛尾谷之戰(zhàn),恐怕,燕國早就成為大遼的附庸。燕王低聲吟唱:阿干西,我心悲,阿干欲歸馬不歸。為我謂馬何太苦?我阿干為阿干西。燕王派遣商人王車前往宇文部落,和宇文進行商品貿易,打探慕容翰的消息。

  王車的商隊裝滿衣服、鞋帽、香料、銅鏡等北地稀罕的物品,在廣闊的草原上到處游走。這天,商隊來至扎勒,山坡之上,扎起幾座營帳,牧民看護著在山上緩慢移動的群群牛羊。慕容翰穿著破舊的長袍,垂手而立,腳下的小包袱已是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王車和慕容翰早就認識,遠遠看見他,相對默默無語。慕容翰長苒飄飄,將右手曲放在胸前,向王車微微點頭。王車眼中忽的盈滿淚水?;氐脟鴣恚踯嚰泵M宮見駕。慕容皝聞言長嘆:“這是他想回來呀!”

  王車的商隊又一次進入宇文部落,這次他帶來了燕王為慕容翰量身定做的一副弓矢。慕容翰身高力大,力挽三石強弓,一直使用加長的箭矢,號稱神箭。王車來到扎勒附近,找個山坡,埋下弓矢,做了記號。慕容翰果然沒有遠離。王車派人悄悄跟著慕容翰,只見慕容翰晚上回到一座破廟之內,搬起條石頂住山門,在佛像前的香案上合衣躺下。王車打探清楚,將掩埋弓矢的地點寫在紙上,包裹住箭桿,遠遠向廟內射去。慕容翰進入宇文逸豆慕容翰進入宇文逸豆歸的營帳,軍士們對這位酒仙早就熟悉,也就任他往來。慕容翰依舊喝的東倒西歪,酩酊大醉,狂歌不已。夜色闌珊,燈火微明,慕容翰在夜色中進入馬廄,牽出兩匹的盧戰(zhàn)馬,駛出軍營,喚起還在沉睡的兩個兒子,讓他們合乘一匹戰(zhàn)馬,來至埋弓之地,取出弓矢,向柳城飛奔而去。天色將亮,兵士發(fā)現(xiàn)營門大開,急忙向宇文逸豆歸報告,逸豆歸派出輕騎一路追擊。慕容翰兩個兒子年紀尚輕,馬術不精,眼見得身后煙塵大起,百余飛騎呼嘯而至。慕容翰挽弓在手,將兩個兒子擋在身后,揚聲說道:“我早想回到中土,既然上的馬來,就決無返回草原之理。以前,我只是裝傻,武藝還在,不要逼我,否則,你們只能是自尋死路!”眾兵士聽得大言,哈哈大笑,紛紛提馬向前,包圍圈越來越小。慕容翰猛的一勒馬韁,的盧奮起雙蹄,長聲嘶鳴,眾人為之一凜,慕容翰緩緩說道:“我在貴國,居住有年,對貴國子民,很是眷戀。我不忍心殺害你們。這樣吧,離我百步,將馬刀立在地上,我如一劍射中刀身,你們就回去復命,否則,爾等盡可上前?!鳖I兵頭領跳下馬來,解下腰刀,霍的一聲插入土中,這邊,慕容翰輕舒猿臂,拉開雕弓,搭上長箭,只聽“嗖”的一聲,一直燕翎羽箭不偏不倚正中刀環(huán)。眾人相顧駭然,這等神射,要取眾人性命只在須臾之間。領軍首領回馬便走,眾人呼哨一聲,向北疾馳而去。慕容翰看的追騎走遠,調轉馬頭,一路越過柳城,來到棘城。慕容皝早在皇宮擺下宴席,歡迎自家兄弟回來,兄弟幾個互訴衷情,把酒言歡。

  時光荏苒,光陰匆匆,時間到了公元三三八年,忽然從邊關傳來急報,趙王石虎親率十萬大軍向燕國殺來。這正是:這方域內還未凈,又見百姓遭災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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