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戾醒來，看見周圍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心中嘀咕道：“莫非我已經(jīng)死了？為何連出身魔族，信奉黑暗力量的我對這樣的黑暗也感到恐懼？”
他不敢亂動，擔(dān)心招來蟄伏在陰影中的未知事物。
他就這樣靜靜地躺著，小心翼翼地呼吸著，絕望地等待著掌控命運的巨手出現(xiàn)。
即使時間仿佛也不愿在這濃郁的黑暗中滯留，他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好像過去了很久，又仿佛才過去了幾個呼吸。
金戾的內(nèi)心開始出現(xiàn)焦躁不安的情緒，但他仍一動不動地躺著。突然，他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變得愈發(fā)緊張，甚至不敢呼吸了。
“夫人，今夜可曾有陌生人來到府上？”聲音聽起來很溫柔，卻讓人感到不舒服，充滿懷疑，帶著逼問的味道。
“除了大人，還有誰敢來這里？”
女子憂傷的聲音讓金戾產(chǎn)生了一絲憐憫，他很好奇一個人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變得這般憂郁。
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這次聽上去好像許多人同時向四周散去，黑暗中響起一陣雜亂無章的嘈雜聲。片刻之后，陸續(xù)有人從遠處回來，接著是聽不清的耳語聲。
最后一陣腳步聲之后，那道溫柔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聽上去好像在極力壓制心中的失望和怒火。
“在下不打擾夫人休息了，告辭?！?p> 咚咚咚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周圍恢復(fù)了可怕的寂靜。
金戾思索著為何女人的聲音有種熟悉的感覺時，一道怒不可遏地聲音猛然響起。
“如果你膽敢收留那些魔族而不讓我知曉的話，你知道等待你們的將是什么！”
破門而出的聲音緊跟著響起，不一會兒便什么都聽不見了。
金戾意識到是在哪里了，繃緊的神經(jīng)隨之松弛下來。
雖然他搞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被傳送到這里，但根據(jù)剛才的對話可以確定他眼下至少是安全的。
他左思右想也沒有想明白這家人為何要幫助自己，索性放棄了。
他想要換個舒服點兒的姿勢好好睡一覺，但一翻身，身下就傳出吱吱呀呀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刺耳。
他被聲音嚇了一跳，不敢再動分毫。
接著，他聽到上方傳來物體移動的摩擦聲和地板被掀起的沉重聲，然后一道微弱的光芒射進他的眼中。
金戾本能地瞇起眼睛，但很快就適應(yīng)了這種程度的光明。
光明飄到他的跟前，他仍保持著之前的姿勢，身體半側(cè)著，左手懸浮在身前，好像要抓取什么東西。
他尷尬地收回左手，躺回去。
借著微弱的燭光，他看到對方，赫然正是那個神族將領(lǐng)的遺孀和孩子。站在她們身后的年邁管家，手里不放心地攥著一根粗大的棍子。
他懷疑老人有沒有足夠的力氣揮動那根木棍砸向自己。
金戾盡力讓自己發(fā)出最友善的微笑，但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人覺得有什么值得高興的。
女人望望金戾——眼睛似乎紅紅的，好像在問他怎么這么快就蘇醒了。
金戾看了看偎依在女人懷中的小孩，露出羨慕又苦澀的表情，眼中有著掙扎抗拒的神色。最后，他嘆了口氣，突兀的聲音從嘴中流轉(zhuǎn)而出。
“我的父親戰(zhàn)死在神魔之戰(zhàn)中。母親為了養(yǎng)活我們?nèi)齻€小孩，只能肩負起很多男人做的事情?！?p> “她常常深入冰川之中捕獵雪兔之類的小動物。憑借出色的膽識和上天的眷顧，每次她都能平安歸來，為我們兄弟三人帶回果腹的野味?！?p> “有一天，她又像往常那樣出發(fā)了，卻再也沒有回來。從那以后，作為兄長的我就必須為了食物，為了生存繼續(xù)母親未完成的事情，那時的我就像他那么大?！?p> 粗獷兇惡的光頭魔族男子端詳著男孩，眼中淡淡的憂傷令女人感到有些熟悉。曾幾何時，她身邊的那個人，也經(jīng)常流露出這樣的憂傷。
“開始的時候，我只敢游走在冰川的邊緣，因此總是空手而歸。兄弟三人有時反復(fù)熬煮一根肉骨頭，直到再也熬不出丁點油水?！?p> “我知道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餓死，只好鋌而走險更加深入冰川?；蛟S母親一直在暗中佑護著我，我每次都可以捕捉到一兩只雪雞，有時還可以在冰冷刺骨的寒水中捉到冰魚?！?p> “雖然還是經(jīng)常吃不飽，但總比沒吃的強多了?！?p> 金戾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晦澀的微笑，仿佛在嘲笑命運——不能痛恨你剝奪了父母的生命，卻要感激你沒讓我餓死。
“隨著捕獵技巧和經(jīng)驗的增加，我深入冰川的距離越來越遠，開始遇到一些兇猛狡猾的野獸?！?p> “有時會被野獸所傷，但總能化險為夷，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兩只冰川巨狼。兩只巨狼以犄角之勢緩緩向我逼近，我的心臟好像停止了跳動?！?p> “它們沒有急于殺死我，只是一步一步地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近到我甚至能發(fā)現(xiàn)它們眼中的戲謔、蔑視和譏諷?！?p> “或許它們的眼神給了我的心臟更大的能量，我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眼睛瞄著四周的地勢和環(huán)境，思考著如何才能活下去。”
“我一邊慢慢后退，一邊提防它們突然發(fā)動攻擊，最后我退到了一堵冰墻。我隱約感到頭上懸著許多鋒利的冰錐，于是決定賭上自己的性命，即使死也要拉上這兩頭畜牲?！?p> 女人被金戾的故事吸引了，下意識地摟緊男孩。男孩則是全神貫注，一動不動地傾聽著。
“我瞪視著身前的巨狼，一只腳向后使勁蹬踏冰墻，希望可以震落上面的冰錐。然而我的力量終究還是太小了，冰錐紋絲不動。”
“巨狼注意到了我的動作，明白了我想要干什么。它們憤怒了，一只巨狼兇狠地沖我撲來。長期面對危險訓(xùn)練出的靈敏讓我堪堪避了過去。”
“巨狼撲空，落地后腳底一滑，重重地撞到冰墻上，落下晶瑩的碎雪和冰渣?！?p> “這讓我看到了希望，我決定把自己當(dāng)做誘餌，引誘巨狼沖擊冰墻。兩只巨狼輪番跳躍著撲向我，每次我都險之又險的避開，但身上已然留下大大小小的，或深或淺的抓痕。”
“巨狼有時會因為腳滑撞到冰墻，有時則不會，冰錐依然沒有落下。遲遲不能殺掉它們眼中弱小的我讓它們變得越來越憤怒和急躁?！?p> “而我則變得越來越冷靜，也越來越虛弱。我意識到再這樣下去，即使沒有被它們直接殺死，也會因流血虛脫而死?！?p> “我準(zhǔn)備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浮云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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