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給你買的那個頸椎治療儀,用了沒有?”許言國難得回家一次,進門便問道。
“沒有?!苯凰坪鯖]好氣地說。
“怎么沒用?”許言國像沒聽到姜然的語氣,有些埋怨道:“那東西可是花了五千多塊錢買來的,據(jù)說非常好用,劉主任的老婆用了之后……今天沒有飯嗎?”
“誰知道你今天回不回來?”姜然靠在臥室的門邊說道。
許言國看了她一眼,笑了一聲問道:“怎么了你?今天吃槍藥了?我沒回來又不是出去鬼混了,這不是學校工作緊嗎?”
“是,別人工作不緊,就你工作緊!一天工作二十個鐘頭,我怎么可能懷疑你跟別人鬼混去?從結(jié)婚到現(xiàn)在你一共碰過我?guī)状危阈睦餂]點B數(shù)?”
沒有理會姜然的怨氣,許言國擺手:“我都跟你說了,我們還年輕,正是有奔頭的時候,要什么孩子?。亢⒆釉撚械臅r候才能有,你別成天惦記著這個!好好地在你們那個公司干,爭取明年升個職,今年漲工資又沒你吧?不行跳個槽?!?p> 姜然頓時有點不樂意了:“我都三十四了,你整天年輕年輕,年輕個屁!你不就是打算當了官再要孩子?我還不知道你?當個破輔導員,官不大,譜兒擺得倒挺大,有本事說我,不如你……”
“行了!別說了,說那么多有什么用?趕緊給我弄點飯,餓了?!痹S言國說著,也不看姜然,坐在沙發(fā)上將頸椎治療儀的盒子拿起來了。
姜然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一轉(zhuǎn)身甩給他一個背影,走進了廚房。
把頸椎治療儀拿出來,說明書隨手扔旁邊,許言國把東西往頭上一套,插上電子之后隨便摁了一個開關(guān)。
“嗡!嗡!嗡!”
治療儀開始殷勤工作,并且不時地改變頻率。
剛開始的時候,許言國還覺得舒坦得不得了,靠在沙發(fā)上十分享受。但是很快,他就睜開眼睛,不耐煩起來:“這東西,怎么就不能一個頻率地動?”
拿起旁邊的控制器,許言國看了看上面的按鍵標識,又嘗試著摁了個按鈕,結(jié)果這一次變化更激烈,他不由得關(guān)上開關(guān),不滿道:“什么玩意兒?跟跳大神兒一樣?”
說著,他這才將旁邊的說明書拿起來,看了又看,這才學會了怎么調(diào)動頻率,然后才重新靠在沙發(fā)上??刹恢朗且驗閯偛艁y跳的余韻還在,或者是姿勢不對,許言國總覺得并沒有那么舒服。
“嘖!”他將脖套摘下來放在一邊,對著廚房說道:“幸虧你沒用,這東西不好用??!要不就給他退了?”
姜然沒有搭茬,許言國便拿起手機來,打開微信問道:“劉主任,我給你們買的那個頸椎治療儀,感覺怎么樣?”
過了十幾分鐘,劉主任才回答說:“還不錯,今天回家貼上熱帖試了試,肩膀跟脖子都舒服了不少,言國你的眼光是不錯?!?p> “呵!”許言國這才笑了笑。
姜然端著一鍋面從廚房走出來,放到餐桌上說道:“吃飯了!”
然而叫了兩聲,許言國還是沒有動身的意思,姜然也懶得叫他,就同樣玩著手機隨便等。一直過了二十幾分鐘,許言國這才放下手機,看見姜然的樣子不悅起來:“不是跟你說了,別老看那些個小視頻!”
“我樂意!吃不吃飯了?”
“吃吃吃!”許言國說著,卻還是沒有動,拿起了旁邊的頸椎治療儀說道:“我剛才問過了,這個治療儀,得搭配著那種熱帖用,我從網(wǎng)上給你買了一套,等明天你就去取回來試試?!?p> “你怎么不去?”姜然說道:“你買東西你自己去,次次你買東西都是我去?上次拿這個破治療儀,給我累得跟狗似的,脖子治不好,胳膊都抽抽兒了!”
“熱帖嘛,沒有多沉,到時候我給你發(fā)消息?!?p> 許言國說著,坐在餐桌的旁邊,盛了一碗面,只吃了一口就皺起了眉頭:“怎么都涼了?”
姜然背對著他沒說話,許言國便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覺得這碗面吃在嘴里,一直順著喉嚨涼遍了全身。
他突然抬頭問道:“你晚上是不是也沒吃?”
“不餓!”
“吃飯是正經(jīng)事,你不餓是你自己感覺不出來,不好好吃飯怎么行?身體本來就不好,還自己作?我給你也盛一碗?!?p> “哎呀我不……”
“我都給你盛好了,吃一口?!?p> 姜然沒辦法,只能坐下來吃了一口,只覺得面條都坨了,而且也沒什么熱乎氣兒,難吃至極,就像不是她自己做的一樣。
許言國看著她的樣子,心里就覺得舒服很多了,同甘共苦?。【褪歉星樯?。
這樣想著,他突然就很想那一口,站起來翻箱倒柜,終于從柜子的深處找到了一罐臭豆腐,打開來之后,整個屋子都開始彌漫起一種難以言說的味道。
姜然嫌棄到:“哎呀,你這么吃,我還吃不吃了?”
“你吃你的!”許言國說著,將臭豆腐拿出一塊來在面里面和了和,再一口下去,冰涼的面頓時變成了人間至味。他伸手也夾了一塊作勢就要往姜然的碗里擱:“給你也嘗嘗,聞著臭,吃著香!沒聽說嗎?”
姜然趕緊把自己的碗挪開:“我不要,趕緊吃你的!”
許言國無法,值得將臭豆腐放進自己嘴里,顯然覺得姜然不懂得欣賞:“跟你說了好吃,你就是不懂得嘗試!”
同甘沒有了啊!算了,她沒這個福氣。
心滿意足之后,許言國走進了書房,開始今天的精神學習。
姜然在臥室里面看著小說,越發(fā)覺得心不在焉,不時地看著門口從隔壁泄過來的燈光,突然哼了一聲,背過身去。
然而就是這個時候,手機鈴響起來,姜然接起來,有些理虧地問道:“媽?”
“閨女呀,昨天跟你說的那個事兒,你跟言國談過了沒有???”
姜然不好回答,猶豫了一下,只好壓著聲音解釋道:“昨天他工作忙沒回來,今天剛到家還沒來得及……”
“閨女呀,孩子的事兒可不能再拖了!你看你這個歲數(shù)的哪個不是孩子都多大了?再說了,女人啊,歲數(shù)越大一年,生孩子的風險就越高一分!你可得跟言國好好地說說,一起商量商量……”
“砰!”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姜然都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就看到臥室的門已經(jīng)被從外面關(guān)上了,顯然是許言國嫌她談電話吵到他學習了。
“閨女,什么聲音???”
“啊……沒什么,有個東西倒了?!?p> “那你得抓緊??!”母親又給她出謀劃策,又是苦口婆心,奈何姜然的心里難受,老媽怎么知道他們兩口子之間到底是什么問題?她倒是想要孩子,可許言國不想要,難不成她去找別人?
掛了電話之后,姜然看著身后緊閉的房門,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一直到晚上十點半,許言國才重新回到臥室里面。
“我跟你說個事兒?!苯宦詭е且簦粗稍谂赃叺脑S言國說道。
“嗯,你說?!?p> “我想要個孩子?!苯徽f道。
“我不是都跟你說……”許言國有些不耐煩地說了一句,但是想到睡覺前生氣可能對心臟不好,便說道:“行了,以后再說,今天先睡覺!”
姜然的眼淚差點又掉下來,不過依然還是堅持著說道:“我覺得,也是時候了。而且人家都說了,人一過三十,接近四十的時候,生孩子一年比一年危險,對后代也不好。”
“你這都是從哪兒聽來的那些歪門邪道?”許言國睜開眼睛說道:“是不是又是什么快手上看見的?我都跟你說了,那些玩意兒不能信!你這有科學依據(jù)嗎?說話要講證據(jù)?。∪思疫€有四十多生孩子的呢?我們曹主任不就是……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科學辦法,趕緊睡覺!”
說著,許言國一翻身,背對著姜然不言語了。
姜然倒是想繼續(xù)說,可又不能告訴他是自己母親說的這話,生怕他連自己老媽都帶著上綱上線扣個帽子,到時候自己真要忍不住跟他掐一頓。
越想越生氣,她還想再開口的時候,結(jié)果許言國的鼾聲便響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上班的時候,姜然整個人都是精神恍惚的——氣得一晚上都沒睡好。
許言國看著她的樣子說道:“晚上又看小說了?少熬夜!對了,今天熱帖應該就到了,京東明日達,你記得拿?!?p> 說著,他便出門去,留下姜然在背后默然。
她已經(jīng)不打算說什么了。
看著許言國離開,姜然也是深吸了一口氣,穿上衣服拿著包出了門。結(jié)果剛出門就被陽光晃了一下,本來精神恍惚的,便一下沒站穩(wěn)。踩空在樓門口臺階上,姜然只感覺自己的腳腕一陣撕裂的疼。
“嘶……”姜然整個人墩坐在地上,屁股都麻了。
揉著腳腕,她覺得自己最近幾天可能犯煞星,這個時候,背后傳來了一個聲音,是鄰居的聲音。
“那個……你怎么了?”
姜然一扭頭,有些忍不住,眼淚就掉下來了。
許言國坐在辦公室里面,打開日程表,看著今天的日程規(guī)劃,然后就看見付勉推門走進來。
“付勉啊,有事兒?”許言國問。
付勉站在他旁邊,遞過來一張紙。
“什么這是?”許言國說著,打開了紙,看到了上面的字:“退部申請書……”
付勉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國哥,我感覺吧,最近學習有點吃緊,可能沒辦法兼顧這邊的工作了。所以左思右想,決定暫時退出新聞部,你看……”
“哦!”許言國看了看付勉,想到自己筆記本上的那句“不堪大用”,點頭說道:“行,我知道了。好好學習,注意別拉下了?!?p> 他并沒有在意這件小事,然而緊接著沒多久,又一名新聞部的部員走了進來,同樣交了一份退部申請書。
送走了第二位學生,許言國才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存在。
付勉這是干什么?威脅我?顯他人緣好是嗎?許言國的心里突然有些怒氣,老師的臉面,輔導員的尊嚴,霎時間蕩然無存。
過了半天之后,看著桌子上的七八份申請書,學生會主席有點掛不住了,勸道:“國哥,我覺得還是把付勉叫過來好好談談,畢竟是您把他們新聞部的工作交給辦公室了,付勉他……”
“他什么?他就可以這么要挾老師,要挾領(lǐng)導了????這個口子一開,以后學院還變成什么樣的?不行!”
“可咱們是工科學院,畢竟只有付勉一個頂梁柱子,還有這么多的部員……”
“人嘛!學院不是有的是?我就不信整個學院就他一個愿意干活的!”許言國說道:“人不夠了就再招,你們?nèi)フ腥?!這次一定得招懂事兒的,一定得聽話的,這一天天的……”
主席頓時氣結(jié),要不是為了那個副主席,你以為付勉就樂意給你干這么多天了?哪來那么多人給你,那還不是我跑上跑下一個一個招進來的?
看著主席出來,副主席問道:“怎么樣?”
“哈!怎么樣?”主席也是來氣了:“他自己把人作沒了,就讓我們遭罪?整天就知道瞎指揮,總說別人干的這個不好那個也不好,付勉那個文案我看了不錯?。〗Y(jié)果他非要改兩遍,就跟不改不正規(guī)一樣!結(jié)果最后一版還是沒用,然后他自己改出來一版!”
“他自己改?”
“狗屁的自己改,改出來跟付勉的第一版一模一樣!還怪人家付勉態(tài)度不好了,工作不好了,然后偷偷就把新聞部的工作都給辦公室了,這是人辦的事兒?付勉那個人你知道啊,心高氣傲,誰受得了這個?”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主席罵了兩句,氣頭也下去了,最終搖了搖頭,還是說道:“去找付勉聊聊,大不了把他給勸回來,要不行,去找別的老師勸勸老許。”
許言國也正在氣憤當中,努力壓下自己心頭的火氣,拿起手機來說道:“快遞取回來了沒有?”
片刻之后,姜然回復了個“沒有”。
許言國一皺眉:“上午都提醒你了兩次,這都中午了,怎么還沒取?算了,你下午的班也快了,晚上下班記得取?!?p> 發(fā)完之后,他將手機往桌子上一扣,將那些申請書扔到抽屜里,頓時覺得眼前的世界和諧了許多。
Q青檐
小獨裁者的行徑,其實類似于現(xiàn)代版的精神勝利法吧?初時越發(fā)可氣,但是站在旁邊的角度,或許還有些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