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千成,聽說你有一單生意要跟我談嗎?”
許言國抬頭,渾濁的眼睛有些莫名其妙:“千成?我不認識,也沒有生意跟你談?!?p> 千成微微一笑:“聽我說完的話,或許你會改變主意的?!?p> “所以,許言國就找到了這里?”余紀突然有些熟悉的感覺,似乎好像聽誰說過類似的故事。突然,他醒悟過來:“許言國是……”
水心點了點頭:“對,就是你們學校的老師?!?p> “這還真是……”
“說實在的,平生我最看不起這樣的男人,人前總是冠冕堂皇,背后全都是一肚子阿諛奉承,把外面的臉面帶回家里來,總是覺得自己天下第一。一頓操作猛如虎,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刷的全都是無效經(jīng)驗。”
余紀笑了笑,沒想到水心對這些網(wǎng)絡(luò)切口還真是隨口就來。
“一直到最后的時候,他甚至都還痛恨著,以為姜然跟他離婚,只是因為崴了腳,而他卻像往常一樣,吩咐了三次去取快遞。自己被平調(diào)到檔案室,也覺得只是因為付勉的退部,導致新聞部徹底崩盤,招來了其他老師的不滿?!?p> “啊,這個我聽說過?!庇嗉o也想起來了:“說是新聞部徹底廢了之后,一時間建立不起來,工作區(qū)全都交給了辦公室。沒多久辦公室部的人也都學付勉他們一樣,然后一個又一個,整個院組織都……”
“是啊,種什么因,得什么果?!?p> “可是,許言國到底想要消除的是什么范圍的時間和記憶,為什么會耗盡剩余的所有時間?”
水心有些悲哀地搖了搖頭:“他來找到我,義憤填膺地痛訴,說明明自己都是為他們好,結(jié)果卻被他們一個個拋棄。他想要刪除掉所有有關(guān)這些人給自己帶來的快樂的回憶。”
“也就是說,他很快樂嗎?”
“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一生以來所謂的快樂,只是在支配別人的時候產(chǎn)生的成就感。但他并不將成就感當成是快樂的來源,只以為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斋@,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付出根本就不對方向。”
“然而快樂就是快樂,這也是他自以為是的地方了。”
“本來他就因為勞累過度,壽命并不超過七十。剛剛好,消除掉所有的記憶之后……哦,順便說一句,他和父母的關(guān)系好像也沒多好,所以就……”
余紀有些無語。
水心突然笑了,說道:“其實那天,消除掉了所有的時間之后,許言國還剩下大概三十分鐘的時間,他還沒真的死掉呢!”
“?。 庇嗉o有些震驚,想到自己和水心的事情,很可能被這個死人全都看到了,他突然有些好奇:“許言國到最后是什么感受?”
時間偷取法則三:時間一旦失去,便在不可再次找回。
在得知自己的生命已經(jīng)走到盡頭的時候,得知自己快樂的時間竟然如此多的時候,得知自己所憎惡的人曾經(jīng)也是自己最珍重的人的時候,許言國會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呢?
水心卻說:“沒什么感受,我覺得,大概是傻了吧?不過并不是因為記憶消失,而是因為他自己做了這樣的決定,陷入了自己的死胡同。”
“死胡同?”
“每個人的心里都會有一個死胡同,鉆進去就很難出來。對于許言國來說,這個死胡同的名字就叫做——我是對的。在他看來,他的一切決定都是正確的,不容置疑,就算是錯了,也有正確的道理。然而命都沒了,記憶也沒有了,他自己來到這里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余紀想了想,說道:“大概他也開始恨你了吧?或許還有千成?如果他還記得一點過去的話,更加上了幾分給那些他本來就憎恨的人,因為他們才是一切的起因?!?p> 水心聳了聳肩,伸手揉了揉余紀的頭,順便在他的耳垂上輕輕地捏了兩把,搞得余紀心里面一陣亂糟糟的,這才說到:“我的好徒弟,還挺聰明的呢!我突然覺得,你可能很適合晝行者的工作。”
“那我什么時候才能接到第一份工作?”
“不著急,應(yīng)該很快了,隨緣嘛!”水心說著,走到了柜臺邊上:“對了,明天你還得來,我出去送一塊表,剩下的工作你要做好?!?p> 余紀摸了摸鼻尖的汗,小聲抗議:“天天來店里,我在學校的課都沒上過了?!?p> “那有什么所謂的?擁有了晝行者的能力,你就相當于擁有了無限的生命和源源不斷的錢財。上學,很重要嗎?”
“好歹我已經(jīng)上了一年半了。”
“那就自學咯!帶著書來!”水心穿上自己的黑色風衣,拿了帽子和手包,路過余紀身邊的時候微微側(cè)身,在他的臉上偷襲了一下,隨后嬌笑著離開了修理店。
余紀摸了摸臉上殘存的柔潤,忍不住道了一聲“妖精”,看了看手邊還沒修完的手表,想到那個到死都執(zhí)迷不悟的許言國,不由得興味索然。
他蓋上了盒蓋,將工具收好,離開了修理店。
對于剛才水心所說,自己的第一單任務(wù)應(yīng)該快了之類的,他還是沒放在心上。相處這幾天的時間,余紀也看得出來水心是什么樣的人,就只有一個字——懶!
大概是活得時間太長,她對很多事情失去了動力,尤其是日常生活,往往得過且過,隨意就好,她不過是不想解釋而已。
就算是當初捅了余紀那一刀,余紀都懷疑是因為不想復(fù)活之后和余紀多說話,便直接把他搞死了事,反正還能復(fù)活過來……
搖了搖頭,將房門關(guān)上,余紀打算回家了。修理店沒有特殊情況,晚上是不開門的,他要趁著食堂的飯口開著,給余繪買好晚飯。
不得不說,那天晚上余紀來到這邊的時間,也是太寸了一點。
高利貸的借據(jù),是千成要回來的,可是千成的傭金,是水心支付。余紀問過多少錢,可惜水心不想說,只說是當做師父的見面禮??捎嗉o知道,這筆傭金絕對并不便宜,否則千成那種左右逢源的生意人,怎么可能不免單?
恩怨情仇,已經(jīng)分不清了?。∮嗉o這樣想著,踏上了公交車。
就像水心自己說的,她的心臟里有余紀的血,余紀的心臟里也有她的血,兩個人已經(jīng)不分彼此一般。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良緣,還是孽緣。
“安乘巴士,盛世-庭池,一零七路,提醒您:車輛起步,請扶好站穩(wěn),下一站……”
Q青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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