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負（上）
“這位兄臺，可否問問前邊怎么這么熱鬧??？”身著勁裝的橙衣女子問道。
“二位是外地人吧？”黃瘦的男子打量了一番這姑娘和她身邊驚為天人的青衣男子，熱情道，“今兒啊，我們城主選夫呢，可不得熱鬧嘛！”
“二位來得趕巧，初試已開始登記好多時了，等會兒登記完啊，我們就有得看了?！?p> 青衣男子未說話。
“……他們都是來參選的？”橙衣女子指著一旁長得看不到頭的隊伍道。
“喏，都是?！秉S瘦的男子笑道。
另一男子瞧他們三人聊得熱鬧，自來熟地插了句話，“不過我覺得懸，寧安街大多登記上了，朱雀街的正在登記著，東平街的肯定是排不到了?！?p> “那有什么，明日不是還有機會嘛？”黃瘦男子補道，“城主早就考慮到了，不是說今日沒登記上的，明日還可以再登記一次，當然，今天落選的就不能再排了……”
黃瘦男子話剛落，人群簇擁的街巷間，不少精衛(wèi)在管著秩序，新修的城主府恢弘廣闊，后院華門大開，大宦官走出來，扯著長長的語調喜慶地道：“大家久等，咱家代城主謝謝大家的捧場，初試即將開始，也請大家稍安勿躁，有序地入府，在觀看時切勿大聲喧嘩抑或爭執(zhí)打鬧，否則將被請出府，送去衙門聽憑處置。”
大宦官話落，就入了府，人群隨著精衛(wèi)的安排有序進入。
后院正中央已搭好初試的場子，三列精兵層層把守，在最外列，長廊、空院可容納二三百余人或站立或坐著觀看，最里層的閣樓上落坐著城主、少主，中層靠前落座著右相、左相、靳大將軍、御史、各部尚書等男女官員，中層側廊上則落座著不少夫人貴女以及她們中一些未有官職在身的夫婿。
妙華身著淺青色華服，面容姣好，毫無遮掩地露在眾人面前，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明眸楚楚，她長發(fā)悉數(shù)挽起，頭束雙螺髻，用梳發(fā)嬤嬤的話說，是覓得良人兩心同的寓意，她淺淺笑著，溫和地看向眾人。
眾人皆看得有些愣神，他們是來看熱鬧不錯，但他們更是來看他們這位賢明的城主。有城主在此，不光是候選之人，在座的萬般好顏色也都黯然失色。
“城主……城主剛剛和我對視了！”人群中有人激動道。
“城主也看到我了?。 ?p> “城主好美啊，”有人不禁感慨道，“該是怎樣的人才配得上這么好的城主??！”
“是啊……”
“諸位靜靜，第一位，秦宋卿請上臺?！?p> 但見一溫文爾雅的公子抱著瑤琴步履輕盈地上了臺，輕撥三兩聲后，情意纏綿地彈了一曲鳳求凰，琴聲悠揚繾綣，唱賦聊訴衷腸。
“這還是向來輕佻的秦家二公子嗎？”人群中有人一臉詫異，小聲議論道，“這么看著倒像個雅士了。”
“是有幾分端莊了，不過還是紈绔子啊，當眾彈這鳳求凰，生怕不能表露心跡?！?p> “都是選夫了，不彈鳳求凰，難道彈高山流水不成？”
“哈哈哈……有理有理。”
“這位兄臺，高山流水怎么不能彈了，曲高和寡，也不是不可……”
此間十分熱鬧，青衣男子卻只覺得靜若無聲，天地之間，他小心翼翼窺看著那高閣上的貴人，滾燙的心砰砰跳著，將近三載未見，她不再是明珠蒙塵，只為他一人藏于心的明月，而是所有人仰慕的熹日。
他冷若寒霜地看著那以賦聊訴“衷腸”之人，覺得極其刺眼。他強忍著才未發(fā)作，可生出的殺意從未消去。
若不是一曲畢，那人被撂了牌子。他必嫉妒得發(fā)瘋。
他知，他不值得任何人為他等候。
他亦知，他并非良人。
可他就是，就是動了心，認了情，生了心魔，不愿放手。
他好想，好想留住這抹月光。
……
“第二位，單鐘允，去牌?！?p> “第三位，劉如璠，去牌?！?p> “……第三十六位，白士槚，去牌?！?p> “……”
“……”
“第七十八位，桑征，”大宦官愣了一下，高聲道，“留牌??！”
已至晌午，眾人皆是為之沸騰。
“桑少俠被留牌了！不愧是桑少俠！”
“桑少俠俠義心腸，風骨上乘，擔得起，擔得起！”
“……”
不乏女子黯然神傷，夢中情郎飛了。
“阿茗，天涯何處無芳草，咱換個……”
另一女子亦輕聲安撫著自己的好友，“只是留牌，不是定了，別難過，還有機會?！?p> “嗯……”
“……”
“姐姐。”身著明黃衣衫的小少年輕聲道。
“嗯？”妙華隨手取了塊糕點，正欲吃下。
“姐姐，”小少年垂著首小聲說，“我覺得桑少俠雖好……但他配不上您。”
“噗……”妙華輕笑了下，“哪里配不上了，桑少俠游歷四方，行俠仗義，多次助我朝官員剿匪，就叡兒去歧闐治商行之亂時，也未曾不受他的照拂，叡兒可不是忘了？”
小少年一時不好作答，他只是低聲問道：“那姐姐以后也會去五湖四海行俠仗義嗎？”
“不好說……”妙華暢想了一下，若真能過這自由閑散的日子，她倒是求之不得，當然最好是能和……哥哥一起，“才初試，叡兒，你太緊張了?！?p> 她微湊近了小少年一些，“無論如何，叡兒會是錦都未來唯一的主子，我如何選擇，不會對叡兒有半點影響?！?p> “我……姐姐，我沒有這樣想?！毙∩倌甑目∧樔庋劭梢姷刈兊蒙钒?，“我只是、只是想姐姐能……”
“噓—”妙華拍了拍小少年的肩，“叡兒，我并非不相信你，可信任是相互的，若叡兒信我，不必再試探?！?p> “……嗯，姐姐?！毙∩倌昃o抿薄唇，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冷冷看向桑征，他不允許任何人奪走他的姐姐。
“……”
左相嘴角掛著淺淡的笑意，笑不達眼底，他素手題得草字，將這牌子置于案上，任女使端去呈與桑征。
桑征向城主行了一禮，又同左相行了一禮。
“……公子，”橙衣女子看清桑征面容后，微有些驚訝，斗膽同王道，“這人長得隱有三分像您。”
他們前面耳尖的小姑娘聽聞后回首，看見身后之人的容顏，驚得失語，呆愣看了好幾眼才羞怯地拽著自己的閨友耳語，“我從沒見過這么俊俏的男子，這就是天人之姿嗎？??！細看的話，桑少俠確實有幾分像他?！?p> 她這閨友亦是偷看了幾眼，隱約覺得有些眼熟，忽的想起，這不是幾年前自己在夜市遇到城主時，陪在城主身側的男子……
好像時將軍啊……
本已想好稍后如何處理桑征的王怔住了，他已太久不敢審視自己的面容，真的像他嗎，他心中漸漸涌起驚濤駭浪，他隱隱有那么一絲希冀……是因為像他才被選上的嗎？
是嗎？
會有這種可能嗎？
他又斂眉又皺眉，喉頭干澀，淺茶色的眸子有幾瞬覆上入魔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