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刮起了一陣清風(fēng),吹得樹葉沙沙作響。窗戶虛掩著,桌上沒有琉璃瓦罩著的蠟燭被風(fēng)晃了晃。
霜華站起身,走到窗邊,挪開支窗的叉桿,把窗戶拉嚴(yán),心想:“師尊這么晚叫我們過來,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想著便輕輕的坐回原來的位置上,推了推沉浸在自己兒時回憶里,笑個不停的必承。然后開口道:“師尊,您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們?nèi)マk嗎?”
必承聽到霜華的話,立即收起笑容,靜靜的看著師尊。他雖然素來沒個正行,但關(guān)鍵時刻還是會表現(xiàn)得很嚴(yán)肅。
“霜華,必承,你二人隱世多年,如今學(xué)有所成,是時候歷練歷練了,眼下正有一時機(jī)?!碧煸褡鹂粗鴥蓚€人,眼里充滿期許。
“時機(jī)為何?”霜華問。
天元神尊緩緩道出原委,事情大致是:前些時日,仙界九清元君在山下遞了一份拜帖。帖上稱,凡間有一修成人形的千年虎精作怪,霸占人族城池,為禍一方近百年。
此虐畜不但吸食人族精元,還殘殺妖族同類煉丹,弄得冥界冤魂遍地,勾名簿堆積如山。鬼差們也是全年無休,引渡亡靈的工作越來越繁重??赡軐嵲诳覆蛔×?,一個鬼差冒著灰飛煙滅的風(fēng)險,丟下手頭的工作,頂著日頭跑到仙界九清元君面前,把那個虎精給告了。
九清元君聽聞此事,大為震怒,立誓要鏟除此禍患。奈何仙族本是人族,有仙緣的修行者積善積德,修身養(yǎng)性,摒棄人族貪欲雜念才得以飛升成仙。因此仙族普遍戰(zhàn)斗力不足,靈力有余,法力低微。
九清左思右想不得法,于是親自前來鳳棲山,山上不接待外客,便在山下恭恭敬敬地遞了拜帖。帖中言辭懇切,請求天元神尊派出座下弟子,出山鎮(zhèn)妖。
天元本不想搭理六界的俗事,但考慮了幾天,想來這次正是霜華和必承歷練的好時機(jī),于是決議讓他倆下山協(xié)助仙族鎮(zhèn)妖。
聽完事情的原委,霜華和必承立即振奮起來,修行多年終于到了可以施展手段的時候了。霜華雖一臉平靜,但依然難掩心中的激昂。必承更是激動得攘臂而起,恨不得現(xiàn)在就飛到山下去,與那虎妖一決高下。
師尊看著他們興奮的樣子,欣慰于他們的果敢,勇毅,又不免對他們的未來感到擔(dān)憂。默默了一會兒,再次釋然了。他從劍閣里取出兩柄寶劍,將“赤信”贈給霜華,“篤誠”贈與必承。說道:“為師將這兩把寶劍贈予你們,望你們將來相互扶持,攜手并進(jìn)?!?p> 霜華伸出雙手接過寶劍,拇指輕輕撫摸著寶劍上鐫刻的“赤信”二字,頃刻便理解了師尊的意思,“篤信誠以待,赤誠信不渝?!彼D了頓,看了一眼必承,對著師尊堅定的點了點頭。
必承大致也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瞥一眼霜華,再看看師尊,是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師尊微微頷首,轉(zhuǎn)頭又從一個棕紅色的木匣里掏出許多師門的法寶,什么捆仙鎖、伏魔網(wǎng)、忘憂草、解毒萬靈丹、乾坤鏡、開山斧、定海珠、筑骨生機(jī)丸,提氣歸元龍骨湯......真是各類仙門法寶,療傷圣藥,都應(yīng)有盡有。奇珍異寶,品目繁多,幾乎每一件都是神族至寶。
霜華心里對師尊的欽佩之情到達(dá)了頂峰,肺腑到:“終于明白師尊為什么要超脫六界,歸隱世外了?!?p> 必承看著鋪得滿地的希世之珍,再看看師尊身旁的那個小木匣子,他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小時候經(jīng)常用來當(dāng)枕頭靠著睡覺的平平無奇的小木匣子,里面居然裝著那么多奇珍異寶。最讓他想不通的是,這么個小破匣子,到底是怎么裝下這么多東西的。
“這些東西都是為師偶然所得,一件件的放進(jìn)匣子,居然有這么多了。你們馬上就要下山歷練了,身邊沒件趁手的法寶,師傅實在不放心。”天元神尊說著,躬下身子整理了一下地上的法器。
必承一聽,猜到師傅是讓自己挑件法寶傍身,歡歡喜喜地在一堆物品中翻找自己喜歡的東西。一邊撥,一邊問:“師尊,師尊,無論我挑到哪件,您都會贈給我的,對吧?”
霜華倒是沒什么在意的,對他來說,法器可以有,也是可以無的。
必承把頭埋在一堆奇珍里,終于挑出了一件自己喜歡的東西,是一條金黃色的藤鞭,大約有二十掌長,像一條很長的不規(guī)則的麻花。手柄上繪著一條蜷著身子,仰著頭的黑龍。霜華在古籍里看到過這個,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這居然是傳說中的“懲龍鞭”。
據(jù)說這條懲龍鞭威力非凡,普通的妖族挨不過一鞭,且主人的神力愈強,威力也愈強。必承興奮的舉著懲龍鞭,剛要開口跟師尊討要,師尊便先開口了。
“好了,差不多了,”天元說著悠悠的站起身,活動活動僵硬的肩背,繼續(xù)道:“這些東西師傅留著也是無用,你們師兄弟把這些物件平分了,收拾起來裝在乾坤袋里,貼身掛著。出門在外,東西齊全總是好的?!?p> “這些,您一件都不留嗎?”霜華驚詫的看著師尊問。
必承也不可思議的看著師尊。想來這些都是他老人家萬萬年來辛苦收集的寶物,有些甚至意義深遠(yuǎn)。就這樣讓我們分了,師傅真的舍得嗎?
“遲早是要交給你們的,現(xiàn)在你們就自己保管起來,省的麻煩?!睅熥饠[了擺衣袖,心意已決?!耙股盍?,你們抓緊分了,這里弄完還得回屋收拾點行裝和干糧。明天起早下山,別讓山下的九清等急了!”
兩人見狀,便不再推辭。
“夜涼了,師尊早些休息吧,師尊放心,下山后我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一定不負(fù)師尊的期望?!彼A說完跪下給師尊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必承突然被霜華感染了,下山的喜悅一下被沖淡了,心中也生出一絲絲不舍,便也跪下給師尊磕了幾個頭。
師尊扶起他們,道:“你們都是師傅的好徒弟。這次下山,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來。霜華,遇到棘手的事,實在解決不了,就用乾坤鏡給師傅傳音,你素來沉穩(wěn),為師很放心;必承,你雖平日里練功時時偷懶,但底子好,修為法力都沒有落下霜華太多。你們二人下山后一定要齊心協(xié)力,患難相共,只有這樣一切困難才能夠迎刃而解?!?p> 不知是不是真的上了年紀(jì),天元對著兩個徒兒,總是忍不住要嘮叨幾句。
“是,師尊,弟子一定謹(jǐn)慎行事?!彼A說完,對著師尊作了個揖。
“是的,師尊,我一定會聽師兄的話的,師尊,我們下山后,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必承越說越傷感,語氣里帶著對師尊濃濃的不舍。
兩人自小便上山拜師,兩百年來,一步也未踏出過山門,如今第一次下山,分別在即,自然生出一種對師傅的依依惜別之情。
師尊交待完畢,師兄弟兩人隨意地把法寶平分成兩份,分別裝進(jìn)自己的乾坤袋里。東西越裝越多,乾坤袋變得越來越鼓,像是馬上就要爆開似的。待法器全部裝進(jìn)乾坤袋,把袋子提在手里輕輕一抖,立即變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香囊。這么小小的一點,只要系在腰間的帶子上便可以隨身攜帶了。
兩人收拾好東西,再次拜別師尊。
從師尊房里出來的時候,月亮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天空中多了幾片黑壓壓的云,暮色變得又厚又沉,蟲鳴聲似乎沒有了。風(fēng)也變了味道,涌過樹林的時候帶著一股狠戾,樹枝被吹得張牙舞爪的來回亂擺,發(fā)出“唰唰”的聲音。
看這光景,怕是要落雨。二人疾步往自己住的小院奔去,都專注著走路,一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