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不知何時而靜。
白給握劍的手也淌下了鮮血。
他看著沉默不已的蓮無心,緩緩道:
“人在真正交戰(zhàn)中,學得再多,往往卻也只能用出其間一種,有時候看似選擇頗多,其實在那一個瞬間,人很難抉擇出一個真正適合的手段?!?p> “以萬變應(yīng)不變,不如以不變應(yīng)萬變?!?p> “我知道此戰(zhàn)你有所留手,否則這一劍不能刺中你,但我這劍,還能更快,更準,更狠……屆時,若我刺得是你的眉心,你又當如何應(yīng)對?”
蓮無心閉目沉思了片刻后說道:
“生死之戰(zhàn),無心的確不及先生,只是這舉世無雙的絕妙劍法……不知先生從何處學來?”
白給收劍,手臂顫抖著,針扎一般的疼痛在手臂的每一處蔓延,他面不改色地笑道:
“當然是跟以前用劍的人,也許是夏朝的劍客,南朝的,西周的……說不清楚,劍客留下劍道真解的時候,總不會把自己從哪兒出生寫在上面?!?p> “不過偶爾在下也會向這片天地學習劍法?!?p> 并非白給裝起來了,頑石上三千劍解乃是化相。他的眼里,青蓮劍解是太白,而別人的眼中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模樣,只是歸其咎,最終還是自浩瀚天地中來,畢竟第一個練劍的人……沒有人做老師。
蓮無心聽聞白給的話,臉上反而露出了釋然的神情,他微微彎腰,表明自己受教,肩上的鮮血已經(jīng)止住。
那不是很嚴重的傷。
“無心受教,多謝先生賜劍?!?p> 他緩緩轉(zhuǎn)身下臺,表明了白給的勝利。
場下無人說話,南朝佛教的僧人面色不善,但看見了方才白給的劍,他們也識趣閉上了自己的嘴。
遠處觀戰(zhàn)的聞潮生目光流露稍許迷惘,當初他給了白給那塊石頭,無非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畢竟他還沒有來得及同白給灌頂。
那時候白給偷窺女帝沐浴,被發(fā)配至山陽縣,他若再強行給白給灌頂,無異于直接同女帝對著干,容易招來女帝的疑心。
但白給前去山陽縣,又有諸多的危險,所以當時聞潮生決定將手中的頑石給予白給,若是白給能夠從中學會一二那自然是最好,若是白給確實與劍道無緣,那他回頭讓豐南將白給身上的石頭收回來即可。
然而從眼下的境況看來,白給似乎在劍道方面天賦格外卓越!
當初他的無心之舉,似乎鑄造了一個當世的用劍奇才……
在蓮無心敗了西周圣子,而白給又擊敗蓮無心之后,即便白給負傷,可也不再有人繼續(xù)上臺挑戰(zhàn)。
他們不敢。
白給出劍要見血,見過了方才白給刺向蓮無心的劍,他們已經(jīng)沒了膽子再上前。
誰會愿意沒事在自己身上開個血洞呢?
遠處帳外的柳如煙眼波如水,心下更是震撼,那些夏朝觀戰(zhàn)的儒生們并不了解,也不知道白給在數(shù)月之前,還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孱弱書生,可如今白給卻成長到了這樣的地步,她很好奇自己走后的那幾個月里面,白給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一旁的女帝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輕聲道:
“傻丫頭,又發(fā)春了?”
柳如煙聞言,玉面頓時唰得一紅,迅速低頭,捏著衣角慌亂道:
“奴婢是陛下的人,不敢多想?!?p> 女帝望著柳如煙羞赧的小女人模樣,微微嘆了一口氣,滄桑的目光些許出神。
如果當年老皇帝不是著了魔,一定要做那件事,也不會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場,而她自然也可以和過往時候夏朝的那些公主一樣,嫁與朝中的將相門第,生下一堆孩子,每天出去逛逛街,聽聽戲曲,再不然就是在家照料一群嘰嘰喳喳吵鬧極了的小混蛋……
不過,這樣的生活,從老皇帝駕崩的時候,就已經(jīng)注定和她無緣。
趙娥英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責任,哪怕她不愿意做這一切,可她還是不得不去做。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得……受著。
西周的圣宗宗主延安甫望著遠處擂臺上的白給,笑道:
“重明宴上,夏朝真是出盡風頭,也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這么個小家伙?!?p> 遠處的天色漸漸黯淡了下來,眾人還未盡興,卻已然將要日暮,于是大家不得不收檢了東西,準備進城。
“久聞夏朝有一名山喚作蒼狗山,那里是儒家的前圣專門為后人準備的試煉之所,不知聞院長可愿意開放此山給大家漲漲見識?”
西周有圣宗長老開口,臉上頗有希冀之色。
周夏之路相當難走,即便有夏朝儒道前賢從黑山口專門開辟了一條通道,但尋常往來的確不多。
更何況,二者之間的蒼原上,偶爾還會有一些游牧蠻人。
這些蠻人雖然擋不住軍隊,可卻讓來往行商的商人與旅客十分頭痛,這一次他們難得有機會組織這樣大的陣仗來夏朝王城玩玩,自然要盡興而歸。
走在前面的聞潮生面無表情,很平靜沉穩(wěn)地回道:
“當然可以,諸位既然想看,三日后便去蒼狗山一聚,如何?”
眾人愉快應(yīng)允,而白給也在宴后受到了諸多邀請,他一一婉拒,帶著蘇有仙前前去將軍府,登門拜謝。
龍不飛愿意出手搭救花香影二人,算是賣了他一個人情,白給是個世故精,他自然不可能假裝沒看見或是不知道。
登門拜謝過后,二人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小院子里面,緩了口氣,蘇有仙打來井水,燒熱之后以毛巾浸濕,敷在白給腫脹的手臂上,又渡入氣海神力,幫著白給緩緩疏通里面的淤血。
“冤家,今日可是威風耍夠了?”
“為了爭點面子,手都不要了?”
蘇有仙看著白給幾乎作廢的手臂,蛾眉凝蹙,很心疼地責備了一句。
如果這傷勢再嚴重些,白給這手基本就不能用了,而殘肢再生……便是圣人也很難做到。
熱水緩緩從臂外流淌而過,隨著蘇有仙小心翼翼地梳理,白給的手臂上的腫脹總算是消退了一些。
“事情發(fā)展到了那樣的地步,我的想法也就不那么重要了,箭在弦上,究竟發(fā)與不發(fā),哪里是它自己所能夠決定的?”
蘇有仙無奈嘆息一聲。
“明日里,咱們?nèi)€醫(yī)生看看,你這手臂不弄點藥敷一敷,估計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好?!?p> 白給笑道:
“無妨,此戰(zhàn)之后,應(yīng)該不會再有武力較量了……”
蘇有仙不放心,美目溢出擔憂之色,問道:
“那蒼狗山上……不會有危險么?”
她雖然不甚了解蒼狗山,卻也知曉這是一處試煉之所,既然是試煉,那么難免就會遇見一些麻煩和危險,白給雖然實力不低,可如今廢了一條手臂,實力自然也會大打折扣。
白給將她被風吹散的青絲撩卻耳后,回道:
“蒼狗山上的試煉并無危險?!?p> “那不是前人對于后人的實力考察,而是……心境與悟性?!?p>
半夜喘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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