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舞娘朝華

　　果真被莫顏打聽到了。

　　今天傍晚，莫泊桑就會在這個淵城最氣派的酒肆接待西域商客。

　　朝華和莫顏便偷偷跟去了。

　　“莫顏，你說這簽印會隨身帶在身上嗎？”朝華有些擔(dān)心，但莫顏沒說話。

　　莫泊桑包下了酒肆的最頂層，聽說確實要談個重要的生意，朝華心想，那簽印應(yīng)該會帶在身上吧，到時候有了簽印，蓋在訂婚書上，他和表妹的婚事就成了。

　　但是這最頂層該如何進去呢？做飯送菜端茶倒酒都是專人伺候的，這莫泊桑究竟有什么生意要談，弄的這么嚴(yán)密。

　　朝華心想，“我還真有了那么點興趣呢。”

　　莫顏和朝華在附近那一層待了好久，也沒個什么辦法混進去。

　　忽然朝華看到五六個異域風(fēng)情的女子蒙著面從小樓梯間走過。

　　“走?！彼麤]多想就跟了上去，莫顏當(dāng)然緊隨其后。

　　原來這幾個異域女子正是來為最頂層的客人獻舞的。

　　“哈哈，我就知道，天無絕人之路?！?p>　　“公子，你，要扮舞娘，你，你這……”莫顏好似有些嫌棄的打量了朝華的全身。

　　“上回穿女裝，你們不是都說挺好看嘛?！?p>　　朝華挑了一件最為肥大的裙衫，“你看，他們西域的女子都要和咱們中原的男子一樣結(jié)實了。”

　　莫顏表示無奈。

　　朝華換好衣服出來對莫顏說，“莫顏，我一會兒進去會趁機行事，你就守在門外，如果不成，我自會脫身?！?p>　　莫顏看著朝華一身舞娘裝扮，雖不似舞娘那般婀娜妖嬈，卻也有幾分風(fēng)情，身材和裙衫雖有些不太搭襯，臉蛋確是極美的，那些舞娘不及朝華一分。

　　“莫顏，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咦，你臉怎么紅了？”

　　莫顏直接拽住了朝華的手，“公子，我不守門外，我得守在你身邊?！?p>　　朝華仰著頭看了莫顏一眼，“你長太高了，太容易暴露目標(biāo)，聽我的，跳完我就出來了。沒時間聒噪了?！?p>　　說完，朝華褪去拉著自己的手，準(zhǔn)備跟著舞娘們進入宴席。

　　“公子！帶上這個?！?p>　　莫顏說著用舞紗將朝華胸下圍上，腰上虎紋被隱隱遮住。

　　朝華會心一笑，轉(zhuǎn)身隨舞娘而去。

　　莫顏望了望朝華的背影，跳窗飛身上了屋頂。

　　莫顏揭去屋頂一塊瓦片，屋內(nèi)的光瞬間透了出來，樂聲四起，舞衣旋轉(zhuǎn)，莫泊桑正在與身邊的西域商客談?wù)撝裁?，基本沒在看舞。

　　琵琶，箜篌，篳篥交織出不一樣的曲樂旋律，裊裊余音繞梁而出，伴隨著夜風(fēng)徐徐，輕擦過莫顏側(cè)臉，飄向觸摸不到的月邊。

　　朝華站在舞娘中間，有一學(xué)一，頗有幾分神似，時不時瞄上周圍一眼。

　　這里大概有五六個西域商客，莫泊桑只帶了隨身一名小廝作陪，而且他一直在與他身邊的商客交談著什么，幾乎沒有抬眼看這誘人的舞蹈。

　　一舞散去，娓娓樂聲未停，舞娘們裸著腳，輕踩步伐，各自去給客人們敬酒。

　　舞后樂聲不止便要去給客人敬酒，敬酒之后還會得金幣賞賜，這已經(jīng)在默默之中慢慢的變成了墨守成規(guī)。

　　本有一個舞娘是直直朝著莫泊桑去的，朝華腰枝一扭，一屁股給那舞娘弄的偏離了軌道，而他則順勢扭著穩(wěn)穩(wěn)的坐在了莫泊桑身邊。

　　朝華坐定，心中不覺還是有點忐忑，他一直在喂莫泊桑喝酒，不過還是沒忘了此行目的。

　　朝華的手趁著喂莫泊桑喝酒之時，傾身而上，在莫泊桑的身上摸來摸去，上下搜索一遍也沒摸到什么簽印，朝華一心急，手勁有些大了，還給莫泊桑掐了一把。

　　莫泊?！罢O喲”了一聲，朝華嚇得冷汗都出了。

　　不知所措時，莫泊桑卻沒有責(zé)備身邊“舞娘”，忽然吐出了幾個葡萄籽，與那西域人道，“這個葡萄籽真大，不小心硌到了牙?！?p>　　朝華緩緩放下提著的心，捏著杯子悄悄擦了擦額前冷汗。

　　莫泊桑忽然扭頭向他，朝華掩去心頭一驚，抬手就灌酒，莫泊桑伸手接酒又順勢從他的下巴處拉去了朝華的面紗。

　　朝華反應(yīng)極速，抬手遮了面頰，將酒灌入莫泊桑口中，還學(xué)了西域女子嗓音帶著極騷情的語調(diào)，“誒呀，你真壞?！?p>　　莫泊桑一頓，忽然又與賓客仰天大笑一番，繼續(xù)攀談。

　　莫顏在屋頂將一幕幕看在眼中，這莫泊桑老奸巨猾，公子看著有些不是對手，可如今公子已在局中，他該如何入局，如不慎攪了局，大家露著臉，豈不要敞開了說話，到時這局該怎么圓。

　　權(quán)衡之下，莫顏沒有動，決定繼續(xù)在這里看著公子，心中自我安慰，一會兒公子便會出來了。

　　樂聲終于停下，舞娘們紛紛起身要退出門外。

　　朝華沒有找到簽印，猶猶豫豫有些不肯退場，卻又沒有留下的理由。

　　就在他起身欲走之時，莫泊桑開口了，“這位佳人驚鴻一瞥，終生難忘，可莫某早已有妻有女，不如佳人與莫某再共舞一曲，此后余生也算有個美好回憶了。不知莫某可有此榮幸？”

　　朝華正想罵，“你這老色鬼，這又是看上了哪個？此事我定得在姑姑面前告上你一狀?！?p>　　扭頭去確認(rèn)莫泊桑指的是誰，結(jié)果對上莫泊桑注視自己的雙眼，那眼神黑的可怕，暗藏波瀾，又讓人不明所以。

　　莫顏心罵，“這老狐貍又要干嘛？”

　　朝華穩(wěn)了穩(wěn)，心道，“為了這簽印，我就委曲求全，再與你切磋切磋?！?p>　　朝華擠出柔媚一笑，對莫泊桑手指一勾，輕巧的走向舞池中央。

　　樂曲隨他的漫步而起，朝華的有節(jié)奏的點著腳，手指對著莫泊桑一勾又是一勾，滿臉硬邦邦的笑。

　　莫顏不忍直視，透過手指縫繼續(xù)觀望。

　　朝華舞步輕盈，身姿艷美，有幾個動作仿佛就是真正的西域舞娘，特別的到位。

　　或者說比她們跳的更美，莫顏看得不禁欣賞起來。

　　莫泊桑也加入進來，他可不是真的來與佳人共舞的，他早就看出了這舞娘是朝華扮的，他那僵硬的身板，他那和異折葉九分相似的臉龐，他這輩子都不會認(rèn)錯。

　　莫泊桑心想，平日里你就處處與我作對，如今還想來攪我與西域的生意，你這什么都不懂得毛頭小子，我定要讓你嘗嘗我莫泊桑的手段。

　　莫泊桑跳舞幾乎是貼在了朝華的身上。

　　讓莫顏看得握劍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朝華希望能再次尋找簽印，并沒有在意，他的手胳膊身子也使勁的往莫泊桑身上貼，無所不用其極。

　　而莫泊桑心亦懷鬼胎，他也許等這一天很久了吧，他無時不刻都在為這樣的一個時候準(zhǔn)備著，今天真是上天賜給他的絕佳機會。

　　他要好好利用起來，當(dāng)年偷學(xué)的秘術(shù)，還從來沒有好好實踐過，如今，就用在你的身上，讓你好好消受吧。

　　莫泊桑的眸中越來越冷，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凌厲。

　　莫泊桑的每一個動作都幾乎緊貼朝華，他用別人不易察覺的方法用力推動朝華的筋脈。

　　朝華雖有些不適卻不以為然，還是要盡量跳的好一些，要撐到散場阿，別出了破綻，太難了，怎么感覺身體有些無力。

　　而莫泊桑的雙手從朝華的腰邊一直摸索到朝華的肚子，將一個東西運功逼入，然后緊緊的摟住朝華的腰，另一只手反復(fù)幾次推動朝華的筋脈。

　　朝華漸漸覺得有些目眩，且更加無力。

　　忽然莫泊桑用力將朝華舉過頭頂，舉他轉(zhuǎn)了一個圈，最后單手倒提，將朝華掛于臂上。

　　音樂適時而止，全場嘩然。

　　他們的這一舞引得在坐賓客連連尖叫，整場舞被時而柔美宛轉(zhuǎn)時而頓挫鏗鏘的樂聲襯的人心起伏跌宕，久久不歸平靜。

　　莫顏全程看著，冷氣在他周身散開，要凍住整個屋頂。

　　莫泊桑拿了一枚金幣丟給了朝華，朝華忍著不適，急忙撿了退出門外。

　　莫顏迅速飛身縱下，跳窗而入。

　　在莫泊桑的門口，他卻沒有看到朝華，一心急找了整個酒肆卻都沒有看到朝華的影子。

　　莫顏頓時心急如焚，公子斷不會撇下他一個人走的?？墒枪拥降兹チ四睦?。

　　莫顏四下找尋不到，他只能重新返回宴席。

　　莫泊桑的宴席已經(jīng)散去，他和西域商客寒暄一通之后，告訴他們務(wù)必把他的貨完好的運到，之后必有重重的賞金。

　　西域商人出了酒肆，沒有去客棧休息，而是集結(jié)了人馬，將所有貨物清點完全，直接向西淵門去了。

　　這批貨物中，有一車的貨物看著很是特殊，箱子上等，而且比其他車上的箱子要大上不少。

　　莫顏本是跟蹤著莫泊桑的，想要尋得公子。

　　跟了好一陣，莫顏忽然發(fā)現(xiàn)一直跟隨莫泊桑的一個侍從好像從朝華退席之時，就消失了，莫顏立即察覺不妙。

　　莫顏急急折返，一路上卻未發(fā)現(xiàn)此人。

　　難道留在了酒肆？

　　他又去酒肆尋了一遍，正好碰到那些舞娘，原來他們不是西域商人帶來的舞娘，而是酒肆新納召的一批西域舞娘為客人獻舞助興的。

　　莫顏抓了一把黑泥往臉上一抹就沖了進去，一群舞娘著實嚇了一跳，但并沒有太驚慌。

　　莫顏快快的挨個查看了一遍，角落都翻看了，卻沒有朝華的一絲痕跡，莫顏心中越來越著急。

　　公子到底去了哪里？

　　思前想后，該找的都找了，真讓人心急。

　　莫顏一人獨站屋頂一脊，沉沉黑色浸透他的雙眼，忽然他眼角逬出一點星光。

　　他跳過一片連著一片的屋脊，追上了正在西淵門的西域商隊。

　　一隊人馬正在西淵門停頓，西淵門的過檢官正在一一查詢過路貨物，以免有什么違規(guī)的物件。

　　就在檢查到這個比較特殊的箱子的時候，那個一直跟隨在莫泊桑身邊的侍從出現(xiàn)了，他在過檢官耳邊言語了一番，那過檢官便放行了。

　　莫顏眉頭緊鎖，手按在劍上，幾乎要一步跨到那箱子上，一劍劈開，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公子。

　　商隊緩緩前行，若真的動手，必將遭護城衛(wèi)圍攻，西域商人不滿，鬧到城主那里，公子該如何收場。

　　莫顏還是忍下了，現(xiàn)在不宜動手。“出城，出了城，我立即救下公子。”

　　這隊商人出了城便連夜趕路，竟一直沒有停歇，莫顏一路緊跟卻連個下手的機會都沒有。

　　除了吃喝拉撒，這隊商人幾乎不會休息，就算休息，他們也是輪班值守，九人只有三人睡，其余六人都在值守，看來這是一批很重要的貨，到底是什么樣的貨讓他們?nèi)绱诵⌒囊硪?，而且看起來，個個都是練家子，這么重要的貨，想必押貨的也不是等閑之輩。

　　他如果這樣下去同他們正面打起來，不知道能不能站到上峰，如果不能占到上峰會便打草驚蛇，他們會將貨物看的更緊，再下手就更難了。

　　莫顏壓制著心中反復(fù)升騰的惴惴不安，決定繼續(xù)跟著，遇到合適時機，再做打算。

　　他們連走了三天，才到達西域邊界的一城，這回他們終于停歇了下來。他們找到一家驛館，打算歇息一天再繼續(xù)趕路。

　　莫顏覺得機會到了，他隨手扯了一戶人家晾曬的大袍子裹在可身上，蓋上頭巾，這樣他的一身漢人打扮就不會那么惹眼了，他一直注意著那個箱子，他要找準(zhǔn)機會，將朝華救出。

　　夜闌人靜，莫顏來到這隊商人寄存貨物之處，他小心翼翼的用偷來的鑰匙打開了庫房，在里面尋找著那個上等的箱子。

　　終于，他在一個角落里，看到了那個箱子，他一陣竊喜，匆匆過去將箱子撬開，“朝華，我來了，我來救你了。”

　　箱子蓋被莫顏打開，一個舞娘裝扮的人蜷縮在里頭，瑟瑟發(fā)抖。

　　莫顏顫著的手慢慢的慢慢的伸向他，“公子，我是莫顏。”

　　那人埋著的頭緩緩抬了起來，面向莫顏，莫顏急切的心瞬間被驚的星落云散，這，這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