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黑幕籠罩，莫顏才帶著朝華回到廟宇偏殿，朝華這幾天的情況忽然每況愈下，大部分的時候都暈沉著。
病態(tài)發(fā)作的間隔時間變了，越來越短，還無規(guī)律可循。
莫顏有些不敢輕易離開他。
他帶著病懨懨的朝華在山中找了幾日高人，卻連個風都沒捕到。
朝華的情況越來越不好，莫顏鎖著眉心，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樣拖著，朝華不知會怎么樣，也許他應(yīng)該去莫府，……
“莫顏，………”
“我在這?！?p> “想，喝水，………”
“好?！?p> 莫顏伸手拿起水囊，卻只滴出小半杯，他喂朝華喝下。
“還有嗎？”朝華抬起頭，莫顏透過他密密長長的睫扇，看到那雙極美的眸中透出不可拒絕的微光。
莫顏看看空了的水囊，猶豫了好一會兒，“有，躺好，別動，你等我?！?p> 莫顏將朝華安置好，起身跳窗而出。
出了偏殿，莫顏就往山上去了，他輕功極好，此刻不背著朝華，身形猶如一陣閃電，眨眼一瞬，便躍至山里林間的泉水邊。
他小心打好水，掠向山下，比來時更快。
到了偏殿，莫顏推窗而入，動作極輕，塵灰都未揚動。
但在關(guān)上窗戶的剎那，莫顏瞬間察覺到周身的氣息的不對勁。
他的心不禁的顫了一下，回身看到被殿內(nèi)木柱黑影遮了半邊不由自主戰(zhàn)栗著的朝華，黑幕中的臉看起來更加慘白，暗影下的眸子辨不清是什么顏色，卻能夠感覺到發(fā)出的噬人意味，將莫顏完全籠罩住了。
“朝，朝華……你，是你嗎？……”
聲音輕輕，腳步也輕輕，他漸漸移向朝華。
近了，近了，他看到了他眸中泛出了赤紅的貪婪，也看到了他雙拳緊握對自己的抑制。
朝華在抗拒，他是有意識的在壓制自己噬血嗎？
這，是好還是壞？
“撲通”，朝華忽然身體不支跌倒在地，他低垂眉眼，一手撐住八棱柱，渾身抖得更厲害了。
他的細指用力的扣在地上，指甲嵌入地上石縫，染紅了發(fā)白的指尖。
痛在蔓延，在莫顏的四肢百骸蔓延，快要將他撕開，這比咬在他的身上要痛千百倍。
莫顏解去腰封，褪下衣衫，他跪下來，撫上了朝華幾乎變形的雙手。
朝華抬起了頭，暗黑的線紋如獲得了生命一般從朝華臉側(cè)舒展著，向著他高傲的鼻翼，形成某種魅惑的神秘的圖案。
他如蝶翅般的睫羽微微顫抖，充滿了掙扎的瞳仁周圍布滿了血染的紅，他重重的喘息，微啟的唇想說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不停地抖，不停地抖。
“朝華，來吧，我沒事的?！?p> 莫顏一手撫上他的臉，這張慘白的臉冰冷的幾乎要把他的手凍住，他的心滯住，順手一帶將朝華按在胸前。
清輝散去，一切在暗黑中沉寂。
莫顏的胸前暈出一片血，朝華貪婪的吸食，有鮮血從莫顏的胸前淌落在石面上。
莫顏閉上眼睛，長吁出了一口氣，忽然胸前的咬痛一停，他環(huán)著朝華的雙臂急忙用力，卻未覺得朝華的癱軟。
冰涼的觸碰，在剛剛的傷口處滑過，莫顏渾身一滯，垂眸看到朝華抬起的頭。
他眸中的紅散去了一些，瞳仁閃動，黑色線紋有些枯萎下去，嘴唇卻緊緊抿著，胸中氣息一起一伏。
“朝，朝華………”
“這就是我生的?。俊?p> “………”
“食人血？………”朝華看著莫顏，手慢慢撫過莫顏被咬過的所有傷處，有的已經(jīng)結(jié)了厚厚的痂，有的肉皮外翻剛剛愈合硬肉還未落，有的還在淌著血。
他望著指尖的血，問，“淵城中傳說的食人異獸，食人妖怪是我？”
這些天雖盡量避著人，但擦肩而過的山野村夫之間的言語還是被朝華聽了去。
莫顏眸色復雜，心中發(fā)緊，嘴唇微啟，終是沒說出什么。
朝華輕輕掙扎離開莫顏的懷，廢了很大勁才向后挪出與莫顏半人的距離。
朝華垂著眼，莫顏看不到他的神情，他的心里慌亂如麻，額邊青筋隱隱鼓動，有一個想過去抱住朝華的沖動。
朝華慘白的手被因屈著膝而散落下來的衣衫遮住，在不易被人察覺的在掌心聚力。
額頭沁出一層細汗，朝華咬了咬牙，衣衫下的掌伸出，直直拍向自己的心門。
一道力似星光閃過，滑過朝華的手腕，他手掌傾斜，一掌拍在地面上，雖力道被散，但仍然將地面震出裂紋，手掌似乎被力道弄裂，在掌與地之間淌出紅色的液體。
朝華這一掌若真的拍入心脈，必是回天乏力，若不是莫顏察覺到，當即阻止了他，朝華已經(jīng)一命嗚呼。
莫顏瞇起雙眸，站起了身，他扶起了虛弱無骨一直低垂眼眸對生幾乎絕望的朝華。
他一臉冷冽，凌厲的眸泛出層層柔軟的光，從朝華的睫羽一直到望到他沒有血色的唇，那一瞬，兩片孤傲冰冷覆上朝華的。
冰與冰的相碰，讓此時萬念俱灰的朝華心里漏掉了一拍，他膝蓋一軟，差一點要滑跌在地上。
莫顏微閉雙眼，輕輕皺眉將朝華完全攬在了懷里。
朝華渾身更加乏力，只能由著莫顏一步一步越來越緊的將他揉在懷里。
他越來越喘不上氣，抬眸望著近在咫尺的莫顏。
莫顏眼尾微翹，呼吸與他的交融成一片，四片涼意散盡，渡出帶著血味的熱意。
一支沾滿了噬心毒藥的箭好似嗖的穿過了朝華，他的心神像中了毒著了魔，漫無邊際的流浪終于找到了方向一般，想要讓這虛幻浮沉的感覺病入膏肓。
朝華仿佛被一點一點吞噬，氣若游絲。
莫顏倏的睜開雙眼，抱起將要暈厥的朝華。
“朝華！”他輕輕換了一聲。
朝華緩緩半睜開眼，莫顏雙眸異瞳魅惑至極的顏色映入，朝華詫異的睜圓了雙眸，一瞬又恢復如常。
“莫顏……”朝華細弱的回了一聲，然后耳中環(huán)繞著莫顏吐著熱氣的聲音，“你忍一下?！?p> 然后在朝華反復睜開閉上的雙眸里，莫顏又一次覆上他的唇，瞬時五臟六腑如銀針刺身，隱隱作痛，須臾，痛處又如冰泉游走，痛快淋漓。
“朝華，……朝華……。”朝華又一次被喚醒，感覺身體已經(jīng)恢復了許多。
再看莫顏，落拓不羈之下是滿滿疲憊。
“你渡了多少真氣給我？”朝華緊張道。
莫顏微翹的眼角下已經(jīng)蒙了一層灰影，他輕笑，“無妨，不重要。”
朝華胸腹憂郁，“不必救我的，現(xiàn)在的我，噬人血，世人難容，淵城為我而惶惶，我無法再做少城主。而你，……”朝華望著異瞳色未退的俊逸雙目，轉(zhuǎn)而看向他渾身傷痕，“我會傷你，害你，我已經(jīng)無法再做你的哥哥，無法再護著你，愛著你了?！?p> “朝華！”冰冷的手被抓起，他對上莫顏的雙眸。
“你不能護我，愛我，無妨。”朝華聞言心中一痛。
“我來護你愛你便好?！背A霎時僵住在原地。
“話本上都說，與心愛之人相擁相吻便是有了一生的情誼結(jié)盟，你我剛剛這般，便是有了肌膚之親，我定不會負你的?！?p> “啪！”一個雷好似在朝華頭頂炸開，“話本？怪我平日沒有好好看著你，你都學了些………”
忽然手被更抓緊了些，朝華心里一動。
“有我在，你以后便只做心中愿意之事，不用強求自己做什么少城主，不用為了淵城去做不想做之事，從此只為自己而活，自由自在，不要再難為自己?！?p> “莫顏，原來你懂我?！毙乃嘉樱M長的桃花美目一動不動望著莫顏，藏著朝華自己察覺不到的情愫。
莫顏看在眼中，嘴角揚起，“朝華，你，你不會拋棄與我的情誼結(jié)盟吧！”
“我………”朝華正欲開口……
“你我既有了肌膚之親，你堂堂男兒定不會拋我棄我！”冷冽不羈的臉上有一絲不一樣的溫度，不羈的雙目望向朝華，語氣還帶著十足的撒嬌。
“堂堂男兒，當然，不能，隨便拋棄與自己有肌膚之親的人，………”
莫顏輕笑，眉眼神采奕奕，“朝華的心意，我了解了?！?p> “。”
旼旼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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