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有伙計進來送錦盒點心。
暮云澤詫異,自己并沒有額外點這些。
“暮大爺臨走前吩咐小的送的,請三爺和小姐慢用?!?p> 伙計解釋,又從錦盒里擺了各式點心出來。
“既是大哥送的,咱們也不必客氣了,正好也有些餓了。”
暮云澤釋然,勸白清潯吃,不必拘束。
今日約她出來,暮云澤并不在戲。
如今心上人就在旁邊,滿眼的光華流轉(zhuǎn),猶如百尺深潭,只需一眼,便能吸人魂魄。
暮云澤心如小鹿。
又想起二哥曾教過,對女孩子要主動些,便兀自找些話題,又搜腸刮肚說了幾個笑話,白清潯亦笑著調(diào)侃,一時間兩人談笑風(fēng)生。
竹簾影動,暖爐里嘶嘶作響,包廂里漸次有些熱了。
無聊之余,白清潯看一眼對面,倏然,整個人猶如過電一般,滿眼都是錯愕。
不知什么時候,葉向暉就站在樓梯對面的包廂,那個位置,整個廂內(nèi)的情況怕是一覽無余。
白清潯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她心底莫名的慌張,好似被捉住的小偷,心里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閃躲著調(diào)轉(zhuǎn)目光,不敢正視他。
葉向暉的臉色稀松平常,沒有憤怒,沒有憂傷,仍那樣淡淡的看著她。
從他們進三樓雅廂,到里面的人悉數(shù)離開。
從最初的平靜到后面的交談甚歡,他全看在眼里。
暮家老三那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把點心一點一點夾到對面那個女人的碟子時,她臉上笑意盎然,那是對著自己從來沒有過得笑容。
葉向暉倏的就慌了神,像被人扇了一巴掌那樣的難堪。
上次一別,他便去了寧州駐地十,這十幾日里,副官時常匯報她的行蹤。
她平安,他便心安。
可一轉(zhuǎn)眼,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卻和別的男人言笑晏晏,眉目傳情,他的手掌攥的生疼,心底也跟著生疼起來。
他站了許久,連旁邊人叫他,都沒有聽見。
好像不受控制似的,葉向暉撇下一屋子的人,鬼使神差走了出去。
穿過走廊,掀了簾子進去。
暮云澤一看到葉向暉,蹭的起身站好,
“三少帥,今日怎么有雅致來百樂園聽?wèi)???p> 暮云澤雖說出自名門,可兵荒馬亂的世道,唯有槍桿子才是王道。
他父親雖是財政部廳長,卻也忌憚軍政府的勢力,熏染久了,連他這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對軍政府的人也畢恭畢敬。
“怎么,這地方只興姓暮的來?”
“這是哪里的話,戲園大門,各朝兩邊,自然是哪個都可以進。”
暮云澤天生溫文爾雅,對人處事也大方得體,言語上雖然恭敬,卻無刻意的阿諛奉承。
葉向暉斜眼瞥著他,言語上也跟著不屑一顧。
“話雖沒錯,只怕你少不經(jīng)事,被別人當(dāng)了送首飾的匣子......”
這些話輕飄飄的落在白清潯的耳朵里,她猝不及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想反駁他,可終究沒有張嘴,牙齒死死的咬著嘴唇,眉心打著死結(jié),盯著對面說話的男人。
此話一出,葉向暉便悔的腸子都青了,他氣急敗壞,只想挫她的面子,沒成想?yún)s說出這般傷人的話來。
她選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闊少爺,本就是最明智的選擇,自己又有什么資格嘲諷她。
一旁的暮云澤也愕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見葉三少帥。
當(dāng)年兩家關(guān)系不錯,大哥和葉少又是同窗,自然走的近些。
后來大哥留學(xué)回來從了商,這三少下了軍營,時間久了,兩人才漸漸失了聯(lián)系。
這兩年在城里世家宴會上也見過,他沉穩(wěn)有魄力,在軍事上更是殺伐果斷,毫不手軟,為何今日對一個不相干的女子如此刻薄。
他實在想不通。
“葉少帥,我敬你和我大哥同窗,你卻對我的朋友出言不遜,還請你道歉!”
暮云澤雖然年少,可脾氣上來也是一副不依不饒的架勢,氣鼓鼓的盯著葉向暉。
“道歉?老子開槍殺人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呢。”
葉向暉有些失笑,同時亦覺得自己有些可悲。
今日看到她時便亂了方寸,又不能叫人看出來,心里窩著一團火,只能對著暮云澤撒氣。
沒法子,天下女人那么多,偏要和他爭,活該倒霉。
暮云澤氣結(jié),被他噎得說不出話。
“三少,我今日只是和朋友來聽曹老板的戲,你又何必這樣冷言冷語?”
一句三少,無形中疏遠了距離,她并不想與他糾纏。
葉向暉聽在耳里,卻以為是向他解釋,心里竟有絲絲竊喜。
礙于騎虎難下的傲慢,他的臉依然陰沉著。
“看戲?我?guī)闳ズ笈_見真人,不比這里看的清楚!”
他心急,伸手去拽她。
她猛的甩開他的手,揶揄道:“我與你并不熟識,少帥請自重?!?p> 他的胸腔突然冷了下來,這個女人果真如陳副官說的,成了自己的軟肋,石頭雕的美人,哪哪都好,可單單缺少了心。
心里惦記著,丟下寧州軍營里一大攤事,著急回來。
原本準(zhǔn)備明日專門去見她一面,可今日才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心里根本沒有自己,若無其事裝作不認(rèn)識,倚在別的男人身邊燦笑嫣然。
他簡直成了一個笑話。
“云澤,今日這戲,怕是看不成了,咱們走吧?!?p> 說罷,白清潯拿起放在一旁的斗篷,頭也不回徑直下了三樓。
暮云澤瞪他一眼,忙不迭跟著下樓。
出了百樂戲園,白清潯站在路邊。暮云澤通知司機去開車。
立冬前后,氣溫極低。天上一抹殘月,美得讓人寂寞。
一出好戲就這么被他攪了,白清潯情緒一落千丈,全然沒有來時的喜悅。又穿的單薄,片刻就凍得直搓手。
“清潯,你認(rèn)識葉三少帥?”
暮云澤跟在旁邊,小心翼翼的問。
“談不上認(rèn)識,見過幾次罷了,今日的事連累你,實在對不住了?!?p> 她解釋。
暮云澤點頭。“他那樣的人,你也犯不著跟他生氣.”
“我曉得”
白清潯點頭,為那樣的瘋子惱火,的確犯不上,嘴在他身上,隨他去說。
說話間,一輛黑色的沃爾斯利轎車停在旁邊,是暮云澤的車。
暮云澤很殷勤,幫白清潯開門又擋著車頂,所到之處及近耐心溫柔。
待白清潯上車后,車子緩緩開動,不一會便消失在朦朧的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