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正在熱場,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大堂座位更是里三層外三層坐滿了人。
“初聞不知戲中意,再聞已是戲中人”
白清潯倚著圍欄,望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輕聲感嘆。
母親愛聽?wèi)颍缃袼矏勐?,仿佛入了戲,便不用分清現(xiàn)實與夢境。
“曹老板的牡丹亭紅遍江南,多少人想一睹真容?!蹦涸茲山铀脑?。
桌上擺著曲目單,她略微低頭,便能看到游園和驚夢。
如今新派學(xué)生都抵制舊習(xí),不喜好戲曲,平日里她也沒什么朋友討論這些。
“三弟,你果真帶了女眷來......”
包廂里進(jìn)來一個年輕公子,西裝襯衫,呢子大衣,論長相的話也是一表人才。
“二哥....”暮云澤蹭的起身,臉頰頓時紅到耳根子去了。
原來是自家兄弟,難怪五官有些許相似。
“三弟,你要早告訴我,是邀請女孩子來看,二哥定給你搞兩張雅座的票?!?p> 暮二閑散王爺當(dāng)慣了,雖說也在軍政府當(dāng)差,可心里頭卻總是惦記著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那些戲園子的名伶,婀娜多姿的身段,和抑揚(yáng)頓挫的小曲,才是他的最愛。
“二哥,這地方已經(jīng)不錯了....”暮云澤略顯尷尬,撓了撓后腦勺。
“不給二哥介紹介紹......”暮二指了指旁邊的女子。
“那個......清潯,這是我二哥”
暮云澤邊說邊偷瞄姑娘的臉色,見她仍不驕不躁的掩口淡笑,這才放下心。
“你好,我是暮云沛,”
暮二留過洋,很有紳士的禮儀,含笑伸出右手。
白清潯并不明了他的意圖,只窘迫的站起來,隨了暮云澤低聲叫了聲“暮二哥?!?p> .......
戲終于開了鑼,嘈雜的大廳終于安靜下來。
“行了,不打擾你們聽?wèi)颍疫€約了人”
暮云沛很識趣,擺了擺手,掩門而出。
一眨眼,包廂里又只剩下她和暮云澤。
“我二哥人很好的,你別覺得他吊兒鋃鐺像個風(fēng)流公子,其實他比誰都專情.......”暮云澤替二哥辯解。
“我們聽?wèi)虬?,曹老板要出來了。?p> 白清潯笑道,中斷了這個話題。
“春香,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幾句念白,戲終于開了場。
白清潯隨手端起茶盞,掀開蓋子,里面茗香氤氳,她眼睛盯著戲臺,心里的思緒卻飄向遠(yuǎn)方。
暮云澤這會子倒是安靜,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喜歡一個姑娘,雖然嘴上沒說,可漾在眉梢里的喜悅卻騙不了人。
“清潯......有句話不知道當(dāng)問否?”
暮云澤猶豫半天,終于開了口。
“我說不當(dāng)問,你便能不問了嗎?”白清潯回過頭,笑道。
“這個......”暮云澤不防她這般直白,反倒不知如何開口。
“不知道你家中有沒有給你婚配?”
暮云澤說完這話,兩頰瞬間就紅了一半,他低著頭,不敢正眼看她。
“我來城里時日不長,這些事都沒有考慮呢,不過如今我并不打算考慮這些,等讀完書再說吧?!?p> 白清潯猜出他的心思,委婉拒絕他。
“對不起.....我確實冒昧了.....”
暮云澤臉上充滿了失望,昨日他還信心滿滿,覺得她定也喜歡自己,不然不會就答應(yīng)自己出來聽?wèi)颉?p> 過了片刻,又語氣堅定道:“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你念完書,如果你想留學(xué),我們便一起出國,我父母也一定會同意的?!?p> “噗......”
看他一臉信誓旦旦,白清潯笑出聲來。
她對他除了朋友之情,再無其他,何苦要吊著別人。
“蒙三少錯愛,清潯感激,你與我猶如云泥.......”
她正說著,包廂門倏然開了,進(jìn)來一個小廝,對著暮云澤點頭彎腰:“三爺,大爺在三樓雅間請您二位去一趟,說是有要事,還請爺跟小的移步三樓。”
說罷,伸手做請的手勢。
暮云澤一片愕然,大哥今日也來了?找自己又是作甚?
又從包廂里探出頭朝三樓望,果真看到大哥在雅座邊上朝自己招手。
暮云澤安頓好白清潯,準(zhǔn)備自己上去。
“大爺請您帶著這位小姐一起過去?!蹦切P補(bǔ)充道。
“大爺有沒有說何事?”
“小的不知,三爺上去一問便知曉了?!?p> 白清潯此時也一片茫然,稀里糊涂跟著那小廝上了三樓。
踏上三樓樓梯,樓下傳來,“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怎奈何如花美眷.....”
白清潯憑欄往下看,戲一折,水袖起又落。扇開合,絲竹響又默。
......
三樓雅廂里面,戲園伙計正在給幾個男人添茶。
“云重兄,天津分廠的事,真不打算再考慮?”
一個中年男人殷勤道。
“這穩(wěn)賺不賠的事兒,張老板能舍得拱手讓給咱們暮爺?”
雕花扶欄邊上,一個年輕的男人,夾著半截雪茄煙,吞云吐霧著伸展慵懶的身子,打著哈欠道。
“錢少爺說笑了,如今在這宣州城里,哪個買賣不得靠著暮爺幫趁著.......咱們也就是混口飯吃。”張老板面帶尷尬,諂笑著。
又朝著主位一個身穿長衫的男子恭敬道:“這事還得暮爺拍板......”
暮云重臉上掛著淡笑,抬手止了他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