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崩壞

　　“看，那個小朋友好像對你的飛鳥很感興趣呢，要不要分享給她一起玩？”

　　“分享，一起玩……”貓機械的聲音重復(fù)著這兩個他難以理解的詞。

　　“來，挑一個飛鳥送給她吧?！睂幮迾O有耐心的說道。

　　貓想了想，挑了一個他似乎不太喜歡的小飛機，對著女孩伸出了手。

　　太真實了……寧修捂臉暗道。

　　女孩見貓伸手的時候，驚慌得下意識的后退，但實在安耐不住好奇，僵持了幾秒，終于下定了決心，快步上前一把拿過貓手里的飛機，逃似的離開了。

　　女孩重新回到孩子們的陣營，立馬被周圍的孩子包圍起來，爭先恐后的搶著她的紙飛機。

　　可一架飛機終究是不夠那么多孩子爭搶的，終于，一個沒搶到的孩子像是做足了思想斗爭，緩緩的走向了貓。

　　走過來的孩子在離貓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咬著嘴唇，看著一臉漠然的貓有些不知所措。

　　這會不等寧修說話，貓又挑出了他第二不喜歡的飛機，伸出手遞了出去。

　　孩子揶揄著走了上來，低著頭接過飛機，嘴里咕嘟著說了兩個音節(jié)，然后跑回了孩子群里。

　　其他的孩子見狀，心底的防備也放下不少，第三個，第四個孩子也走了過來，接過了貓的飛機，仍舊是輕聲說了那兩個音節(jié)。

　　不久以后，寧修知道那兩個音節(jié)是謝謝的意思。

　　終于，孩子們一齊，試探著向貓走來。

　　他也終于第一次見到貓有表情：貓微微皺起眉頭，將紅色的回旋飛機緊緊捏在手里，對他說道：“不行！不喜歡……分享，不一起玩！”

　　他幾乎失笑，附身到一臉嚴肅的貓的耳邊說道：“你可以教他們做，這樣就可以了?！?p>　　貓遲疑了一會，將手里的回旋飛機收在口袋里，悶悶道：“可以教?！?p>　　孩子們在離貓兩米遠的地方圍成一個圈，看到貓把手里的紙飛機收了起來，長吁一聲，正準備失望離開，卻看見貓又拿起一張彩紙。

　　貓蹲下身去，低頭開始擺弄，不一會，一架精致的紙飛機就做了出來。

　　孩子們眼前一亮，一個膽大的孩子說了聲謝謝，然后伸手討要。

　　貓一言不發(fā)，將飛機收了起來，蹲下身去，又開始了工作。

　　這一次，貓故意做的很慢，很慢。

　　一些機靈的孩子終于是明白了貓的意思，取來彩紙，圍在貓的身邊。

　　剩下的孩子也反應(yīng)過來，紛紛拿起彩紙，圍成了一圈，有些被擠在圈外的，還焦急的跳了起來，生怕錯過了什么。

　　孩子們發(fā)現(xiàn)，自己恐怕還是第一次離貓這么近，不由得呼吸都放的輕了一些。

　　貓又折好了一架精致的飛機，圍在他身邊的孩子，也三三兩兩的做出了成品。

　　孩子們看著貓手中精美的模板，又看了看自己和伙伴手里的這些歪七扭八的作品，哄笑起來。

　　貓仍舊不厭其煩的取過又一張彩紙，和孩子們重復(fù)著。

　　不一會，所有孩子都拿出了滿意的成品。

　　不知不覺間，孩子們對貓的畏懼和隔閡也一點點消失。

　　過了些時日的寧修，已經(jīng)能夠聽懂這個世界的語言，他不時能夠回想起這一段回憶。

　　孩子們學(xué)會了幾種樣式的紙飛機，開始邀請貓和他們比賽。

　　或許是貓的飛機更加精致，投擲的力度也更加的熟練，幾輪下來，貓總是能夠勝出。

　　“哇！你好厲害！”一個孩子驚嘆道。

　　貓嘴角動了動，沉默了一會，開口輕聲說道：“要先對著紙鳥哈一口氣，才會飛的更遠。”

　　孩子們眼前一亮，紛紛拉著貓再比試一輪。

　　哈……

　　哈~~~~~~~~

　　哈氣的聲音此起彼伏，五彩斑斕，各式各樣的飛機被拋向空中。

　　透明人寧修站在貓的身后，問道：“感覺怎么樣？”

　　貓倒退了兩步，站在寧修身邊，緩緩道：“我不……知道。”

　　他笑著，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說：“來，我再教你幾招?！?p>　　于是，能在池塘里漂浮的小船，一戳一蹦跶的紙蛤蟆，丟在地上彈來彈去的紙蛇，男孩子最喜歡的飛鏢，還有女孩喜歡的千紙鶴……在貓的巧手之下很快做了出來。

　　孩子們幾乎要將貓視作神明，嘰嘰喳喳的在貓的身邊討教，貓仍舊是一臉漠然的模樣，很少說話，但還是會不厭其煩的示范著。

　　從早晨到傍晚，孩子們已經(jīng)沒有了往日對貓的畏懼和隔閡，沉默寡言，一臉冷漠的貓，成了他們的老大。

　　現(xiàn)在貓手里拿著的，是一個‘東南西北’。

　　曾經(jīng)帶頭向貓丟石頭，做鬼臉的‘前’孩子王，捏著拳頭，猶豫了很久，然后對貓說道：“我要五步！”

　　說罷，前孩子王緊張的看著貓手里的‘東南西北’一張一合。

　　“是什么？上邊寫的什么？”孩子們焦急的問貓。

　　貓機械的聲音緩緩說道：“上面寫，你是一個傻瓜?！?p>　　……

　　“哈哈哈……”

　　孩子們笑作一團，前孩子王面紅耳赤，也不好意思的撓頭笑了起來。

　　“孩子們，開飯了！”

　　幾個大人對孩子們喊道。

　　孩子們玩了一天，已經(jīng)饑腸轆轆，小心的收起了玩具后，紛紛響應(yīng)大人的呼喚。

　　這時大人們才驚訝的發(fā)現(xiàn)，孩子堆里，貓居然也在里面！

　　“這……”

　　“這是怎么回事？”

　　“天！他怎么會和我家孩子玩在一起！”

　　……

　　貓仿佛充耳不聞，低頭沉默著，緩緩邁著步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老大！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前孩子王忽然喊道。

　　“對！我們要和老大一起吃！”

　　孩子們紛紛響應(yīng)。

　　大人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貓的腳步停了下來，卻依舊沒有回頭。

　　終于，一個須發(fā)花白，平日在村子里頗有威信的老人搖搖頭，長嘆一口氣，走向了貓，對貓說道：“你……一塊來吃吧，今天是豐收節(jié)。”

　　貓身子顫了一下，回過頭來。

　　大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像是默許了這件事。

　　那個第一個接近貓的小女孩，走到貓的身邊，一只手抓著貓做給她的千紙鶴，另一只手不由分說的牽起貓的手，拉著他說道：“吃飯，一起吃?！?p>　　孩子們圍了上來，簇擁著有些不知所措的貓來到了飯桌。

　　……

　　那一天，貓第一次在夕陽西下后才回家。

　　貓坐在椅子上，有些為難的看著自己圓滾滾的肚皮，寧修放松的躺在床上。

　　“今天過得還開心嗎？”

　　“開心……不知道?！?p>　　貓看著墻上的日歷，伸手想要扯掉今天的日子，卻又遲疑了幾秒，還是將手放下。

　　“以后就不要那么孤僻了，像今天一樣做，大家都會慢慢接受你的。”

　　“……”

　　“明天我再教你幾個好玩的游戲，絕對比今天還要盡興?！?p>　　“……”

　　“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們明天見?！睂幮拚f完，起身走到門口。

　　貓仍舊看著日歷上那個大大的圈，說話的聲音也有了一些波動:“再見?！?p>　　“嗯，再見?！彼仡^一笑，走出了房門。

　　貓就這樣如木頭人般矗立著，半晌，伸出手，顫抖著撫摸著那張畫著大圈的日歷。

　　“謝謝你。”貓緩緩說道，戀戀不舍的看著日歷上今天的日子。

　　“我已經(jīng)……沒有明天了?！?p>　　……

　　村口的樹下，寧修枕著樹干望天，心情很美麗。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fā)展，自己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現(xiàn)在的生活，村里的人也對貓放下了成見。

　　接下來的任務(wù)，就是想辦法找到那個神秘組織的線索。

　　來日方長，只要生活步入了正軌，這些都可以慢慢來。

　　“不知道胖子那幫家伙現(xiàn)在在做什么……”寧修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想得昏昏欲睡的時候，寧修的目光才透過被彩紙裝飾得花花綠綠的大樹，望到更高的天空。

　　天空中不知何時已經(jīng)烏云密布。

　　一道閃電從云縫中劈下。

　　轟隆隆一聲巨響，寧修暗罵一聲，睡意全無。

　　寧修起身，想要找個避雨的地方躲躲，雖然靈魂狀態(tài)下的他不怕雨淋，可他也不愿意躺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睡覺。

　　沒走兩步，就聽到稀疏的雨聲中夾雜著一陣急促的腳步，他聞聲望去，村口不遠處幾排黑壓壓的人影閃動。

　　“大晚上的，會是誰來呢？”他暗生警覺。

　　人影很快靠近，寧修發(fā)現(xiàn)來者足足有百人以上，各個蒙面黑衣，手中握著閃著寒光的砍刀。

　　來者不善！

　　住在村口的人家的門緩緩打開，豐收節(jié)上喝的爛醉的男人搖搖晃晃的扶著門框，準備去解手，迎面就碰上了這伙黑衣人。

　　“你們是做什么……”男人迷迷糊糊的開口道。

　　話音未落，領(lǐng)頭的黑衣人已經(jīng)手起刀落。

　　咕咚一聲，醉酒的男人人頭落地，徑直滾到了寧修腳下！

　　他腿一軟，幾乎就要尖叫出來。

　　領(lǐng)頭的黑衣人大手一揮，聲音沙啞的說到:“一個都不許放跑，不論男女老少，通通……格殺勿論！”

　　百余黑衣人四散開來。

　　不一會，尖叫和哀嚎開始在這個原本寧靜的夜晚蔓延。

　　他終于是回過神來，拔足狂奔。

　　“貓……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