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衣鋪的掌柜正在和林思月訴說著收集羊毛的不易,:“每個來交繡活的小娘子,和來買成衣的客人,咱都問了一遍,可也只零散地收了一些?!?p> 綿羊也有品種,多按照羊的外觀和產(chǎn)地分類,并不是所有的羊毛都適合紡線做衣。而大楚的綿羊則大致分為兩類。
一種綿羊生長于東南方,它的羊毛只能被用來制作粗糙的毛布,買不起冬襖的人家則會購買此物過冬。
而另一種外毛較短,內(nèi)毛卻細(xì)軟的綿羊所產(chǎn)出的羊毛,才是她想要的。
“那就多謝您了,若是用得好,我下次還會來您的鋪?zhàn)拥摹!逼猎捳l不會說呀,她也不是聽別人幾句好話就會給人家賞銀的人。
“您就少加些銀錢吧?!?p> 那掌柜訕訕地笑了笑,:“那總要給咱們留個口舌錢,好歹買幾杯茶水潤潤嗓子。”
粗淺看來,收來的羊毛細(xì)度、曲卷度和色澤都還不錯,草雜也很少,就是不知道下水洗了之后會如何。付齊了羊毛的尾款,她又讓掌柜幫忙再收集些細(xì)鴨絨。
街尾那木匠的手藝還是很叫人信得過的,農(nóng)莊的家具也是找他打的,所以一般的小木件人家也不排斥幫她做就是了。
大虎將新買的食材搬上了馬車,林思月又突發(fā)奇想地想買只馬回來。雖然每回雇馬車耗費(fèi)都比較低,可時間一長,這也是一筆大的支出。積攢下來,也夠買一匹馬了。
可是,大楚對馬匹也有管制。
按理說,毛驢要便宜些,除了拉驢車,還可拉磨,也要比馬好養(yǎng)一些。與馬比起來,不易生病,也接受的了狹小的環(huán)境。
那最好養(yǎng)驢才是。
想著想著,旁邊茶寮里幾人的談話卻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一男子笑著道:“聽說了嗎?咱們這位殿下和離了?!?p> “這還不止呢。”一人調(diào)笑道:“據(jù)我那位之前在王府看門的表哥說,這位殿下和離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意,現(xiàn)在往人家那里跑得勤快著呢。”
幾人頓時哄然大笑,:“照我說,這位殿下也是,享齊人之福不好嗎?可偏生還要裝什么情圣~”
“那在王府借住的那位季小姐呢?”一人不解問道:“這季小姐能無動于衷嗎?”
“這誰知道呢?”
都城里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都是從哪里傳出來的?蕭景云也只是公事公辦罷了。
蕭景云的近侍看著自家殿下不悅的臉色,手握刀柄,說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些人給殿下出氣。
“不用了。”蕭景云擺了擺手,:“說便說了,若因別人說了不好的話,便去打殺他,那我蕭景云成何人了?”
近侍點(diǎn)頭稱是,便不再多言。
他本欲乘馬車返回農(nóng)莊,途經(jīng)坊市時,偶然瞥見林思月的身影,這才停了下來。
見她一開始發(fā)著呆,如今卻被茶寮里那幾人的閑談吸引了注意,只得無奈地笑了笑。
蕭景云走到她的身旁,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對方驚詫的眼神中,開口問道:“你不是說今日不來都城的嗎?”
“難不成,你是故意使喚本王的?”
“沒有沒有?!甭犃餮员蛔グ牧炙荚骂H為不好意思道:“今日本來是不準(zhǔn)備來的,但發(fā)現(xiàn)莊子上吃用都不夠了,這才來了一趟坊市?!?p> “殿下可千萬不要見怪才是?!?p> 本來也只是想開口逗逗她,見她一本正經(jīng)地和自己解釋,蕭景云的心情倒也還不錯。
“市井小民的話,你倒是也聽得起勁?!?p> 他是因?yàn)榱餮圆桓吲d了嗎?也是,任誰聽到了這樣的談?wù)摱疾粫吲d的。
“殿下,謠言止于智者,您也不必因?yàn)檫@些話而不高興。”
“有時候,一個不好的名聲反而會省去很多麻煩?!?p> 蕭景云理解她的未盡之言。天家無父子,更無兄弟。
即使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也會為了微薄的家產(chǎn)而爭上一爭。
“你倒是愛胡亂操心。”他狀似無意道:“愛管閑事也不是什么好的品德?!?p> 好像自己怎么做都不能讓他滿意呢,為了緩解尷尬,她只好將“今天買了什么什么”,“之后準(zhǔn)備做什么?!倍甲詡€兒說了個遍。
蕭景云卻笑話她沒有見識,:“直接穿羔羊的皮毛就是了,又軟和又不腥膻?!彼肓讼耄愕溃骸叭羰琴I不起羔羊的皮毛,不是還有老羊皮和旁的動物皮子可以選嗎?”
“弄這么麻煩的事情作甚?”
聞言,林思月卻沉默了。不可否認(rèn)的是,因?yàn)樯钏胶鸵娮R的差異,他可能沒法聯(lián)想到普通人的日子究竟是何種模樣?
但這其實(shí)是危險的,不是她爭辯贏了,對方就會徹底改變想法的事情。
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溫婉一些:“古時人們發(fā)現(xiàn)蠶吐的絲光亮又柔軟,便想著這樣的絲要是能做成衣服,也一定很好。后來便多了許多養(yǎng)蠶,并以此為生的人家?!?p> “若是當(dāng)初人們看見蠶所吐出的絲,卻沒有任何想法,那殿下身上的這些綾羅綢緞又該從何而來呢?”若是成功制出了毛衣,那養(yǎng)殖,梳洗,紡線,織衣,售賣,每一步都會容納進(jìn)很多的勞力來。
而且,若是暫時只制冬衣,也不會耽誤耕種的時節(jié)。
“我說這些,不是責(zé)怪您什么?!?p> “只是,殿下這樣說,怪叫人寒心的,好像我做的事情其實(shí)就沒有任何意義一般?!?p> 看著她有些低落的樣子:“你這么在意我的話做甚?”
他遮掩住因剛才所說的話而生出的一絲后悔的情緒:“想做便去就是了?!比裟憧险f出口,我也不會拒絕幫你。
“到時候做出來了,本王可當(dāng)?shù)谝粋€試穿的人。”這可是他許諾的,旁人都不會有的待遇。
“多謝殿下!”蕭景云嘴巴雖然毒,但內(nèi)里倒是挺柔軟的。
此時正欲起身,想嘗試走幾步的梁岳,剛好瞥見肅王和林思月兩人一前一后走進(jìn)內(nèi)院。
他向一旁的侍衛(wèi)招了招手,吩咐道:“叫暗一來見我?!?p> 知道她同肅王的關(guān)系之后,梁岳總覺得自己被救之事有些巧合。若對方身份普通,好打發(fā)的話,他也不會有這個念頭。
暗一來得很快,說林小姐生活很有規(guī)律,沒有什么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
林思月其實(shí)知道自己被跟著的事情,這還是胖胖提醒她的。所以這兩日她也收斂了許多。
她向梁岳所在的寢房看去,對方卻走到窗邊,朝著自己友好地笑了笑。
真是白救他了,居然還找人跟著自己,當(dāng)時就這么讓他在后院燒死算了。
她喊來青青,準(zhǔn)備將這些買來的羊毛洗凈,做一些初始的加工工作。羊毛大多帶有油脂、沙土和草屑,紡線前也要將這些先除去才好。
至于洗凈的方法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也會根據(jù)情況因地制宜,就地取材。洗凈之后則可用弓弦彈松羊毛,以便后續(xù)搓繩索和紡紗。
不過她手中的羊毛分量較少,也用不上這么繁復(fù)的步驟與工具了。
她還拜托大虎幫忙弄了兩根木棒,是用來織毛衣的。
記得之前她上大學(xué)的時候,學(xué)校附近的精品店在冬天的時候,也會賣一些毛線團(tuán)。買了線團(tuán)之后,店主也會送兩根棒針,還包教會各種織法。不管是出于生活費(fèi)有限,還是覺得心意比金錢貴重這樣的目的,很多女孩子都會犧牲課下的時間來織一條圍巾送給自己的男朋友。
林思月那時候?yàn)榱吮硎咀约旱男⑿?,也跟風(fēng)給她爸織了一條黑白色的。復(fù)雜的花型和織法她不會,可最基礎(chǔ)的平針?biāo)€是會的。
為了看上去好看,她還特地選了最粗的帶絨毛的線團(tuán)。
青青幫著燒了一鍋熱水,還是待水稍稍冷卻之后才能用。
“農(nóng)書上說,若是水溫過大,或者水溫突然有變化的話,羊毛就會變成羊氈,不再適合紡線;同樣,也不宜在熱水中泡過長的時間?!?p> 這個時空也沒有什么洗滌劑之類的,多是用皂角,好些的話就用豬胰子。
洗凈之后平鋪在布巾子上,待風(fēng)干后再用制好的羊毛梳子將羊毛梳理開來,越蓬松越有利于紡線。
其實(shí)除了個人可以用棒槌紡線之外,還可以用紡線錘。林思月想著以后技術(shù)若能大規(guī)模推廣開來的話,還是將紡車制出來,才比較方便。
“說來說去,還是繞到了錢和人上?!币灰餍岳┤送顿Y算了?不行,壟斷可不是件好事情,也不是她的初衷。
雖然說養(yǎng)蠶和養(yǎng)羊都是畜牧,應(yīng)都?xì)w屬農(nóng)事,但也不知道大司農(nóng)司管不管這事。
蕭景云一到莊子就進(jìn)了梁岳的屋子,兩人密探了許久,她都覺得自己忙活了好久了。
“事情就是這樣。”蕭景云無奈對梁岳道:“難道不是梁大人自己倒在了人家的后院嗎?現(xiàn)在又來懷疑些什么?”
“我與她之間,也并無什么不能說的。”
“下官只是為大楚的江山社稷著想,自然不會像殿下這般意氣用事?!?p> “梁大人是在責(zé)怪我,沒看好季如海,放虎歸山嗎?”蕭景云嘆了口氣:“這是我的錯,然而我也在盡力彌補(bǔ),我有沿途做布置,勢必在他與蕭如章匯合之前將他帶回?!?p> “季如海已至蕭如章麾下,還帶去了京都的城防圖?!绷涸赖溃骸澳檬裁磸浹a(bǔ),您知道多少將士會因?yàn)槟男袨槎鴨适悦鼏???p> 聞言,蕭景云頓時后悔不已,便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