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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將之度田疑案

第八章 競行譎詐 上

漢將之度田疑案 龍隱鱗 3374 2021-01-18 16:34:17

  懷縣府。

  鄭敬、郅惲相對而坐,陷入沉默。

  鄭敬首先打破寂靜,道:“礙于私交,規(guī)避閑言,董子張之事你不宜介入,明日索性專心探究駟豫之事,如何?”

  “就依兄之所言!”郅惲道:“不過,偏聽易信,兼聽方明,我還是想先去見見子張。據(jù)我了解,子張絕非如此貪財不義之人。放心,郅某斷不敢因私廢公!過了子時即是明日,決不再過問此事!”

  言罷,起身出了懷縣府,縱馬徑直來到董府,面見董子張。

  出乎郅惲所料的是,董子張聽到此事,竟是異常平靜,嘆道:“這李家滿門都是貪叨兇淫之人,負勢驕橫,專樹饕餮,派遣門客摸清鄉(xiāng)里所有富人家中背景,有財無勢的,就捏造借口抓入莊園私牢,勒令限期其家人出錢自贖,不惜以人命相脅。”

  郅惲道:“如此貪橫放恣,懷府不知還是不問?”

  “那懷令駟豫早與他們沆瀣一氣,共同為害鄉(xiāng)里,盡人皆知!”董子張道,“你剛到此地,有些事我還不便告知,所以就未曾提及。那李訓曾牽了匹馬來找我,說李家莊近日資財周轉(zhuǎn)不濟,奉莊主之命,以馬作押,欲貸錢五千萬。那馬根本值不了幾文,卻要作押這么多錢,顯然是明目張膽的公然勒索。但李家勢大,我又不知他們此舉虛實,索性就押給三千萬,以期破財消災。此事有憑據(jù)為證!”

  “憑據(jù)?可留姓名?所留誰人之名?李訓?”

  “正是!”

  “子張,你好糊涂啊,李家如說那馬乃是李訓從李家莊私盜出來的,你又如何解釋?”

  董子張嘆了口氣,默然不語,半晌方道:“后來,這李訓又拿來些白珠和紫金,都是以莊中周轉(zhuǎn)不濟為由!倒是也都留了字據(jù)憑證!但絕對未達十斛之量,更無千斤之重!此事怪我大意,本該早去李家莊核實,但著實不愿去那奢靡骯臟之地,每欲動身,卻又坐下!”

  “大約實收多少?”

  “不到其所稱三成!”

  “字據(jù)憑證保存妥否?”

  “全部保管妥當,置于府中密處!”

  “如此我就放心了!”郅惲長出一口氣!接著又叮囑道,“貴者負勢而驕人,才士負能而遺行!子張凡事多請三思,應無大礙!臨別再贈一言,務必謹慎應對!”

  次日,鄭敬命人把董子張傳喚至懷府,道:“本府知道郅惲是你好友,故遣他辦理其它差事,不參與本案!”

  董子張點點頭,表示理解。

  鄭敬又道:“今有大姓李子春家告你勾結(jié)其府家人私盜李家財物,如今證人已在本府羈押!你可承認曾行此不法之舉?”

  董子張道:“這證人可是李府管家李訓?如是其人,我知此事,但并非私盜,而是抵貸!”

  鄭敬奇道:“此話怎講?”

  董子張說道:“那日,李訓上門聲稱李府錢資周轉(zhuǎn)不濟,奉莊主之命以貴重之物抵貸些現(xiàn)錢。念在同鄉(xiāng)熟識,我就答應了,有據(jù)為憑,絕非私盜?!苯又桶咽虑閬睚埲ッ}詳細講述一遍,并取出當初與李訓訂立的契約舉證。

  鄭敬命人全部呈到書案之上,展開一看,頷首道:“果然并非私盜,確屬資財融通!”

  但當他把所有契約反復研磨完畢后,眉頭一皺,道:“本府有兩處不解,還需董公子澄清!”

  董子張道:“明府但問無妨!”

  鄭敬道:“據(jù)李府聲稱,丟失白珠十斛、紫金千斤。剛才本府盤算一下,與這些契約所含數(shù)量相差甚遠!董公子有何解釋?”

  董子張答道:“稟明府,子張所說,皆為實言,如有絲毫隱瞞,子張愿坐全罪。所有交易均已在此,樁樁件件,都有憑據(jù)!反之,如此之多的貴重財寶失盜,李家可有憑據(jù)?口口聲聲指責盜竊乃受子張指使,又有何憑據(jù)為證?”

  鄭敬點點頭,又道:“所言有理!既然談到憑據(jù),那本府另外一個不解也是與此有關(guān)。這些契約中的立約人,一方是你,另一方是李訓。那李訓雖是李府總管,又聲稱奉莊主之命,然而公子可有他代表李家行事的憑據(jù)?僅從契約本身來看,只是你與李訓之間的,而交割的財物卻是李家的!”

  “這個么?”董子張頓時語塞,急忙道:“明府能否將那李訓帶上來,子張愿與他當面對質(zhì)!”

  “來呀,帶李訓!”鄭敬喝道。

  那李訓上來見過縣令后,卻又說出了另外一番道理,令董子張瞠目結(jié)舌!

  郅惲見過董子張后,心中踏實了許多,加上信得過懷令鄭敬的為人,因此也就把李家和董家的事情暫且放下,自己則專注于駟豫的案子。

  他把這幾天所了解的,包括劉隆、夏奉、董肇、龍述、杜保等人所言,以及自己的推斷,放在一起進行了匯總后,頓現(xiàn)萬象歸一,匯集的所有線索都收斂到了一個狹窄的通道里,而循著這個通道走到盡頭,猛一抬頭,卻又發(fā)現(xiàn)一堵高墻赫然矗立,堵住去路!如果能打通,立刻日月經(jīng)天,昭然若揭;但如果不能,自己與鄭敬則陷入了永遠解不開的可怕死局。

  這堵墻,就是把駟豫引入董村的那伙神秘馬匪。就目前的觀察看,嫌疑最大的淳于林和夏家應該可以排除,杜家和龍家則既不具作案能力,也無行事動機,直覺上似乎李家也不是,那此間還有誰能有這個實力敢和駟豫的懷府兵正面對抗?

  除非是漢軍自己打自己,這怎么可能?郅惲不由自主的笑了,暗笑自己怎么會冒出這么荒唐的念頭。

  忽然,他靈機一動,使勁拍拍自己的腦袋,本案還有一個重要的當事人,竟然怎么給漏了?

  他立刻吩咐檀建,一起去趟汝南郡城,會會那位剛剛重創(chuàng)懷山悍匪的汝南太守繇延。

  郡守府可比懷縣府威嚴多了,旌旗招展,甲士林立,肅穆威嚴。那繇延倒是客氣,也是久聞郅惲的大名,親自到門口迎接,挽著郅惲的手一同進入堂舍。

  聽完郅惲道明來意后,繇延嘆了口氣,道:“淳于林為患懷縣,騷擾百姓,本太守久欲攘此蝥賊,奈何平定西州后,闕廷日趨修文偃武,是伐是撫,懸而不決。此次,歐陽司徒終于力排眾議,決定以武軍平之,由此本守才得以與懷令駟豫相約合擊懷山。豈料那駟豫不知何故,中途竟忽去了董村,落得個兵敗身亡!好在本守提軍隨后大破淳于林,振旅還師,也算祭奠了駟令在天英靈!”

  郅惲問道:“聽說駟令是被誘入董家莊?繇太守可知是何人所引?”

  繇延看了一眼郅惲,道:“郅君何來此問?駟令前腳進莊,淳于林后腳趕到,聚而殲之。那伙盜賊顯見是淳于林布下的香餌。那駟豫書生一個,初次帶兵,本應尊奉本太守之令與汝南軍匯合一處后,再共同進剿懷山!可他毫無戰(zhàn)陣經(jīng)驗,不識真敗還是詐退,竟還一味求功冒進,貪餌吞鉤,以至淳于林詭計得逞!”

  郅惲道:“在下曾訪過董村,得知那伙盜賊縱過火后只是穿莊而過,并未停留。故有此一問!”

  繇延面現(xiàn)不悅,不再接言。

  郅惲似未覺察,繼續(xù)道:“郅某還有一問,關(guān)于那日太守圍殲懷山人馬。淳于林勇悍異常,又有數(shù)千之眾,而太守所率之軍,雖是汝南精銳,郅某從簡報得知也不過四千余人。雙方理應旗鼓相當,但臨場對陣之時,卻是懷山人馬立現(xiàn)土崩之勢,一觸即潰,似有無心戀戰(zhàn)之狀,匆忙突圍而去,以至折損大半。太守可知,究為何種緣由所致?”

  繇延聽罷,神情立如寒霜,按劍厲音正容道:“郅君之意,莫非笑我所統(tǒng)之汝南軍,兵不夠銳,刀不夠快?方出此一問?”言罷,起身施禮道:“本太守公務繁忙,恕不多陪!”

  懷府內(nèi),李訓道:“董公子,您可要對鄭令如實相告?。‘敵?,我聽你所言行事,如今身陷囹圄,您可要守約相救啊!”

  董子張瞪大眼睛,急道:“李訓,你所言何意,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

  李訓道:“那日我奉莊主之命,牽馬去你府上抵貸,要價五千,你只給三千,我勉強同意。接著你對我說,以后李家還有什么好東西,盡管拿來,全部依此辦理,所獲之利,對半共享!”

  董子張滿面通紅,怒道:“滿口胡言!”

  李訓卻不緊不慢,繼續(xù)道:“當時我不同意,說萬一要被老莊主知道,輕則杖罰送官,重責性命不保??赡銋s說什么大杖走、小杖留,把錢撈足了,遠走高飛,到外鄉(xiāng)自己當莊主,豈不遠比在李家做個奴才自在快活!”

  董子張憤怒至極,嘴角哆嗦,半晌說不出話來,忽然沖上前去,一腳當胸踹到李訓心口上。李訓應聲倒地,翻滾慘嚎,“董公主,你這是要殺人滅口??!今天我李訓方知上了你的惡當!”

  鄭敬忙命人把李訓抬下去,等董子張冷靜下來道:“子張,此事你待怎講?”

  董子張面色難看,道:“這李訓明顯一派胡言,明府怎能取信?”

  鄭敬道:“本府雖不相信,但那李訓一口咬定受你指使,且李家又言之鑿鑿失竊白珠十斛、紫金千斤,而你府上也確有李家贓物。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又如何證實自己清白?”

  董子張說不出話來,渾身顫抖。

  鄭敬道:“念你是郅惲故舊,本府相信于你,暫不收監(jiān)。你權(quán)且先回府去,含味經(jīng)由,謀謨自救,本府也須勉思揣摩,解疑釋結(jié),探尋方略,你我同心畢力,共舉應對之策!”

  董子張千恩萬謝,拭淚而去。

  鄭敬獨自權(quán)衡良久,決定還是硬著頭皮再去一趟李家莊。

  那李望依舊笑容相待,酒醒后的李霸也給鄭敬道了失禮之歉。

  鄭敬道:“本府已經(jīng)查明,李訓確把李家財物抵貸給董子張,罪責難逃!”

  李望道:“明府請容我一言,那李訓所為,不是抵貸,而是盜竊!此事須當明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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