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瑜兒疑慮的時候,王旻翔的生活發(fā)生了一點變化,他每天晚上必定去毓秀坊,但每次停留的時間不長,他買了票,坐著最長不超過一炷香的時間,然后離開。
王旻翔要看到白秀仙,他這一天才能安心,哪怕是遠遠看一眼,那是他的生活里面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白秀仙成了他的魔。
他在臺下,他的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為他喜,為他悲,有那么一兩刻,他感覺白秀仙也在看自己,好像在邀他對唱,這時他激動得快要站起來,那是他一天中的心情高光時刻。他在白秀仙這里,暫時忘卻日常的瑣事。
“旻翔兄,沒想到能在這里看到你!?!痹谒磷碓诎仔阆傻某恢袝r,有個人在后面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他驚得轉(zhuǎn)過頭,猛地盯著看對方的臉,原來是書院的同窗張赟。他倒是有些驚訝,在書院時,兩人的交往就不多,且自從書院出來后,他們已經(jīng)好久沒有見面。
張赟這幾年過著放浪形骸的生活,已經(jīng)是本地臭名昭著的浪蕩公子,他的父親是本城首富。
王旻翔記得張赟在書院時期,也算得上身材高大壯實,相貌端正的青年才俊,這幾年可能是因為吃喝嫖賭,樣樣均沾,才不到25歲,就變得面目浮腫,兩眼發(fā)青,膚色陰沉。王旻翔也是盯著看,好一會才認出來。
“你可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啊?!睆堏S笑著說道,他的語氣有股不懷好意的調(diào)侃。
“哪里,張赟兄高估我了,我呀凡夫俗子,喜歡湊個熱鬧。”王旻翔說道
“說起這戲曲的鑒賞啊,整個蘇城里,我要是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睆堏S在王旻翔旁邊坐下來,他自夸道。
“張兄說的極是”旻翔笑著裝作附和,實則上他想站起來,推說有要事,正想要離開。
“旻翔兄,您別著急走啊?!睆堏S拉住他“你看這個白秀仙如何?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從揚州請回來。”
原來這戲院的老板是張赟,旻翔心里倒有點羨慕張赟了,“張兄,我這戲曲一竅不通,不敢妄加評論?!八普f。
“別走啊,看來這白秀仙都留不住旻翔兄,這白秀仙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睆堏S笑了一笑。
“張兄,小弟真的有事在身,改天再請大哥敘舊?!蓖鯐F翔說道
“什么改日啊,就今天,”張赟站起來,上前拉著王旻翔,“來,來!我待會兒把白秀仙請出來,單獨給咱倆唱一個?!彼那膶ν鯐F翔說。
張赟拉著王旻翔回到座位,王旻翔勉為其難坐在那兒,他心里對張赟其實有一絲排斥,畢竟他與他不是同一類人。
王旻翔內(nèi)心既想認識白秀仙,但是又不想,因為他喜歡舞臺上的白秀仙,真實的白秀仙是如何的,他怕自己知道了,反而成為了夢幻泡影,他忐忑地等著戲曲落幕,張赟便拉著王旻翔到了后臺。
王旻翔看著那些穿著跑龍?zhí)滓路膽蜃舆M進出出,他們嘴里時不時吐出一兩句臟話,大家都在收拾,唯獨有一人坐在一面碩大的西洋鏡子前,那鏡子映出他桃花面容,一雙丹鳳眼還未哭,卻欲垂淚,雙唇的胭脂半褪,卻值萬金。
那人在鏡中與王旻翔四目相對,卻又低下眉頭,輕輕一笑而過,就那一笑,王旻翔感到五臟六腑像電流閃過一般,酥麻的可怕極了。王旻翔感覺奇妙,他從未如此被電過,就像冬天時,觸摸到鐵門把一樣。
“小仙仙,你今兒個可我魂都給收了?!蓖鯐F誠立在哪里,只見張赟走到白秀仙背后,伸手過去,卻沒想半道上給白秀仙輕巧地打落了。
“張老板,您的魂閻王爺都不敢收,我哪敢?!备_上的女聲唱腔不同,白秀仙真實的聲音是清脆的少年聲音。
“來來,我給你介紹,這是我哥們王旻翔,知府大人的少爺?!睆堏S拉過站立在一旁的王旻翔。
王旻翔走近,向白秀仙拱了拱手,“見過白兄?!?,那白秀仙眼神變得有點犀利,感覺要把王旻翔的心劈開來看看。
“我這弟弟,可不是跟我一般的粗人,他今年以第一名通過鄉(xiāng)試,怎么樣,你都得陪我們兄弟喝上幾杯?!睆堏S嬉皮笑臉的
“別,張兄,你想要我喝酒,我陪你,別勉為其難白兄?!蓖鯐F翔看了一下白秀仙的臉色,似乎他有點不悅。
“既然這樣,那等我先把這妝卸完?!卑仔阆蓞s滿口答應(yīng)了。
那張赟拉著王旻翔到戲院的后面,原來這里還有一個院子,一路上張赟自夸,他的毓秀坊的經(jīng)營收入,如何在蘇城排名第一,那王旻翔卻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他心里早已經(jīng)飄到白秀仙身上。
王旻翔見過很多唱戲的、跳舞的,他們也就一般的人,除了皮相較好,其他和江湖上販夫走卒沒有什么不同,他們見過一些世面,要么世故圓滑,要么粗俗不堪,然而他見到白秀仙本人的時候,他卻感覺他與眾不同。
那白秀仙卸完妝出來,不再是臺上那般光鮮亮麗,卻是一位眉目英俊,眼神泛水的少爺。
“旻翔兄,您覺得我的這個戲院如何?”張赟看著王旻翔,他的眼睛總是不經(jīng)意地望向白秀仙。
“張兄自然是大手筆,毓秀坊可是蘇城第一?!蓖鯐F翔稱贊。
“哈哈,要說起生意嘛,這蘇城里,我說自己是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睆堏S又開始自夸了。王旻翔適時地附和他。
“小仙仙,來喝一杯。”張赟拿起酒壺斟酒
“張老板,秀仙待會兒還要上臺呢,這可不敢喝?!卑仔阆尚Φ?p> “你是不給臉了?”那張赟臉色突變,剛剛還是帶著笑,一轉(zhuǎn)眼青筋暴露,他順手就把酒潑到白秀仙的臉上。白秀仙裝作鎮(zhèn)定,但也被驚嚇得臉上失了色。
“張兄,別,我來給你喝?!蓖鯐F翔也嚇著了,沒想到這張赟從書院出來以后,性格變化這么大,王旻翔還以為他只是一般的浪蕩公子,如今看起來好像魔怔了一般。
“看來張老板今天心情不好,秀仙先告退了?!卑仔阆刹亮瞬聊樕系木?,自動離席。
張赟站起來,正要拉扯的時候,王旻翔拉住了他,他勸說道:“張兄乃是男子漢大丈夫,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