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本王就想一只妖躺著

　　“我就是過來通個氣，你們現在熱度這么高，最好能抓緊利用起來，我這邊幫你們申請過了，公司的新人合同可以幫你們給到B級，最好是這兩天就過來看一下。”

　　袁明杰聽上去和之前沒什么區(qū)別，但其實心里都快著急死了。

　　這種不火天理難容，而且已經自帶熱度的新人，能讓他搶到先機已經很不容易了。

　　其他公司要是不動手，就別在權力混了。

　　“好好好，我們把事情安排一下，就盡快過去。”

　　穆懷山答應著，內心卻開始盤算，自己這個月的獎金，到底還能不能保住。

　　“那就先這樣，不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啊，熱度就這一波，互聯網都健忘，不抓緊，過氣了再想紅，可就難了?！?p>　　袁明杰努力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繼續(xù)說道。

　　虎王這邊正要掛電話，又聽見那邊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

　　“要是有別的公司聯系你們，也跟我這邊說一下，這種時候，不靠譜的小公司還是挺多的。”

　　穆懷山謝過他掛了電話，簡要把情況跟另外兩只妖怪說了。

　　“先晾著他，”江月白一聽，剛才的氣也消了大半，“果然啊，就算以前年過去了，還是沒有人類能抵擋本王的魅力?！?p>　　當年狐王出走潯陽，除了和茶仙人的賭約，其實也是算出自己的紅塵劫應在那。

　　為了防止其他妖王搗亂，他借用了一個被溺死的女嬰的身體，完整過了一生。

　　那具身體受狐王魂魄的影響，自然是傾國傾城的美人。

　　下山后，江月白也是一番打拼，才積攢下了各種家業(yè)。

　　而在潯陽，他每天往窗邊一坐，就有人爭著給他送錢送東西。

　　高興了就彈彈琴唱首歌，不高興的時候，自然會有人砸更多的錢讓他高興。

　　江月白可太喜歡這樣的日子了，而根據云和的介紹，出道之后，他要干的事，其實差不了多少。

　　——而且完全不會有不明真相，誤以為他也出身煙柳的人，跑過來指指點點。

　　“有了熱搜，出了道，本王的修為也不愁了，家當也不愁了，這不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嗎，走，咱回你們那什么動物園！”

　　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完全打消了狐王的憤怒，他這會一下子充滿了斗志。

　　陸鳴低頭給穆懷山發(fā)消息，“大哥不是最不愿意折騰的嗎，怎么好像對出道這么興奮?！?p>　　“你忘了，但凡大哥對一件事情過分熱情，多半是因為辦完這事，他可以有更充足的理由，倒著?！?p>　　陸鳴點點頭表示了解，但又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等到他跟兩妖往回走，突然想起什么，點開了手機上自家小偶像的日程表。

　　大哥……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不等陸鳴說話，江月白已經竄出去不遠了。

　　“大哥你等會！地鐵站在那邊！”

　　穆懷山在他身后喊了一句，狐王聽見“地鐵”倆字，瞬間氣勢就委頓了下來。

　　淦！等本王有錢了，先買一個比剛才那裝X怪更奢華的法器。

　　狐王憤憤地想，當年本王，那也是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注】，比你強百倍。

　　“哪？我，有車?！?p>　　陸鳴伸出手，拽了拽穆懷山的衣角。

　　虎假狐威二妖立時轉頭，對陸鳴投射出目光攻擊——檸檬精的注視。

　　“虎大壯！你看你，混得都不如人家小鹿，人家好歹還有個車呢，你呢？！”

　　江月白捶著虎王的肩膀，怒吼道。

　　虎王無語凝噎，他一頓能吃陸鳴一個月的口糧，那可不是攢不下來錢。

　　“那要不去我家？我今天這班是別想上了，希望園長不要查崗……”

　　“不，去你們動物園?！?p>　　江月白給出的解釋是，現在回去，穆懷山還可以借口說去上了廁所，把今天請的假銷了。

　　“而且，那個叫云和的孩子，甚得本王心意，他不是說要給本王補習網絡知識嗎，正好去找他?！?p>　　陸鳴帶著虎假狐威回到了曲直司的車庫，剛才的庫里南已經開走了。

　　穆懷山環(huán)顧一圈，估計應該是另外的保鏢開了車。

　　就是不知道那位老黃豆精，出門看見自家司機的樣子，會作何感想。

　　尤其是，當他看見那位司機背上的字的時候。

　　——那是江月白打完覺得不解氣，順手用妖力刻的，“廢物”。

　　三只妖怪最后停在了一輛mini cooper前面，陸鳴開車，江月白坐副駕，剩下虎王好大的個子塞在后面，委委屈屈，無可奈何。

　　下車的時候，狐王看了一眼扁著嘴的穆懷山，默默在心里的小本上加了一句。

　　這種法器，要買大的。

　　說是回來找云和補習，但一直到下班，穆懷山都沒再看見江月白的妖影。

　　陸鳴還是不太敢跟他獨處，狐王前腳完失蹤，后腳鹿王直接遁走。

　　拜江月白所賜，虎王也在熱搜上掛了兩天，多少有了些妖力。

　　他能模糊感覺到，兩只妖都還在動物園的范圍里，精確的卻是找不到了。

　　“這是上哪去了？”

　　虎王嘀咕著回了辦公室，反正有陸鳴在，應該出不了什么事。

　　“穆會計！你咋才回來??！這月獎金不要了啊？！”

　　“穆叔！你可算回來了啊！嗚嗚——”

　　剛推開財務室的門，穆懷山就遭遇了無比“熱情”的歡迎。

　　另外一頭，江月白進了動物園，就直奔狐貍館而去。

　　陸鳴雖然奇怪，但為了監(jiān)督他，也為了自己的報告，就跟了上去。

　　三只妖里，江月白現在妖力最強，陸鳴有曲直司的法器，稍微弱上一些，穆懷山則是一窮二白又碰上天道有缺，妖力是最為微弱的。

　　所以當江月白想要隱藏自己，另外兩個理論上是沒辦法發(fā)現的。

　　折騰了大半天，又打了一架，狐王沒好徹底的身體，還有一直在犯懶的精神，都發(fā)出了嚴肅警告。

　　于是江月白進了狐貍館就變壞了原型，躺在了狐貍館的吊床上。

　　雖然狐貍館連他的狐王殿萬分之一都比不上，但相比穆懷山捉襟見肘的筒子樓，那條件確實是好了不少。

　　館里的一切，都是按照狐貍的習性完美協(xié)調過的，室內外設施都有，溫濕度環(huán)境適中，豐容設備齊全，美中不足是面積小了點。

　　但見識過穆懷山家的境況之后，這里簡直是天堂。

　　最主要的是，這些豐容設備，狐王他，沒玩過。

　　作為一只睡了千年的白狐，實在是難以抵抗現代科學飼養(yǎng)環(huán)境，來了就不想走。

　　前一天晚上，穆懷山和云和加班，江月白就被送到了臨時宿舍。

　　奈何那的床又小又硬，狐王剛躺上去就覺得無比委屈。

　　出離憤怒的江月白看著方寸大的屋子，一時悲從中來，出門散步。

　　溜達著，他就來到了狐貍館。

　　看著過得無比舒服的狐子狐孫們（雖然跟他基本沒啥關系），狐王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最后還是扛不住，變成原型，鉆了進去。

　　我就試一下，江月白想，破地方，比本王的狐王殿，差多了。

　　誒，這個是干什么的？你，起開起開，本王先玩。

　　那邊那倆，對，說你倆呢，搶什么呢，送過來。

　　我是誰？新來的得往后排？好家伙，見了本族的妖皇還敢放肆的，我倒是頭一回見。

　　江月白看著這些比他小了幾千歲的狐貍們，完全沒意識到他自己的為老不尊，放開威壓，鎮(zhèn)住了小狐貍們。

　　吊床，本王的，滑梯，本王的，這些食物，切，你們吃去吧，本王才不吃這種粗糙的東西。

　　當然，最后的結果是——

　　“真香?。　毕胫统砸豢诘慕掳?，果斷吃完了所有的口糧。

　　“有這些人類在，你們過得倒是比本王舒服很多……”

　　吃飽了躺在吊床上，小狐貍們湊在他身邊幫他順毛捶腿修爪子，讓江月白一時恍惚，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千年前。

　　大妖的氣息，對小輩們來說，是保護，也是開靈智的引子。

　　雖然現在開靈智成精幾乎不可能了，但小狐貍們還是本能地聚在了狐王周圍。

　　一直到早上，江月白感受到自己放的假身周圍有動靜，才趕緊跑了回去。

　　“這么丟妖的事情，絕對不能讓虎大壯知道。”

　　早上出門的時候，狐王是這樣想的。

　　回來的時候，他實在太累了，想著有妖力掩蓋，干脆直接躺了回去。

　　陸鳴跟到一半就跟丟了，他能確定江月白就在動物園里，就放下心，在動物園里閑逛。

　　對鹿王來說，很久沒像今天一樣輕松了。

　　他熟識的妖只有虎假狐威兩只，其他的都是通過他們認識的。

　　但陸鳴社恐，聚會要么不去，要么去了躲在角落里。

　　江月白閉關之后，他和穆懷山的交集都少了許多，化形前被吃的陰影，化形時穆懷山要娶他的豪言壯語，說是不在意，其實很難啊。

　　后來陸鳴被曲直司收編，上班從來單機游走，下班直接回家，偶爾上網追追小偶像，也就是生活的全部。

　　見到江月白之后說的話，已經是他半年以來說話的總和了。

　　逛著逛著就走到了鹿園，他剛一過來，里面的鹿就圍了過來。

　　陸鳴笑笑，稍微放開了點妖氣，示意小鹿們該干什么干什么。

　　“有時候，倒是挺羨慕你們的，死的比我快多了?！彼南?。

　　陸鳴正看著小鹿們出神，手機突然開始震動，他以為是曲直司喊他寫報告，趕緊拿了出來。

　　劃開屏幕卻發(fā)現是一條平臺消息，來自，平臺抽獎助手？

　　“恭喜您，在聞狄發(fā)起的抽獎‘轉發(fā)抽一個粉絲陪他吃下午茶’中，成功獲獎?！?p>　　關了平臺，陸鳴笑笑，眼睛里的湖泊，慢慢泛起了漣漪。

　　要去嗎？夢想照進現實，還會是個美夢嗎？

　　他考慮著，穆懷山的消息也過來了。

　　“老路，你跟大哥都擱哪呢啊！我頂不住了??！”

　　“不知道，大哥剛進動物園就不見了，但是他應該沒出去?！?p>　　接到消息的穆懷山仰天長嘆，這是天要亡我的節(jié)奏啊。

　　“穆會計，你再不把小哥哥交出來，我這就去找園長舉報你！”

　　在虎王對面氣勢洶洶的，就是動物園的文宣處主任，程璇。

　　也就是之前塞策劃給云和，讓他做預算的那位。

　　程璇其實年紀不大，研究生畢業(yè)來了動物園，靠著扎實的專業(yè)功底和奇計頻出，成功讓動物園的游客人數多了幾倍，破格升了主任。

　　她本來還在發(fā)愁嘉年華的宣傳，動物園的會計老穆就帶著自家娃，上了兩天熱搜。

　　一個宣傳如果能放過這種機會，那就不要干了。

　　于是剛一上班，程璇就帶著直播企劃，光速殺到了財務室。

　　然后就撲了空。

　　“不是，小孩子愛玩，我這會也喊不回來?！?p>　　面對程璇的舉報威脅，千年的虎王也只能默默投降。

　　沒辦法，為了房子啊。穆懷山向云和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程姐，你先消消氣，都一天了，也不差這會了?！?p>　　云和成功接收了信號，端了杯水過來，遞給程璇，繼續(xù)說道。

　　“其實真找小老弟直播，不太合算，他現在熱度太大了，再宣傳的話，容易起反效果，早上那幾個黑熱搜里，也不全是故意抹黑的?！?p>　　“倒也是，天天跟熱搜上掛著，是有點招人煩?！?p>　　程璇抿了一口水，點點頭，卻還是為宣傳效果發(fā)愁。

　　這邊穆懷山跟云和剛出了一口氣，就聽見程璇把杯一放，狠狠拍了大腿。

　　“哎呀我這個腦子，那小哥哥光上熱搜了，小叔叔不是就上了一次嗎?！?p>　　她面露精光，轉頭盯住了穆懷山。

　　“我記得，老穆的賬號，不是叫動物園穆叔嗎？”

　　虎王突然渾身一冷，他上次感覺到危險，還是江月白妖力全開的時候。

　　這會，卻突然有了種相似的感覺。

　　沒給他時間反應，程璇讓云和發(fā)預告，自己則抱著一個大箱子，光速沖到了穆懷山的面前。

　　“穆會計，穆叔，穆哥哥！為了咱過年的紅包，犧牲一下吧！”

　　在虎王拒絕之前，程璇就已經把粉底糊了他滿臉。

　　一個小時之后，動物園穆叔的平臺上，出現了一個直播地址。

　　幾分鐘的時間，直播間里就來了幾千人。

　　“叔要直播了？那小哥哥來嗎？”

　　“蹲蹲蹲，剛刷到預告就開播了，還好來的及時。”

　　“誒，不是小叔叔嗎，這個新的小哥哥是誰啊？”

　　“主播虛假宣傳嗎？看在你長得帥的份上，原諒你?！?p>　　鏡頭里最開始出現的，其實是云和。

　　他看人數的增長稍微穩(wěn)定了，才開始說話。

　　“大家好，歡迎大家收看我們的直播，我不是今天的主播，主播一會才來，我先來熱一下場子?！?p>　　云和說完對著鏡頭笑了一下，評論突然開始井噴。

　　“這個聲音，是畫外音小哥嗎！？那天的旁白小哥哥！？”

　　“手手手！這雙手我認識的，就是那個小哥哥！”

　　云和湊近屏幕，看了一眼評論區(qū)。

　　“你們不要刷太快，我都看不清了。對，穆叔和小老弟都不太懂網上這些東西，那天剛好愛榜公示，我就幫著弄了。”

　　評論停了一秒，然后繼續(xù)爆發(fā)。

　　“臥槽！哪個單位顏值這么高？”

　　“我宣布，剛才湊過來那一秒，我戀愛了?！?p>　　“睫毛精啊這是，皮膚好好啊。”

　　云和實在看不清彈幕，就放棄了，他抬頭，程璇還在往穆懷山頭上噴發(fā)膠，只好繼續(xù)往下說。

　　“我們是盛京野生動物園的，穆叔是園里財務室的主任，但是大家習慣了，都直接喊他穆會計，也是動物園的老員工了。我去年來著實習，就是穆叔帶的我，今年我也轉正啦?！?p>　　云和舉著自己的工牌，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今天直播，主要是帶大家參觀一下動物園，也算是我們蹭了穆叔的熱度啦?！?p>　　云和抬頭往后看，在穆懷山的極度不配合之下，程璇終于給他畫好了妝，整理好頭發(fā)，又逼迫穆懷山換好了西裝。

　　程璇對著云和做了一個OK的手勢，云和點點頭。

　　“那現在穆叔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就把直播間交給穆叔，讓他給大家介紹一下?！?p>　　云和翻轉攝像頭，畫面就從他轉向了穆懷山。

　　“畫外音小哥回歸了本職?！?p>　　“還想多看一會啊，嗚嗚。”

　　“誒，小叔叔也很可啊，比那天精致了不少?！?p>　　“叔化了妝嗎？我難以想象那個畫面……”

　　程璇塞了另外一個手機給穆懷山，讓他時不時互動一下。

　　雖然評論刷的飛快，虎王還是能看清的。

　　“大家好，我是盛京野生動物園的會計老穆，今天帶大家看一下……”

　　財務室一行人浩浩蕩蕩，從辦公樓開始，過了宿舍區(qū)，來到了各大園區(qū)。

　　到了工作和（作為老虎）生活過的地方，穆懷山也放松了不少，反正雖然說有很多人再看，但他又不能看到那些人。

　　“好了，這邊呢是動物園的狐貍館，盛京冬天太冷，所以不耐寒的品種都是在室內的，我們準備了豐富的豐容設施，盡量保證動物們的原始生活環(huán)境不改變。”

　　“哇哇哇，好多小狐貍，這邊也好可愛啊?！?p>　　“誰能想象，半個小時之前，我其實蹲的是個顏值直播來著?！?p>　　“我現在相信叔不打算出道了，要出道估計也是小品區(qū)?！?p>　　“后面那只白狐好大啊，毛真順啊，好漂亮！”

　　“我的天，他怎么那么好看啊！蓬蓬的，跟旁邊灰頭土臉的都不是一個畫風。”

　　穆懷山背對著狐貍館，簡單介紹之后不再說話，主角變成了身后的動物們。

　　——這都是程璇突擊培訓的結果，虎王牢記流程，這會讀評論，互動，展示動物。

　　“后面的白狐好漂亮……我們動物園現在只有藍狐和紅狐，沒有白……”

　　說著話，虎王回頭，想確認一下。

　　江月白睡得正香，外面就傳來了一陣喧囂。

　　他不耐煩地睜開眼，就看見了玻璃外面的，穆懷山。

　　人形的虎王和化為原形的狐王，隔著一道玻璃，大眼瞪小眼。

　　都從對方的眼里，讀到了，深深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