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本王好生無聊
求生欲讓妖清醒。
穆懷山在沒睡醒的狐王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就飛速岔開了話題,帶著一眾閑雜人等,閃到了鹿園。
妖類化形后,除非重傷,原形一般不會示人。
這種事情的羞恥程度,大概不亞于黃金周在景區(qū)裸奔。
——這也是聽說穆懷山靠原形做夜間兼職的時候,江月白如此不齒的原因。
大冬天的,動物園里基本上沒什么人,又有穆懷山在,狐王下意識覺得這是個安全的地方,也就放松了警惕。
再加上園里的動物過得都很好,江月白就忽略掉了,它原本的功能。
等到他意識到,剛剛有一大批的工作人員,還有不少的游客,都目睹了他的原身……
狐王氣得在地上瘋狂刨坑,恨不能把自己埋起來。
本來其實(shí)也沒這么多人,動物園不小,游客們一分散,基本上是零星幾個。
但是穆懷山直播,除了舉手機(jī)的云和,監(jiān)督的程璇,還有幫忙拿各種道具和湊熱鬧的工作人員。
游客們看到這一堆人聚在一起,好像是在拍什么節(jié)目,還有對動物的講解(關(guān)鍵是還不收費(fèi)),就聚了過來。
人群聚起來,想要散開就費(fèi)事了。
不過這會雖然大部隊(duì)已經(jīng)走了,還剩下一些,被白狐吸引的,留了下來。
“媽媽,那只白色的大狗,好可愛啊,他還會刨地呢!”
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傳了過來,羞憤不已的江月白猛地抬頭,更生氣了。
你才是狗!怎么罵妖呢!
小孩子聽不到江月白的os,但是能感受到這恐怖的目光,嚇得人家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哭。
“你看你,亂說話吧,這個不是狗,是狐貍,有靈性的,快站起來,給大仙道歉?!?p> 孩子坐在地上哭,旁邊的家長卻拍了拍他,讓他自己站起來。
這一大一小倒不是跟著穆懷山的直播過來的,孩子的媽媽鄭晴是椰子TV的編導(dǎo),上一季度的節(jié)目點(diǎn)擊慘淡,被領(lǐng)導(dǎo)放了假回家反省。
她正愁著怎么交個新的策劃出去,小孩子放了假鬧著要出來玩,她正好散散心找找靈感,就一起出來了。
小朋友不知道大人的事情,他本來被嚇到,又平白摔了一跤,家長還不安慰他,一下子哭得更兇了。
“李、思、年!我是不是教過你,不可以在公眾場合這樣?我會生氣的。”
鄭晴的聲音嚴(yán)肅了起來,小朋友李思年卻完全聽不進(jìn)去。
這種時候,最好的辦法還是冷處理,鄭晴不再說話了,徑直走到一旁,對著江月白拜了拜。
“狐仙莫怪,小孩子不懂事,頂撞了您,我先替他給您賠不是了,一會讓他過來給您賠罪啊,莫怪莫怪?!?p> 盛京所在的地區(qū),動物信仰還是普遍存在的,大家?guī)缀醭闪肆?xí)慣,對特定的動物,會保有敬意。
再加上鄭晴也算是半個娛樂圈的幕后人員,對這類事情,向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不過按照現(xiàn)在的天道,真的有靈性的,倒也沒多少了。
可能鄭晴自己都不知道,她這一次,居然歪打正著,拜到了真的。
江月白本來正尷尬著,見她這樣,氣倒是消了不少。
他抓了兩只小狐貍擋在身前,算是不讓自己裸奔,撿回一點(diǎn)威嚴(yán)。
狐王居高臨下,點(diǎn)點(diǎn)頭,算是接受了鄭晴的道歉。
那邊的李思年哭了半天,卻不見家長安慰,自己也就不哭了,委委屈屈走了過來,拉了拉媽媽的袖子。
“媽媽,你不要生氣好不好?!?p> “我生氣沒關(guān)系,快去給狐仙道歉。”
小孩子這會正是聽話的時候,就學(xué)著鄭晴的樣子,對著江月白拜了拜。
“原來你是狐仙嗎?我還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動物呢,你生我氣了嗎?不要?dú)夂貌缓冒?。?p> 任何動物的幼崽,在不鬧的時候都是天使。
再加上“漂亮”這兩個字,完美戳中了江月白的內(nèi)心。
他抬爪子,示意孩子可以退下了。
一大一小轉(zhuǎn)了轉(zhuǎn),拍了幾張照片,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狐王見鄭晴也算虔誠,醒過來這么久了,這還是第一個當(dāng)著面誠心拜他的。
江月白看她眉頭緊縮,還有倦容,掐指一算,是事業(yè)有所阻礙。
想了想,就分了一絲妖氣出去。
“事業(yè)不順?那本王送你一段開悟吧?!?p> 江月白狐王倒是沒有直接幫她繞開障礙,只是給了她一點(diǎn)啟示,讓她自己找到出路。
——這次是緣分到了,總不能讓她以后遇到困難就來求神拜佛吧?
神佛還有自己的苦惱呢,分不出那么多悲憫給世人。
鄭晴剛走出狐貍館,突然感覺腦袋一陣輕松,一直想不通的事情,都有了眉目的樣子。
“對了,剛才是動物園在直播嗎?”
她拿出手機(jī),搜索了一下,果然,盛京野生動物園,已經(jīng)掛在熱搜上了。
點(diǎn)進(jìn)直播間,能看到人數(shù)已經(jīng)過了幾萬,彈幕里也基本都是對動物的討論。
“這倒是個新路子,”鄭晴嘀咕著,點(diǎn)開了領(lǐng)導(dǎo)的消息框,“老段,上次說的那個新式選秀,我有了一點(diǎn)眉目,大概是這樣,要是可以的話,我下周交策劃?”
那邊鄭晴帶著孩子走了出去,江月白也在第一時間,沖回了室內(nèi)沒有玻璃的地方。
實(shí)在是太丟妖了!下次一定要記得隱身。
江月白懊悔地?fù)狭藫项^,變回了人形。
剛才沒來得及分心,這會他倒是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附近似乎有一道陌生的妖氣。
“什么時候過來的?”
狐王瞬間收回神色,冷漠而威嚴(yán)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
“我還以為你忙著欺負(fù)人類幼崽,沒時間注意我呢。”
一個魁梧的少年人,從暗處走了出來。
如果江月白來得及了解當(dāng)今妖界境況,就會知道,這是獅族最后一批化形的小妖之一,也是獅族最有天賦的小妖。
當(dāng)今紅塵劫都難遇,小妖化形,一般就以族類為姓,排行為名,到紅塵劫再改。
而這個少年在獅族同輩,排行四十四,全名,師四十四。
當(dāng)然,也有傳言,他之所以是最有天賦的小妖,是因?yàn)閯e人下戰(zhàn)書,出于禮節(jié)都得先高呼隊(duì)對手大名,請對方應(yīng)戰(zhàn)。
師四十四……挑戰(zhàn)他還得先練仨月口條,不劃算。
江月白面色不動,冷冷說道,“與你何干?”
但如果這會狐王是站在一個更亮的地方,師四十四就能發(fā)現(xiàn),其實(shí)江月白的眼角,正在微微抽動。
江月白的內(nèi)心里,仿佛滾油里潑了一盆水,直接炸鍋了。
剛才的事情他居然都看到了?!不能留不能留,這個妖,絕對不能留。
師同學(xué)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在對方那,被判了死刑。
“喲,你很囂張啊?!毙—{子一抹嘴角,自以為帥氣地冷哼了一聲。
聽見這句話,江月白直接繃不住,笑了出來。
他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少年,沒聽到有妖這么跟自己說話了。
“笑什么?站在小爺面前,是你的榮幸?!彼氖膿P(yáng)起下巴,對江月白說道。
“啊,是嗎?幸會幸會,真是蓬蓽生輝,三生有幸呢?!?p> 江月白配合著,倒是不急著把這小獅子下鍋,想看看他還能說出什么來。
“這個態(tài)度倒還可以,上午在盛京曲直司放火打妖的,是你?”
“嗯,咋的,有事?”
狐王不走心地答應(yīng)著,他左右看了一圈,拽了張床過來。
狐貍館后面這個小屋,是飼養(yǎng)員平時準(zhǔn)備食物,幫狐貍們洗澡用的,正好有張吹毛用的床。
除了小一點(diǎn)以外,江月白對這床也很滿意,有一半是斜著向上的,剛好可以靠著。
他往上一靠,翹著二郎腿,轉(zhuǎn)頭看向四十四。
“你,下來!小爺還沒坐呢,你倒是先躺下了。什么態(tài)度啊你這妖?”
四十四被他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氣到了,剛要上前,又忍住了。
“不是你有事說事,沒事別跟我這閑擱楞嗓子?!?p> 狐王剛就沒睡醒,這會正困著,四十四說話還找不到重點(diǎn),弄得他有些煩躁。
“呵,小狐貍,你這副態(tài)度,是想引起小爺?shù)淖⒁鈫幔恐霸谇彼救鰸姡殖鍪执騻埣胰?,怎么,是想跟小爺爭青年才俊榜榜首的位置嗎??p> 江月白:???
小朋友,癔癥也是病,咋千年后的醫(yī)術(shù),都拯救不了你病入膏肓的腦子了嗎?
“呵,不說話嗎?只想引起我的注意,卻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嗎。也罷,來,挑戰(zhàn)我,贏了,小爺就出面,幫你擺平茍家?!?p> 狐王靠在床上,突然很想知道,他睡覺的這段時間里,妖族到底是拿什么教材在教育后輩。
何止不說人話啊,這是妖話都不會說了?
不過四十四的話里,倒也有些其他的東西。
“你認(rèn)識被揍的那個?”
“呵,鬣狗一族雖然全族為仆,卻也是海外貴族的仆從,好歹算半個大家族,你想拿他們立威,卻是草率了?!?p> 四十四這邊一副扼腕,卻沒發(fā)現(xiàn),在他身后,陸鳴已經(jīng)悄悄趕了過來。
小獅子來的時候根本沒收斂氣息,如果不是江月白分心,三只大妖應(yīng)該都是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
穆懷山直播著脫不開身,就飛快趕了過來。
——主要不是擔(dān)心江月白,是擔(dān)心這個新冒出來的妖怪。
到了門口見里面還算和平,陸鳴也就放下心來。
聽了兩句,他差點(diǎn)控制不住自己,險些隱藏不住。
好家伙,這孩子是一頓吃了幾本修真文啊。
“打就打了,我還要挑日子咋的?。俊?p> 江月白笑,聽四十四的意思,好像那個都扛不住他一成妖力的司機(jī),都能算個妖物。
這個世道真的是,搞笑。
“呵,你這是在用囂張的態(tài)度,再次引起我的注意嗎?若不是我有婚約在身,你可能已經(jīng)成功了?!?p> 四十四以拳抵額,嘆息道。
不過他很快抬起了頭,目露精光,氣沉丹田一聲怒吼。
“來吧,小爺師四十四,給你挑戰(zhàn)我的機(jī)會,就讓今天這一戰(zhàn),見證究竟誰能,榜、上、有、名——!”
聽到四十四高八度的播音腔,陸鳴轉(zhuǎn)身就走。
再不走他可能憋笑會憋出內(nèi)傷來。
啊,年輕真好。
現(xiàn)在的小孩子,真是很有活力呢,陸鳴想。
狐王沒動,一般妖族打架,平輩是約戰(zhàn),以下犯上才是挑戰(zhàn)。
——后輩想要上位,一般都需要先把前輩打趴下。妖族很喜歡這種新陳代謝的方式,維持妖類的整體實(shí)力。
“你叫啥?”
“師四十四。”
“沒聽清……”
反復(fù)幾遍之后,四十四差點(diǎn)咬斷自己的舌頭,這才反應(yīng)過來。
“你耍我?!”
他氣急,抄起一把長戈就沖著江月白沖了過來。
狐王動都不懂,一抬手,旁邊的拖把就飛到了四十四面前。
獅族功法都偏狂戰(zhàn),靠癲狂換取實(shí)力的大幅飆升,早期很難控制自己神智清醒,一旦能做到,幾乎難遇敵手。
但四十四顯然不是這樣,他甚至分不清拖把有沒有人拿著,就開始了一番混戰(zhàn)。
狐王單手撐耳朵,另一只手像是在指揮交響樂,不斷在空氣中劃動。
而拖把桿就隨著他的手,上劈,下砍,格擋,進(jìn)攻。
四十四反應(yīng)倒也不慢,一時跟拖把打了個平分秋色。
半晌,四十四終于力竭,爆發(fā)出最后的怒吼,終于把拖把桿砍成兩段。
他氣喘吁吁停了下來,剛要說話,那兩節(jié)拖把桿,就重重壓在了他的身上。
江月白也懶得廢話,直接放開威壓,四十四瞬間頭都抬不起來。
他這會的反應(yīng)倒是和那天的司機(jī)有些相似,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小狐貍……你到底……是哪來的……明明年紀(jì)不大……”
四十四掙扎著開了口,江月白看在那句年紀(jì)不大的份上,稍微放開了壓制。
·“封禪臺,聽說過嗎?”
“呵,妖類生存,本來就跟天地爭搶資源,還要學(xué)人類,組建什么狗屁門派,靠門派,你們又能靠到什么時候?”
“你以為,封禪臺是個妖修的門派?”
“小門小派,還值得拿出來炫耀?”
狐王收了威壓,突然覺得有些無聊。
他行走天下的年代,英杰輩出,百年一封禪,大妖們斗法酣暢淋漓。
現(xiàn)在隨便一個孩子,連什么是封禪臺都不知道,都能跳到他面前要他來挑戰(zhàn)。
無聊,好生無聊。
這架打得,都沒意思了。
四十四還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張嘴,都是獅子的叫聲。
“我怎么變回原形了?我沒有……”
他發(fā)出了這樣的神念波動,狐王懶懶地一抬眼皮,把床換成了四十四。
“心智不全,罰你百年苦修,磨練心智。”
他抬手揉了揉,這四十四雖然腦子有問題,皮毛摸起來倒是很舒服。
“正好本座缺個坐騎,勉強(qiáng)用你吧。”
四十四無能狂怒,聽上去卻全是獅吼了。
這邊聲音傳出來,倒是嚇壞了門外的云和。
“穆叔,咱賬上沒有引進(jìn)白狐的記錄啊……”
直播剛完,云和拉著穆懷山趕緊往狐貍館跑,賬對不上,別說工資了,那怕是要直接蹲號子。
他們正要推門,就聽見了里面的獅吼。
“誰在準(zhǔn)備室嚇唬人……”
在穆懷山伸手之前,云和已經(jīng)拉開了門。
然后就看見了,躺在獅子背上的,江月白。
人類形態(tài)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