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評選
方淵小心翼翼的捧著畫，慢慢的挪到畫桌旁邊，喘著氣，緊張兮兮道：“你把桌面收拾下，快！”
唐秀婉正在作畫，而且紙上的墨汁還是濕漉漉的，現(xiàn)在動畫紙，搞不好就全毀了。
雖說只是勾勒的稿本，可也是花了她大半天的時間。
不過看方淵如履薄冰的緊張模樣，她僅僅遲疑了一下，就把桌面上的紙給收了起來。
“你讓一下?！?p> 方淵來到桌子正面，這才把手里的畫輕輕地鋪在平整的畫桌上。
這一幅畫，毫無保留的呈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
方淵彎著腰，再一次仔仔細細的觀看每一個細節(jié)。
他的模樣實在太過于專注，唐秀婉甚至都不忍心打擾他。
過了許久，方淵終于雙手扶著腰站直了，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一直想要畫出這樣一幅作品，你算是徹底滿足了我的愿望。這樣的景色，我見過許多次，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孩，在這樣優(yōu)美的環(huán)境中，對我露出如此好看的笑容。我沒有這樣的機遇，畫出這樣一幅畫?！?p> 他用手托著下巴，嘖嘖贊嘆：“她是楊小雨吧？”
唐秀婉也驚奇于畫中女兒的美，或許是每日見面，她已經(jīng)習慣了女兒身上的美。
平常不覺得如何，可放在畫上，卻如此的突出。
興許，繪畫的人，真的有一雙神奇的手，能夠點亮靈魂。
聽了方淵的問題，她恍然驚醒，點頭道：“是，是小雨?！?p> 方淵的眼睛一直盯著畫作，始終不愿意離開，“你這里有放大鏡嗎？”
“有的。”唐秀婉從書柜上層翻出了一個沾了灰塵的放大鏡，仔細擦拭才遞給方淵。
方淵拿著放大鏡，再次彎腰，細細觀察這幅畫的每一個細節(jié)。
“妙，妙，精妙！”
就算用放大鏡觀看細節(jié)，他還是沒有挑剔任何一點失誤和缺點。
通過放大鏡放大的每一片油菜花，依然栩栩如生，仿佛在風中搖曳。
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產(chǎn)生了一絲疑惑，扭頭過來看了唐秀婉一眼，問道：“在我看來，這幅畫已經(jīng)是完美無缺，沒有什么可以修改的地方，為什么還不落款？”
“額？”唐秀婉被突然這么一問，腦子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方淵紅潤的臉上泛著溫馨的笑容，“咱兩認識這么多年，該有三十年了吧？我一直生怕你不開竅，今天見到這一幅圖，我知道，以后你不用我再教你了。其實這么多年來，也沒什么可教的，全靠自己領(lǐng)悟?！?p> “老師！”
唐秀婉知道老師這些年的關(guān)心和栽培，本想解釋一下這幅畫不是她的作品。
方淵卻伸手打斷了她的話，“抒情的話，就不必多說了。這幅畫，趕緊落款，蓋上印章，掛到展覽室的墻面上?！?p> “……”
唐秀婉看著方淵激動地表情，千言萬語，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多少年來，她多么希望得到老師的肯定。
現(xiàn)在她看到了。
嫉妒、貪婪、私欲……
種種復雜的感情，在心頭交織。
“這幅畫參與市美展，獲獎不難，放到省美展，一樣有機會角逐金獎！”
這一句話語氣澎湃，足以說明方淵此時的內(nèi)心是多么的驕傲！
唐秀婉再也無法開口拒絕。
占有的欲望，此時已經(jīng)吞噬所有的理智。
她拿起了一只毛筆，在空白的角落，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鈐印?！?p> 方淵笑著提醒。
唐秀婉從抽屜翻出一枚小巧的印章，按了下印泥，然后在自己名字后面蓋上了印章。
做完這兩個步驟，意味著這一幅畫，現(xiàn)在是屬于她的作品了。
以方淵的眼光和資歷，說出來的話，基本上是一個唾沫一個釘。
他都看好這個作品能夠在省美展角逐金獎，那就真的是好作品！
她卻沒有任何喜悅的情緒。
恰恰相反，心頭仿佛憑空多出了一塊石頭，壓得人喘不上氣。
“好好收起來，別弄壞了?！?p> 方淵背著手，走出了辦公室。
唐秀婉坐在椅子上，面色發(fā)白，像是一尊石膏雕塑。
她從來沒有做過這么惡劣的事情。
如果方淵知道這幅畫不是出自她手，一定不會催促她簽下名字，并且蓋上印章。
如果方淵知道真相，以他那么清正的作風，一定不會原諒她的做法。
一股濃濃的罪惡感，就像是一團密不通風的黑霧，徹底籠罩在了她的心頭。
在她的心里，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只惡魔！
……
《現(xiàn)代農(nóng)耕少女》掛在了展覽室的南墻。
在校園網(wǎng)的首頁，頭條位置，兩張照片，幾乎占據(jù)了大半的頁面。
正是余春雪和唐秀婉的新作品。
余春雪的第三幅作品是一個石膏像！
這簡直是明顯的敷衍了事！
石膏像是每一位繪畫的學生，在畫室每天都在進行的事情！
尤其是這一副石膏像，居然是斷臂維納斯！
幾乎每一個畫室里面，都會豎立著這樣一個雕像。
這樣一幅畫，無論畫得多么精彩，技巧多么高超，無法表達任何東西，整張圖紙都是蒼白無力的。
不，這樣一張畫，其實表達了一個情感——
那就是深深地藐視！
用這樣一個作品來參與評比，可見余春雪已經(jīng)勝券在握。
她向來都是高傲的人。
這也不難理解她的做法。
畢竟整個評比，也就她和唐秀婉兩個人。
按照這一階段的評比規(guī)則，每人陸續(xù)展覽三幅畫，只選取得票率最高的唯一一幅作品。
以早先展覽出來的四幅畫的得票率，余春雪的兩幅畫分別獲得了大約一萬一千票和九千八百票，唐秀婉的兩幅畫分別獲得了大約五千四百票和三千兩百票。
可以說，余春雪遙遙領(lǐng)先于唐秀婉，基本上已經(jīng)蓋棺定論了。
在評選頁面的下方，看到了余春雪的第三幅作品，許多學生在下邊發(fā)出了驚嘆：
“余老師簡直不要太霸氣！
“我早就說余老師已經(jīng)勝出了，這一次評比，早已經(jīng)結(jié)束?！?p> “按照第三輪的情況來看，余老師這是在用實際行動，來給我們上一堂石膏像素描課?！?p> “維納斯的素描像，我已經(jīng)畫到吐了！”
……
點開評選頁面，學生們的目光，都是不由自主的被這一副石膏像的深深吸引。
因為他們見得太多，看得太熟，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了過去。
有些人還沒仔細看，就發(fā)表了篤定的言論。
過了半天，評選頁下面的評論，以及點贊最多被推到前列的熱評，漸漸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尤其是第一條熱評，點贊數(shù)超過了五千。
這可是校園網(wǎng)，整個學校也就兩萬人出頭！
每人一個點贊的情況下，有五千的點贊數(shù)，簡直離譜！
這一條熱評，也很簡潔：
“請把唐秀婉老師的《現(xiàn)代農(nóng)耕少女》放大一百倍來觀看！”
在網(wǎng)站上打開評選頁，畫面就那么大，圖片也就巴掌大，如果不放大來觀看，內(nèi)容繁雜的《現(xiàn)代農(nóng)耕少女》，其實就是一團黑影。
等到把圖片放大一百倍，所有細節(jié)呈現(xiàn)出來，秋毫必現(xiàn)的時候，真正的美，才展現(xiàn)出來！
評選頁最下面的評論區(qū)域，突然熱鬧了起來，每次刷新，評論就像是直播彈幕似的，飛快滾動。
“我心動了，你們呢？”
“我一個女生，看到這個女孩，我都臉紅了，仿佛找到了初戀的感覺，笑容真甜！”
“我放大到了最大，你們注意到?jīng)]有，女孩的頭發(fā)，每一根都非常絲滑！”
“右上角，最遠的田邊，有個人蹲在田里面拉屎！”
“兄弟你什么眼睛，比螞蟻還小的人，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
“別人蹲在地里摘菜，好吧！”
“以這一幅畫的精細程度，沒有一兩年的苦功，根本畫不完！”
……
關(guān)于維納斯石膏像的評論，徹底被《現(xiàn)代農(nóng)耕少女》的相關(guān)評論給淹沒了。
所有人都在研究《現(xiàn)代農(nóng)耕少女》，有人驚嘆于畫中的油菜花，有人驚嘆于畫中女孩的甜美笑容，有人驚嘆于整幅畫巧奪天工的技巧……
有人說：“當你輕敵的時候，就會付出慘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