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來玄水城主盛意拳拳，想請他做自家夫人腹中未出世的少君師傅。
承他救了一命，北堂淵便允了。也如約在十五年后再到玄水城教授韓非夜。
“我知他身份顯赫，是個貴子，在授業(yè)上也不好太過嚴苛，畢竟人家日后要執(zhí)掌一方城池不是？本想教授個把防身招式就離去，但非夜這孩子，天資過人，是個武學材料。這一教便收不住了，將門中秘技都傳授他了。也算是我留仙殿后繼有人了?！北碧脺Y將這些年的事簡單括述，發(fā)現(xiàn)這蠅營狗茍的半生也不過寥寥幾句便能道盡，又飲了一海碗。
梨花酒是甜的，入喉綿香悠長?；貞泤s是苦的，縱經(jīng)年已過，亦使他心中坳痛再起。
道本是忘卻前塵，專注一趣。
北堂淵卻還未參透了，不忘也是一種妄，但他仍然選擇不忘。
“北堂兄。”涂滿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便再替他斟滿一碗酒。
“韓非夜，你快來瞧我爹同你師父聊的好像不大開心啊？”涂靈嬌扒著門縫向外看，雖聽不清再說什么，但看北堂師傅的面色凄苦，她猜想二人定是聊的不大愉快了。
身后的人沒回話，她剛轉(zhuǎn)進內(nèi)室。
“啊—”涂靈嬌捂著雙眼，露出條縫隙尷尬道：“你在換衣服為什么不和我說?！?p> “話說，你換衣服做甚？”見他換好了，正系著絳佩。涂靈嬌這才放下手。
“帶你去個地方?！表n非夜拈了柄竹扇，好不風流。
“又去哪呢？”涂靈嬌想起之前與他去的蝶泉不禁莞爾，遂問。
“花女集?！表n非夜撈起一側(cè)架子上的月白披風將她兜住系好帶子，“夜里涼，多穿點?！?p> 涂靈嬌被他牽出門時想，傷中將養(yǎng)的分明是他來著。怎的好像自己成了那個需被照顧的了。
韓非夜松開涂靈嬌的手，朝著對酌的兩人作揖道：“師傅，岳父。我?guī)蓩沙鋈ヒ惶?。晚些回來。?p> “去吧?！北碧脺Y頷首答他。
“爹，你勸著點師傅，少喝點酒?！蓖快`嬌不放心叮囑道。自家爹爹是個看見酒就走不動道兒的，遇上北堂師傅，兩人還指不定喝到幾時呢。
“知道了，知道了。”涂滿敷衍著擺擺手，但涂靈嬌知道，他今夜定少喝不了。
得了準，韓非夜重新牽起她的手走出那方小院。
月色靜謐，灑下細碎銀光于林間。韓非夜一手提著柄燈籠，一手牽著她。涂靈嬌低頭去尋他二人的影子，韓飛夜長得高挑，她的影子剛好到他肩下。涂靈嬌微微歪頭，她的影子便靠在他影子上了。
“怎么了？”
察覺她的異樣，韓非夜停下腳道。
“沒什么，對了，那個花女集。是個什么？好玩嗎？”涂靈嬌忙岔開話題。
“是春山城女子的節(jié)日，同我們玄水城女兒節(jié)相似?！?p> “所以，你特意帶我去過節(jié)的？”見他對自己這般上心，涂靈嬌只覺心窩暖融融的。
“不想去？”韓非夜微微挑眉。
“我只是覺得最近你對我太好了。”
“這便覺對你好了？本君的好可不止這些?！表n非夜若有所指笑了笑，“再不快些，便趕不上熱鬧了?！闭f罷牽著她繼續(xù)向前走。
春山城的花女集的確同玄水城的女兒節(jié)相仿。城中大街小巷皆人頭攢動，擠滿了姑娘公子，這花女集，又是未婚嫁的公子小姐們相看來的嘛。
“這位小姐，要一個香包嗎？待會兒“贈羅香”便要開始了。”一名布衣老嫗一手提了只竹籃，一手晃了晃手中那把粉色香包道。
“什么是贈羅香？”涂靈嬌說著接過一枚香包湊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轉(zhuǎn)身對韓非夜道：“好香啊，你聞聞。”
“小姐公子瞧著面生，是外地來的吧？贈羅香是今夜花女集的重頭，若有相看上的公子，便將自己的香囊系到那位公子身上。公子相看上哪位小姐同樣也能將手中絲帶系到小姐身上。若倆倆中意了便可結(jié)緣呀?！蹦抢蠇灉睾托Φ馈?p> “要一個?！蓖快`嬌將香包遞到他跟前，幽幽蘭香彌漫在他鼻息，瞧她很喜歡，韓非夜將幾枚銅錢遞給那賣香包的老嫗道。
“謝謝公子，小姐。”老嫗臂上掛著香包籃子沒入了人群繼續(xù)叫賣。
二人相攜方走上一座石橋，只聽一聲高呼：贈羅香！緊接著銅鑼聲響，原本橋上顧自走著的公子小姐們紛紛側(cè)目而視私語著，手中也都握著個什么，幸而韓非夜緊緊牽著她，不若兩人非被這人潮沖散了不可。
“那位公子長得真俊俏，快上前去相識一番?！?p> “這位姑娘，在下羅生，敢問姑娘芳名？”
“方才見著位好看的公子，我已將香包系到他身上了…”
“那位公子生的真好看...”
“快別看了，你沒見他牽著個披斗篷的女子么？顯然是一對兒。隨我去那頭看看。”
好容易從這片嘲雜中脫身，韓非夜身上已被系了十數(shù)枚香包，涂靈嬌的斗篷穗上也稀疏系著數(shù)條彩絳。
想起方才賣香包那老嫗的話，涂靈嬌將他拽到橋下河畔，伸手便開始解那些個香包香囊：“就這么會兒功夫，竟系的這樣牢？”她邊解邊嘟囔著。
“嬌嬌?！表n非夜忍著笑意，“你這是醋了么？”瞧著她為自己吃醋，他很歡喜。
“才沒有…只不過韓少君現(xiàn)在是有婦之夫，委實不可再同其他女子生什么緣分，耽誤人家?！蓖快`嬌晃了晃手中那把香囊分辨道。
韓非夜伸手扯下她身上的彩絳，“那這又作何解釋？”
“這個嘛…只能說明我魅力大。”涂靈嬌知他是在拿自己的話噎她。
“調(diào)皮?！表n非夜伸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那咱們，該把這些如何呢？”涂靈嬌問道。
韓非夜不語，指向河畔栽著的一排矮柳。
涂靈嬌頓悟，轉(zhuǎn)身將手中香包系數(shù)系在其上，做完了轉(zhuǎn)身朝韓非夜一笑，這一笑猶如春水波瀾，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當真如美玉瑩光，獨在這月夜下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