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
元旦的假期過得讓人迷迷糊糊,一轉(zhuǎn)眼又回到了學(xué)校備戰(zhàn)期末考試。
這些天路希一直沒睡好覺,母親的離去給了她很大的精神打擊,不過好在父親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了不少,至少他不再喝悶酒了,家里的酒味兒少了許多。除此之外,他還破天荒地打掃了母親的屋子,床單被子放的整整齊齊,床頭被擦的一塵不染,相框也被重新擦亮擺正,只是窗簾緊閉,讓房間變得有些肅穆。
路希默默地趴在桌子上,眼睛有些通紅,布滿血絲,讓凌遙看得有些心疼,他定了定神,慢慢走過去,溫柔地說道:“路希,你不要緊吧……?”
“唔……凌遙……”路希慢慢轉(zhuǎn)過來視線看著凌遙,“我……我沒事,只是這幾天沒怎么睡好,待會兒數(shù)學(xué)課補一會兒就好了……”
“嗯……是么,那好吧……”雖然他這么說著,但是他感覺,路希眼中的孤獨感更深了。他獨自走到天臺上,回想著之前發(fā)生過的事情,突然間一滴雨水落到了他的臉上。原來已經(jīng)要下雨了么?他抬起頭,天空變得灰蒙蒙的,大片大片的烏云籠罩在城市上空,往日的藍(lán)天白云消失的無影無蹤。
“阿嚏!”啊……天氣怎么突然轉(zhuǎn)涼了啊,看來不能待在這了。凌遙從欄桿上起身離開,突然間,他看見了同樣愣在原地的路希,站在樓梯口處看著他。
于是兩個人默默地站在樓梯口,看著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這時,凌遙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被路希輕輕地挽住,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路希,她的臉上顯露出一種憂郁的神情。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輕吻了下路希的臉龐,安慰地說:“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路希臉上的表情依舊蒙著一層灰?!班拧x謝……”她的聲音非常輕,輕的幾乎讓人以為不像是路希發(fā)出來的。凌遙突然感到一陣酸楚,他慢慢抱住路希,路希也默默地接受著,兩個人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雨滴打在地上,濺起一朵朵冰冷的水花,低洼形成的水坑中倒映著兩個人沉默的面龐,搖曳的、朦朧的、始終無法看清的,自己的面龐。
“走吧……別感冒了……”路希輕輕地拉了拉凌遙的手,凌遙點點頭,兩人離開了這令人悲傷的背景。
擁抱只能解決短暫的痛楚,但悲傷一次又一次的襲來終究會讓人深陷其中。
上課時,老師在講關(guān)于期末考試的重點內(nèi)容,路希依舊沒精打采的,但她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趴著睡覺,而是望著黑板發(fā)呆。
“路希!你在發(fā)什么呆?馬上都期末考試了,就你那水平,又想拖全班后腿嗎?”老師突然一拍桌子,嚇得路希的身體猝不及防震了一下。
“啪嗒!”
路希驚愕失色地看著摔在地上的鋼筆,緩緩將其撿起來。
“路希!你聽見沒有?是不是故意裝聾吶?!”老師的聲音提高了一些,班里響起一陣竊竊私語以及譏笑的聲音。
“老師,路希這幾天……沒睡好,她——”一個路希同班的小弟急忙為她辯解,卻突然被老師重重的拍桌子的聲音打斷。
“沒睡好不是理由!路希,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下課后,路希就這樣被叫去了辦公室批了一頓。剛才為路希辯解的小弟,這時湊過來問凌遙:“那個……路希老大究竟怎么了?感覺怪怪的……”
“嗯……還是別問了吧,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在那次計劃失敗后,大家都以為情報中斷了,但實際上并沒有。在那之后,凌遙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邀請信,上面署名【腹蛇】,要求凌遙在放假時單獨來約定好的地點見面。凌遙最終還是去了,盡管他知道這封信很可能來自【腹蛇】首領(lǐng),而且此行兇多吉少,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不得不去。
這一封信,讓凌遙思考了許久,所以才會在路希和他約好在天臺時,凌遙會稍微遲到的緣由。也正是這一封信,改變了凌遙心中的天平所傾向的那個答案。
兩天之后,凌遙來到約定的地點,讓他有些意外的是,約定的地點是一間偏僻而又奇怪的酒吧,他剛準(zhǔn)備進(jìn)去時,突然被門衛(wèi)攔住。他思考了一會兒,把那封邀請信拿出來給門衛(wèi)看,最終還是進(jìn)去了。
看起來這里像是【腹蛇】大本營的樣子,這時,凌遙才意識到,【腹蛇】的勢力其實遠(yuǎn)超他的想像,他從門衛(wèi)的腰上看到了對講機和電擊槍,用途不明。
走進(jìn)酒吧,凌遙被一個穿著暴露的女士領(lǐng)到一個包間,里面坐著四個人,而那個戴著墨鏡,叼著雪茄的家伙,顯然就是他們當(dāng)中的老大。
“沒想到啊,把【天蝎】那家伙逼上死路的人——”那人把鼻梁上的墨鏡壓低,以一種不屑的眼神看著他,“居然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
“【天蝎】的死是你一手主導(dǎo)的,別想騙我!”凌遙語氣凌厲地反駁他,那人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絲驚訝?!啊缓湍愫献髁?,哼……”他慢慢站起來,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樣子站在凌遙面前?!白晕医榻B一下,我是【腹蛇】創(chuàng)始人,本市最大的‘投資家’——付燁?!?p> “你只是個毒販?!绷柽b并沒有被付燁的氣勢嚇倒,反而異常冷靜地看著他,即使是仰視著面前這個家伙,他也依舊不中聲色。
兩人就這樣對峙了幾秒,付燁才緩緩開口。“關(guān)于那個家伙……你沒什么想說的么?”
“你把他的治療藥換成了毒品,強效致幻……想讓他死于意外……!”凌遙的聲音中帶有一種克制的憤怒,仿佛能聽到咬牙的聲音。
“那原本是為你準(zhǔn)備的,誰知他卻把那東西留給了自己,”付燁重新坐回座位上,“我已經(jīng)給過他機會了,他本借這個機會把你……嗯,不過……這至少證明了我當(dāng)初沒看錯人。”付燁拿著雪茄的右手指著凌遙點了點,露出一種嘲諷的眼神?!八哉f,別再找借口了……他的死和你脫不了關(guān)系!”
凌遙的瞳孔猛地震了一下,臉上的表情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澳恪?!你說謊……!分明是你不再信任他,所以才把他給除掉的,現(xiàn)在居然還怪到我身上!”
“真的么?你看看有人信你么?”付燁笑著兩手一攤,環(huán)顧左右的小弟,一個個露出嘲諷的譏笑。
“你……!你是覺得……這樣的激將法……對我有用,是么?”
付燁一動不動地看著凌遙,他那墨鏡下的鼻子微微抽動了一下,凌遙無法透過那梧桐色的鏡片觀測他的目光,他只能一步步試探。即使是深陷虎穴,他也要強制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為了自己,更是為了路希。
“哎——你和那家伙一樣纏人,一樣麻煩……!”付燁似乎不想再拖下去,他果斷地摘下墨鏡,把雪茄掐滅,“有些話果然還是單獨說比較好。”
兩人從酒吧后門出來,來到了一條陰暗的街道。
“別緊張,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天?!备稛钆牧伺牧柽b的肩膀,想讓他放松下來。
“既然想聊,為什么不在學(xué)校里聊?”
“其實我已經(jīng)不必再去那個鬼地方了,一切問題交給【天蝎】和夏利來處理,雖然說他們已經(jīng)都不在了?!备稛钚α诵?,繼續(xù)說道,“我和天蝎認(rèn)識很久了,他幫我做了很多事情,我也一直在幫他戒毒,我們可以稱得上是……朋友了吧?”
“這只是利益關(guān)系的朋友?!?p> “那你呢,”付燁反問道,“你和他難道就不是利益關(guān)系了么?”
“我和你不一樣?!?p> “真可惜~我還想拉你入伙呢,看樣子你不像天蝎那么好說話啊?!?p> “別再提他了……你根本不配……!”
突然付燁想到了什么,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哦~這樣啊,怪不得他會這么做?!?p> “你……什么意思?”
“他在你身上看見了他自己,所以他才會選擇幫你啊。”付燁簡明扼要地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究竟是什么樣的心理疾病……怎樣的嚴(yán)重程度才會需要用那種——”
“閉嘴……!”
“但是看你的樣子,和正常人沒什么區(qū)別啊……奇了怪了……”
“……閉嘴!”
“還是說……你隱藏的太好了?又或者說是……分裂出來一個人格替你受罪?真是——”
“我讓你閉嘴!”
“砰!”凌遙一拳打在了付燁臉上,付燁捂著臉被打退了幾步,他并沒有躲開,而是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不懷好意地笑著。原來被說道痛處也會發(fā)怒啊,哼哼……看來他比天蝎好搞定多了。
凌遙深吸一口氣,又恢復(fù)原來的表情?!耙磺小磺械囊磺校以诔惺堋以敢獬惺?,我也能夠承受!你盡管放馬過來吧!”
哈???突然又冒出這種蠢話,這小子是白癡么?呵,也許那家伙就喜歡他這種傻氣,所以才會幫他吧。付燁輕松地靠著酒吧后門的鐵門,輕蔑地笑著?!坝泄菤?,但還不夠呢。”
“看來今天的交談只能這么結(jié)束了,要我送你一程么?這兒離你家似乎還挺遠(yuǎn)的。”
“不用?!绷柽b甩下這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我究竟……該不該告訴路希他們?這是唯一的機會了……但是……!但是不行……!
凌遙陷入一陣痛苦的掙扎中,他打算把付燁的事情告訴路希,抓住這一次機會,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重新振作起來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都怪我……!我要是不那么急于表現(xiàn)的話就好了,明明計劃還有很多漏洞……等下……凌遙一遍遍地回憶分析著付燁的話,突然大驚失色。按照付燁之前的行為,他不可能無緣無故邀請他深入虎穴,最后再把他放跑的,難道說……【腹蛇】已經(jīng)掌握了他們所有的信息了?
要我送你一程么……這離你家還挺遠(yuǎn)的……
凌遙不敢再往下去想,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白【腹蛇】多年以來掌控這大半座城市,靠的究竟是什么了。
在付燁建立組織最初,因為學(xué)生這一身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不被懷疑,為了發(fā)展,他還籠絡(luò)了天蝎和夏利等人,其實也是為了在他離開學(xué)校后,還能像以前一樣牢牢抓住這群“潛在消費者”。
而如今,他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了,不再需要學(xué)校當(dāng)庇護(hù)所了。所謂的“朋友”標(biāo)簽開始撕裂,露出巨大的野心與利用關(guān)系——他不過是個充滿野心的偽君子罷了。
凌遙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壓力與恐懼,他緊張地咬著指甲。這時,耳旁傳來輕聲細(xì)語?!霸撟吡?,凌遙。”
“啊……好的?!绷柽b這才回過神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放學(xué)時間了,他抬頭望著窗外,天空比之前更加灰蒙蒙的,路邊的樹被大風(fēng)吹得搖晃著樹枝?!疤鞖獠惶冒?,要不我送你回去吧?!?p> “唔……?嗯、嗯……”路希像是受到刺激似的點點頭。實際上,如果凌遙不這么說的話,路希只能一個人在雨中奔跑,跑完這平時需要走二十分鐘的路程。
走到教學(xué)樓門口,凌遙像是耍雜技似的把傘拿出來,用力一撐,雨傘的一個角突然翹了起來,再加上突然刮來的一陣大風(fēng),整個傘被吹反了過來。
“哇啊啊!抱歉抱歉,這個傘本來就有點兒壞了?!绷柽b一邊說著,一邊把傘收起來重新?lián)伍_,“看,這下就好了。”
“唔……”路希安靜地看著凌遙的表演。
誒……看樣子效果不太行啊??粗废R琅f失落陰沉的樣子,凌遙也有些難受。雖然這時的路希比平時要安靜不少,甚至說增添了那種憂郁的氣質(zhì),但凌遙并不想看著路希這樣子。
雨噼噼啪啪地打在雨傘上,一陣陣的急風(fēng)吹得傘有些不穩(wěn),路??粗柽b微微顫抖的手臂,于是輕聲對他說道:“那個,還是讓我來撐著傘吧?!?p> “不用不用,我一個人撐得住?!?p> “拿過來?!甭废S行┴?zé)怪地說,微微皺起眉頭,一下子把傘拿了過來。
“額……那好吧。”
可誰知路希撐了沒多久,呼嘯的狂風(fēng)把傘吹得東倒西歪,她迫不得已用兩只手撐著傘。
“喂路希,沒事吧?是不是低血糖了?”
“哈?怎么可能……明明是……風(fēng)太大了……”路希嘴硬地說著,雨水無情地打在了兩人身上。
“還是給我吧,我來撐著就好~”凌遙重新把傘拿回來,不經(jīng)意間觸碰到路希冰涼的手。
“唔……”
“真是的,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這么要強了嘛……”凌遙輕輕地嘆了口氣,幫路希擦掉身上的雨水,“其實~…如果今天沒有下雨的話,本來想讓你嘗一嘗我做的蛋糕來著的?!?p> “誒……?真、真的?”
“低血糖的話,果然還是吃點甜食最有用吧?嘛……大概……”
“那……那明天,明天可以么?”路希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沒問題!”凌遙笑了笑,路希慢慢靠在他的肩膀上?!奥废W罱杏X特別喜歡靠著別人的肩膀呢?!?p> “唔……?有嘛?”
兩人來到貧民窟,凌遙將路希送到家門口。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p> “唔……嗯……”
“明天見吧,路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