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碎的家
我確定自己的理智沒有問題，那時腦海中的聲音卻被我清晰地聽到。
但這個地方已經(jīng)發(fā)生太多詭異的事情了，再發(fā)生什么事我或許都不會感到奇怪，長時間的思考下來我一無所獲，現(xiàn)在我又回到家附近的街道，遠遠望過去我家完整的在那里，沒有坍塌，不過外表有些殘破。
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天空灰蒙蒙的。
讓我想想，這會是什么時候？我記憶中最后一次回家時房子也沒有這么破敗過。
正當我奮力回憶時漫天飛舞的報紙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伸出手抓住一張開始閱讀上面的內(nèi)容。
“歷時百年之久，阿爾法和圖荷斯兩國之間的戰(zhàn)爭即將落下帷幕，目前我軍已駐扎圖荷斯王都，圖荷斯各大主要城市均已在我軍控制下，僅剩部分圖荷斯軍殘部和王室在逃，其余土地的收復工作也在積極進行，阿爾法最終贏得了這場爭奪領土之間的戰(zhàn)爭，軍方最高指揮官阿瑟斯將軍計劃于兩個月后舉辦戰(zhàn)后游行?！?p> 從內(nèi)容可以看出來現(xiàn)在的時間已經(jīng)是我死后過去很久了。
話說這內(nèi)容會是真實的嗎？畢竟我在死后的世界，這里發(fā)生的可能會是我的想象，不過我想就算不看內(nèi)容現(xiàn)實中阿爾法也會是報紙里描述的，圖荷斯無力回天，等待他們的只有滅國的命運，阿瑟斯的德行我也清楚，他會包攬所有功勞。
和前面的回憶中的街區(qū)不同，現(xiàn)在的街區(qū)到處都能看到死人，很多窮人受到的壓迫太深，為了反抗他們沖進繁華區(qū)，警察的子彈迎接了他們。國內(nèi)的形勢早就等同于無政府狀態(tài)，我最后一次回家時還是距離死時的好幾年前，僅是那一次我就見識到各個地區(qū)的慘狀，瘋狂的群眾甚至攻擊我乘坐的吉普車，他們的眼中滿是憤怒。后來我都是從回過家的戰(zhàn)友口中了解國內(nèi)的情況，我不明白政府為什么不去管理國內(nèi)的事務。
人們大概都躲在家里不愿出門，路面上，墻體上，到處都有子彈留下的痕跡，阿爾法境內(nèi)從沒有爆發(fā)過戰(zhàn)爭，很難相信這是和平地區(qū)的狀況，簡直和戰(zhàn)場一樣，我最后一次離開家鄉(xiāng)那里還不是太亂，至少算得上安全
到了，看著眼前破爛的大門我的心情有些復雜，當我去推動大門時它發(fā)出了刺耳的摩擦聲，院子里的草地都枯萎了，原本枝繁葉茂的楊樹現(xiàn)在只剩下一根樹干留在原地，樹枝不知道怎么斷裂的。房子兩邊的窗戶都破了，玻璃上有很大的洞口，房頂?shù)耐咂泻芏嗝撀涞粼诘厣纤こ伤樵?，外層的墻皮大部分都剝落了，我現(xiàn)在有點難過，曾經(jīng)的家現(xiàn)在變成這樣我不可能毫無感觸。
一陣呼嚕聲從房子里傳出來，我立刻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某些無家可歸的人住在了這里。剛才悲傷的情緒瞬間轉(zhuǎn)化為惱怒，我快步走進房子里，剛踏入客廳我就看到五個流浪漢躺在沙發(fā)上，垃圾堆滿了墻角。
就算再怎么胡鬧這里也是我家，而這些人就這么睡在這里，毫無廉恥，我內(nèi)心的怒火徹底被點燃，可我卻拿他們毫無辦法。
我的思維有些混亂，我需要冷靜下來。
強忍著沖動我走出房子，身體里不完整的感覺加重了我的情緒，我的意識開始有些癲狂，眼前的景色逐漸變得灰暗。
身后傳來尖叫，發(fā)生了什么？
轉(zhuǎn)頭的同時一只斷手從窗戶里飛出，緊接著一個流浪漢慌張地跑出房子，不時朝門里看過去，然而幾秒后一把長刀從門里飛出徑直插進流浪漢的后背，穿透他的身體，流浪漢當即沒了動靜，連一下的掙扎都沒有。
怎么回事？流浪漢剛才的死狀有點不對，可我剛沒思考幾秒一個人從門里走出來，我頓時愣住了，對方的樣貌和我完全相同，可他穿著一個腰帶，一把手槍插在腰帶的一側(cè)，他的身后能看到一把獵槍和一個空著的刀鞘。
對方似乎注意到了我，他開始朝我走來，我能感覺到危險在逼近，馬上朝大門方向跑過去。
身后和我一樣的那人沒有追我，他慢悠悠地走到流浪漢的尸體前拔出插在尸體上的刀，隨后他才朝我走來，可我已經(jīng)跑出了大門。
來到街道上我開始尋找能夠躲藏的地方，左側(cè)盡頭的小型公廁是個不錯的地方，確定好地方后我加快奔跑的速度。
沒用多長時間我就躲進了公廁里，透過百葉窗我發(fā)現(xiàn)對方還沒走出大門。
脫離危險后我開始思考剛才的狀況，首先是流浪漢死時的樣子，按照常理來說被刀插中就算是心臟部位也不會立馬就沒有動靜，好像他被刀碰到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死了。
再者就是那個和我長得一樣的人，他能干涉這里的事物，而且他能看到我，可我對他的情報一無所知。
不知不覺中我的情緒已經(jīng)恢復正常，我再次看向百葉窗外，那個人消失了，街上不見他的身影，我剛才思考的時間絕對不超過五秒。
再三觀察確定沒有危險后我拉開廁所門，街上和剛才一樣，沒有什么異常的地方。
眼下的問題還沒有解決新的問題又多了一個。
我回到家門前，院子里的尸體還在，但兇手消失不見。
院子正中央那個死掉的流浪漢跪倒在地上，臉部對著天空，他的胸口有一道很深的傷口，血液不斷從里面流出。我走近到他跟前，他的雙眼還睜著，臉上的表情是極度的恐懼。我轉(zhuǎn)而看向房子，里面的人一定也死了，前門大開著，我邁步走進房內(nèi)，穿過換衣間來到客廳，這里的景象簡直駭人，四散在各處的殘肢斷臂根本分不清原本在哪具軀體上，血液濺滿周圍的墻壁和天花板，對我而言這么多尸體早已習以為常，活著時候在戰(zhàn)場上見到的比這凄慘的多，因此我沒有任何不適，只是一想到是發(fā)生在我家這點我就有些難以接受。
穿過堆積的尸體我進到父親的書房里，這里除了長時間沒有打掃產(chǎn)生的大量灰塵外和以前一樣，我拉出桌子下面的椅子坐了下來，環(huán)視房間里的一切我的情緒又變得躁動起來，我在想我一生中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幫助這個爛到根子的國家贏得戰(zhàn)爭嗎？那對我而言毫無意義，我的一生都在追求復仇的道路上，從未為自己想過，到頭來卻是一場空，什么都沒能做到，現(xiàn)在這個地方發(fā)生的事大概是在告訴我現(xiàn)實中我家成了什么樣，我又成了什么樣，我十幾年來所做的都是無用功。
里側(cè)桌角擺著一面鏡子，上面被灰塵蓋滿了，但我能看到鏡中的自己，他就像是在嘲笑我，我也坦然接受了，我真的是沒用，最起碼要好好打理我曾經(jīng)的家，就算這里發(fā)生了讓我終生無法接受的慘劇，我過去的所有美好也都在這里，我本打算在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就回家的，誰能想到我會遇襲，那個人會不會也是刺殺我父親的人？想到他還在現(xiàn)實滋潤地活著我心中的怒火就燃的更高，同時一種絕望也彌漫在我的心中，我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到了一個讓我不知所措的鬼地方，而這個地方還不斷拿我不愿面對的回憶來刺激我，質(zhì)問我，我卻無法反駁它。
短暫的思想斗爭過后我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狀況上，不知何時桌上多出一個筆記本，我感到自己對它有點模糊的印象，隨后我拿起筆記本翻開來看，第一頁我看到寫的很整齊的“日記”兩個字，慢慢的，已經(jīng)快要被我遺忘的回憶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那時父親剛離世不久，我當時的壓力很大，精神幾近崩潰，所以我想仿照父親試著去寫一本日記，里面都是些自我鼓勵的話語，當然到后面我根本顧不上去寫日記，僅存的內(nèi)容也是越往后面就能看到字體越發(fā)凌亂起來，每天我都得完成超出我身體負荷的工作量，一天的勞累下來我只想休息，當時我還只是個小孩，其他家庭完整的孩子都在享受童年帶給他們的樂趣，每天都活在快樂中，我卻活得像個成年人，每天早上鏡子里的自己都是一臉憔悴，精神錯亂的母親可不會關心這些細節(jié)問題。
當夜晚來臨，我看著隔壁的房屋亮起燈火，那里傳來一家人的歡聲笑語，而我家除了母親的呻吟聲只剩下一片死寂，在那種情況下我發(fā)誓要讓殺死我父親的兇手付出代價。
要知道家庭的毀滅帶給我的是絕望的未來，當時的時代原因?qū)е挛姨y以個人的力量去維持生活，更何況我還得照顧我的母親。
被仇恨占據(jù)了大腦，我根本沒有思考過這個國家的不合理性，我早就看到了諸多不公和暴戾的事件，我無暇顧及那些事，要是我所在的國家好點我的母親一定能活到現(xiàn)在，那些年的生活也不會那般凄慘。
合上日記本后我將它放回桌上，或許我該四處走走，指不定下一眼會看到新的地方。
我離開座椅拉開書房的門，客廳原本的尸體都消失不見，時間也突然轉(zhuǎn)變到夜晚，這次又要告訴我什么？
房子里靜悄悄的，我走到客廳，這里的東西胡亂地擺放著，可沒有灰塵。
沒什么讓我在意的，當我抬頭后我看到二樓的走廊有微弱的光亮，于是我立刻上樓查看情況，是雙親的房間，里面會有什么？
抱著不安和疑問我推開房門，第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母親正直勾勾地盯著我，她的眼神里沒有一絲光彩。
“卡爾，你終于來了?！蹦赣H開口說。
我有點驚訝，她能看到我？我朝身后看了看，也沒有另一個我在。
“卡爾，你知道嗎？自從你走后我感覺很無助，很痛苦，你給我叫的那個傭人我能感覺到她的眼里有不軌的目光?！蹦赣H又說。
這句話無疑給了我當頭一棒，我有些沮喪地看著母親。
“盧克走后我每晚都做著同樣的噩夢，夢到他一次又一次離開我，我很難過，哭到眼淚都流不下來，卡爾，為什么你沒有為你的父親哭泣？他最愛的就是你?！蹦赣H問我。
我要怎么說，我當時覺得天都塌下來了，看著眼睛哭得紅腫的母親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生怕說錯話，而現(xiàn)在，母親卻在質(zhì)問我。
“看看你，孩子，你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盧克丟下了我們，而你又丟下了我，現(xiàn)在你也離開了這個世界，你至死都沒能完成我的心愿，你沒能為你的父親報仇，你沒能讓那些惡徒付出相應的代價，他們現(xiàn)在都還自在的活著，我們?nèi)胰藚s得到的只是慘痛的結(jié)局?！蹦赣H的聲音干枯無力，臉上也沒有表情。
“你知道我上吊的那天我的心情有多么絕望嗎？一想到黑暗的未來我就渾身發(fā)顫。卡爾，你為什么沒有早點來看我，要是有你的幫助我或許不會放棄?！痹谖已壑心赣H的面貌蒙上了一層陰影。
母親的精神有問題，她不可能正常地和我交談，我知道眼前的是假象，可是母親如果真的是這樣想的，我，我不知道，自從母親離世后我的內(nèi)心徹底沉浸在復仇的泥潭中越陷越深，甚至戰(zhàn)場上子彈的疼痛都沒能打醒我，我依舊瘋狂地殺戮敵軍，事后才去處理傷口，因此差點失去一條胳膊。
“我們一家人是多么和睦，美滿，就因為那些可恨的圖荷斯人你的父親離開了我們，我們再也不是一個完整的家庭了，政府也沒有善待我們兩人，絲毫不記休倫家族為他們做出的貢獻，任由我們自生自滅，他們就像那些圖荷斯人一樣可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母親繼續(xù)說著。
“我一直都在尋找殺死父親的兇手，沒有一刻松懈，我一直都在努力著。”我開口說。
“那你做到了什么？你什么都沒做到！你不僅沒能報仇，連我們僅剩的房子也失去了，你當初任何不同的選擇都會有更好的結(jié)果的！”母親的語氣變得犀利起來，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被母親指責我只能默默接受。
母親的臉模糊起來，我的思維也變得混亂。
突然傳來的鐵器劃過地板的聲音讓我清醒過來，我立刻探出頭到走廊，我看到那個和我長的一樣的人正拿著那把長刀緩慢地上樓。
為什么他會在這里？不，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快速關上門反鎖。
“卡爾，你在害怕什么？”母親問。
我仔細聽著門外的聲音，除了長刀劃過地板的聲音再沒其他聲音。
“你在害怕自己，是嗎？”母親又問。
難道說那個人是另一個我嗎？可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外面的聲音戛然而止，我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走廊現(xiàn)在是否安全我無法確認。
我轉(zhuǎn)身面朝母親靠著門坐在地上，母親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卡爾，你最好想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蹦赣H對我說。
我低頭開始思考當前的狀況，外面那個人，出現(xiàn)的兩次好像都是我的意識極度混亂的時候，當我清醒過來他又會消失，要是我的設想正確以后就得保持意識的清醒。
母親讓我想明白我在做什么，我抬頭看向母親，可那里已經(jīng)沒人了，母親消失了。
我一時有些失落，既然母親已經(jīng)不在了，為了驗證我的設想我要打開門到走廊看下。
轉(zhuǎn)動旋鈕，拉下門把手，我小心地探出頭張望，走廊沒有任何東西。
我的設想沒錯，那家伙會在我意識混亂時出現(xiàn)。
看著空蕩蕩的房子，我意識到我的家已經(jīng)徹底破碎，那些美好的永遠不會再出現(xiàn)，留給我的只有孤寂。
我走到門口時注意到我的日記本被丟在這里，一張紙夾在里面。
我撿起日記抽出那張紙，上面畫著一個被緊緊包裹的人，我對此沒有太大的印象，但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是被布條緊緊纏繞著。
“好痛苦，街上的人都對我投來異樣的目光，我不知道那是善意還是惡意，我遇到的每個人都會說到我的父親，問起我父親當時的情況，那是我最不愿觸及的回憶，可他們似乎對我父親的死因很感興趣，我不理解他們?yōu)槭裁磿@樣想，明明這是一件悲傷的事。母親已經(jīng)瘋了快一個月了，絲毫不見她好轉(zhuǎn)的跡象，我得親手喂她吃飯，幫她上廁所，給她洗衣服，母親唯一做的就是用惆悵的目光看著窗外，有時莫名哀嚎起來，甚至半夜也會這樣，鄰居好多次過來警告我們，我到底該怎么做？要是父親還在就好了，他總能解決困難。我好想藏起來，藏到一個誰都發(fā)現(xiàn)不了我的地方，可我還有母親要照顧，我得堅持下去?！?p> 我讀完了紙上的內(nèi)容，走出房子，向后看去我看到的是灰暗破敗的宅邸，我再沒可能看到它曾經(jīng)的樣貌。
要是父親遇到這種事，他一定能想出解決辦法。
接下來又會遇到什么樣的事，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