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楊志身體也恢復了,骨傷也漸好,在屋內藏不住,便想出去看看,剛出去,便看見一棵歪脖樹下綁著個人,蓬頭垢面,垂頭喪氣。
楊志好奇,定晴細看,嚇了一跳,此人竟是西路都統(tǒng)制忠州節(jié)度使辛興宗。
原來幾天前辛興宗帶兵與契丹人決戰(zhàn),中了遼將蕭干的調虎離山計,結果雄州成了孤城,童貫只得棄城南下,雄州知府楊惟忠死命相保,損失上萬人,才奪得一條生路,逃回高陽關。辛興宗亂軍中與主力被打散,只帶著數(shù)百人在叢山中逃難。青峰山寨主高托山帶領手下弟兄趁機劫掠,奪得大量軍械,辛興宗未能逃脫,被劫上山寨。
楊志忙上前道:“辛統(tǒng)制如何在這里?”
辛興宗聽到有人叫他,睜眼一看是楊志,如遇救星,忙道:“楊志救我”。
楊志這可為難了,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到處是嘍啰崗哨,如何得脫,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高托山路過,見狀便道:“楊志,你認得這廝?”
楊志忙求情道:“這是灑家的一個朋友,大寨主放了他吧”。
高托山道:“此人是南朝的草包將軍,被契丹人追得跑的比兔子都快。你要救他不難,老子認錢不認人,拿出五千兩銀子,否則免談”。
辛興宗忙道:“只要大寨主放了俺,必定如數(shù)奉上”,回頭對楊志道:“楊志你去找樞相,讓他拿銀子贖俺,日后必加倍奉還”。
高托山也不知道樞相是誰,只知道銀子是好東西,便道:“好,一言為定,明日日落前在前面大草甸,一手交錢,一手放人,過時拿不來錢送你上西天”。
辛興宗苦苦哀求道:“楊志,你一定辛苦一趟,事成后我再有重金相酬”。
楊志盡管對辛興宗不滿,可人家命懸一線,總不能見死不救,便道:“大寨主可要說話算話。借灑家一匹馬,明日日落時一定趕回奉上贖銀”。
高托山道:“俺放你一條生路,你還想賺俺一匹馬?那有那好事,要去快去,廢話休說”。
楊志怕他變卦,救人心切,撥腿就走。
高托山又提醒道:“明日日落草甸上”。
楊志下了青峰山,一路尋找,到處是死尸棄骸,一直到次日午時才看見一隊宋軍,忙道:“救命“。
那領軍的是知雄州事楊惟忠,此人乃折可適舊部,與西夏軍做戰(zhàn),屢立戰(zhàn)功。此次與遼軍交戰(zhàn)不利,不僅丟了雄州,連西路軍主帥辛興宗也丟了,只得親自帶游騎出來尋找。因天都山之戰(zhàn)與楊志相識,今日忽在此處,看見楊志狼狽不堪,頗為震驚道:“這不是楊志嗎?如何在這里?”
楊志見是楊惟忠,也是驚喜分萬道:“一言難盡”,又便將自己如何受傷,被人救起上了青峰山,后來看見辛興宗被俘,高托山答應拿錢贖人之事略說一遍。
楊惟忠聽了,知道辛興宗的下落這才松了口氣,不敢怠慢,當即命人牽馬過來給楊志,二人急如星火去高陽關,面見童貫。
楊志便把辛興宗被青峰山寨主高托山生擒,要銀子贖人的事又略說一遍。
那辛興宗乃童貫多年的老部將,跟著他在西北多年征戰(zhàn),深得童貫重用。聽說被俘,童貫吃驚道:“高托山聚眾造反,乃朝庭的心腹大患,若從其愿必助長賊勢,若不從則辛統(tǒng)制生命有虞,這便如何是好?”
楊惟忠道:“不如將計就計”,當下就在童貫耳語,童貫聽了當下點頭稱好,教楊惟忠去安排。
楊惟忠便從軍餉中抽出五千兩白銀,裝上馬車,與楊志趕到青峰山前大草甸交換人質。
此時,天已擦黑,高托山不見贖銀,很是惱怒,正要叫人殺了辛興宗,忽聽遠處馬蹄聲響,只見楊志急如星火,從遠處趕來。
高托山見只有楊志一人,才放下心來,迎上前去,打開箱子仔細看時,果然白花花五千兩紋銀,便叫將銀子送上山去。
楊志道:“大寨主要言而有信,放了辛統(tǒng)制”。
高托山一揮手,兩嘍啰押著辛興宗走出來。高托山命人將銀子裝上馬背,往山上駝。這邊楊志便將辛興宗扶上馬車,然后去尋楊惟忠。
路上辛興宗感激涕零道:“楊志兄弟救命之恩刻骨銘心,待回去必重金酬謝”。
楊志道:“辛統(tǒng)制言重了。國家用人之時,灑家豈能見死不救?”
正說間,忽聽身后炮號連天,喊殺聲震耳欲聾,楊志大驚,料是青峰山出事了,便要回馬去看。
辛興宗道:“好容易從賊窩逃脫出來,豈能再投羅網(wǎng),還不快跑?”
楊志無奈,只得催馬趕到楊惟忠營寨,一問才知楊惟忠已帶兵去青峰山剿賊去了。
此刻楊志心里五味雜陳,高托山也算一條好漢,真為他惋惜,畢竟人家放了自家一條生路,更為老獵戶擔心,多虧人家救了自己,真沒想到官軍要痛下殺手,自己于心不忍,又無可奈何。
直到第二天午時,楊惟忠才率領部下得勝歸來。原來高托山收到銀子一時得意,只顧回山而放松警戒,楊惟忠早安排部下埋伏,一聲令下,伏兵四起,亂箭齊發(fā),寨主高托山中箭身亡,手下嘍啰群龍無首,只能往山上跑。山上嘍啰投鼠忌器,怕傷著自家弟兄,不敢放箭。等自家人上來,官軍也跟上來了,那里抵擋的住,結果被官軍沖滅寨門,一頓好殺,不到半個時辰便滅占了山寨,俘寇數(shù)百,大獲全勝。
楊惟忠對楊志道:“此次剿匪,一鼓殲滅,多虧你引蛇出洞,大功一件”。
楊志是哭笑不得,低頭不語。
此時雄州已被契丹人占了,大隊人馬只能回高陽關與童貫會合。
童貫沒想到自己在西北時與西夏人作戰(zhàn),多有功績,而此回北伐,那河北軍隊久無戰(zhàn)事,竟如此不堪一擊,被契丹人暴打,損兵折將,喪師辱國。
道君皇帝看了戰(zhàn)報,眼見北伐無功,只能傳旨班師回朝。
童貫恐道君皇帝降罪,便將責任都推卸到種師道身上,上書奏說種師道天姿好戰(zhàn),臨陣肩輿,助賊為謀,以沮圣意,乞行軍法。
道君皇帝因兵敗大罵臣下不力,而臣下蔡太師、高太尉和童樞密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皆為童貫開脫,左右又有楊戩、梁師成一般奸佞惑言,道君皇帝便降旨,責令種師道以右衛(wèi)將軍身份致仕退休,種師道手下部將也盡被革職貶謫,。
楊志聽說后為種師道鳴不平,便到樞密院見童貫道:“河間府分兵前,老種經(jīng)略相公便說此次師出無名,不宜妄動。樞相誤判輕敵,不準妄殺北人,而河北軍軍紀渙散,戰(zhàn)備不足,以至兵敗。種師道乃西北名將,久歷沙場,多有邊功,如何怪他一人?委實不公”。
童貫惱羞成怒道:“不準妄殺北人乃是圣意慈悲,非我主意,你怎敢妄議朝庭,實大逆不道”。
楊志道:“灑家只為老種經(jīng)略相公鳴不平”。
童貫大罵道:“楊志,你本梁山賊寇,招安赦罪,我念你一身本身,想抬舉你建功立業(yè),誰料你惡習不改,再次落草為寇,勾結高托山,綁架辛統(tǒng)制,設局詐騙軍餉,其罪非輕。來人,將楊志革去軍籍,打入大牢,聽侯發(fā)落”。
楊志道:“樞相休要污人清白,灑家何曾勾結高托山,綁架辛統(tǒng)制,又何曾設局騙餉?可傳來辛興宗,楊惟忠當面對質”。
童貫便教人傳來二人當面問話。
辛興宗道:“卑職亂軍中被俘,眼見楊志在山上,那山大王對他言聽計從,卑職便想以身為餌,叫樞相派兵一舉殲滅山賊。樞相英雄,指揮得當,山賊貪財丟命,也是報應”。
楊志破口大罵辛興宗無恥,直言道:“灑家經(jīng)范村一役,身負重任,眼見要死,被山中獵戶救上山去,那大王一時仁義,留俺一命。俺念辛統(tǒng)制也是國家重臣,不忍落難,好心求那山大王饒你性命,山大王貪財,允許花銀贖人,你當面所見,如何對俺言聽計從?你一句話卻要斷送灑家性命”。
辛興宗道:“我言屬實,絕無虛詞”。
楊志罵道:“你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落井下石,恩將仇報”。
童貫道:“楊志,誰人證明山賊一時仁義救你性命?誰人證明你與山賊并無瓜葛?”
楊志道:“那山大王和救俺的獵戶都已戰(zhàn)死,教俺那里找人證明?”
童貫道:“分明是自圓其說。不動大刑,焉肯招供,與我先打三十軍棍”。
“且慣”,楊惟忠道“卑職雖不知其中細節(jié),然楊志救辛統(tǒng)制下山,并未與山大王同回山寨,想來并非一伙。姑念楊志救辛統(tǒng)制、滅高托山有功,樞相高抬貴手,免他一死”。
童貫明知楊志冤枉,卻咽不下心頭惡氣,便叫吏部將楊志下放到太原府榆次縣做了縣尉。
童貫因楊惟忠為楊志求情,心生不滿,便上書皇帝,彈劾楊惟忠丟了雄州失職之罪,又說楊志與青峰山匪寇高托山勾結,而把剿滅高托山的功滅記在辛興宗身上。
道君皇帝傳旨,將楊惟忠貶為武翼大夫,冀州兵馬提轄。辛興宗剿寇有功,擢升為熙河路前軍都統(tǒng)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