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田間的少年
窗外燕子成群飛過,已到四月,天氣也慢慢暖和起來。
管陽鎮(zhèn)下頭南下村,遠遠望去,生機勃勃的綠色交映黑色的泥土,分外和諧。
正值晌午,地里勞作的村民陸續(xù)歸來,就想喝點熱的,吃口實的。
那一壟一壟田地間,只有一個灰色的小小身影還在不停的彎腰起立彎腰起立侍弄著泥地里的秧苗。
即使穿的單薄,在不停勞作下汗水還是順著額頭滑落到鼻尖再落在泥地里。
聽著肚子傳來的咕咕嬌聲,喬厭站起身來,抬頭看看還算溫和的日頭,心想著今日麼麼怎的還沒送來食物,即使只是清湯寡水的米湯也能暫時叫著肚子消停會。
看看蜿蜒曲折的鄉(xiāng)間小路。擔憂的想著麼麼怕是又被那些人為難了。
算了,快把這些秧苗插完了回吧。
少年挽挽袖子,用還算干凈的手腕擦擦額頭的汗后便繼續(xù)彎腰起身插著秧苗。
南下村地屬南北交接之處,有平原也有山林。
獨特的地理優(yōu)勢讓這里的人吃喝不愁每年除開該交的稅,還能落下不少。
胡麼麼在灶見忙的手不是手腳不是腳,準備著一大家子十三個人的飯食。
心中惦記著早起空著肚子下地干活的喬厭,手中動作不禁更快。
一時不小心沒端好那滾燙的湯碗。
瓷碗碎裂的聲音立馬招來一個尖下巴高顴骨的女子。
那女子從主屋跳躍出來,遠遠見了摔在地上的瓷碗,擰著臉皺著眉快步上前就要掐廚房內(nèi)手足無措的婦人。
“好你個胡瓊芳!你還不是故意的?”周文燕看著地上的湯碗,心疼的要死,說罷又要上前掐那人的胳膊。
卻被人一只手攔下,后頭一看竟是那個長的漂亮的小啞巴。
胡麼麼看著一身泥濘板著張臉的的少年,顧不得其他。立即焦急問道“可是餓了?”
見少年不說話,又自顧自接話“也是也是,忙了一上午怎么能不餓!快吃吧!”說完便拿了碗便要去鍋里盛飯。
卻被周文燕大力推搡,同樣忙了一上午肚里空空如也的胡麼麼一個沒站穩(wěn)跌倒在地上。
“吃什么?阿牛阿虎阿寶還有你哥他們都沒回來呢!吃屁吧你!”周文燕指著食指,尖聲刻薄說道。
聽著廚房這邊動靜,兩間房門均打開。
從里走出兩個婦人來。
其中一個面色發(fā)黃的年輕婦人牽著一個有些瘦弱的兩歲孩童走出來,怯怯的看了眼廚房,擔憂的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卻躊躇著不敢過來。
另外一個婦人,頭發(fā)梳的油光發(fā)亮,上頭插著一根銀簪,手里頭抱著個一歲左右虎頭虎腦的男孩,扭著腰便走到了廚房。
“怎么了這是?哎呦~這湯碗這么碎了?咱家可就這么一個湯碗呢!可惜了母親大早趕集買的骨頭棒了!”年輕婦人抱著孩子吃吃的笑,卻帶著些幸災(zāi)樂禍。
聽了這話的周文燕更是火從心來,皺紋都夾得住蒼蠅。
上前便想踢胡瓊芳一腳,卻又被攔下。
轉(zhuǎn)身就是一巴掌清脆的甩在了不說的少年臉上。
臉上立即出現(xiàn)了一個紅紅的巴掌印。少年卻不說話,只是上前扶起嘴里念叨著‘造孽啊造孽啊’的胡瓊芳。
周文燕又是一腳踹在少年的背上,少年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你個死啞巴!”周文燕終究還是顧念著丈夫的話,沒有下手太輕。
若是這小啞巴真是高門世家與自己這個隔了幾房的妹妹生的孩子,要是哪天那些人來尋的話,自己可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雖然自己覺得這可能性極小,畢竟那些高門世家誰會在乎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要是真的在乎,就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給自己加沒日沒夜的干活了。
“胡瓊芳,把碗給我收拾了!銀錢就從你那些銀錢里扣,你可記住了,那些錢你們兩個吃喝拉撒住都已經(jīng)快用完了,差不多再用個十天左右你們就得給我銀錢了!不然就給我滾出去,我這兒可不養(yǎng)閑人!”
周文燕趾高氣昂,一旁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卻撇了撇嘴,暗想著那可是一百兩銀票,這二人吃的最少干的最多,穿的也是自己的,這才多久就用完了?這死老婆子真是會算計的很。不過還好自己生的是兒子,這些銀錢總不是早晚會用到自己兒子身上!
胡麼麼囁嚅著嘴唇,終究是沒有說什么。
而是站起身來,收拾著地上的碎片和湯水,好在鍋里還有一碗,不然又得重做。
黑黑的眸子見著胡麼麼這般模樣,神色變了變,終究還是蹲下幫著一起收拾地上的碎片。
胡瓊芳看著如此懂事的喬厭,滿是心疼愧疚后悔!
若不是她提議來這里投靠這隔了幾房的表哥,想著終歸是親人,定是會幫襯一些的,誰曾想第三天這家人的嘴臉就露了出來,強行搜走了她身上的那一百兩銀票以及一些碎銀!
沒了銀錢傍身,又不知道去哪里。這世間也沒別的親人,便想著留下來干些活也能活下去。
若是能慢慢找些別的活計贊些銀錢以后給喬厭蓋房取上媳婦就最好了。
可這些日子下來,哪有時間去找別的活計,這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活全堆在身上,忙的不可開交。
自己便也算了,小小的少年也被強壓著去地里干活,天不亮就起,回了又心疼自己幫著干活,午夜才能休息一下。
胡瓊芳想到這些,悔的眼淚一滴趕一滴的掉落。
“哎呦,娘啊!嬸子哭了呢!這要是讓別人看到還不得說我們家刻待了嬸子啊!”劉招娣瞪眼抬眉表情夸張說道。
周文燕聞言一看,擰著眉上去又是一腳踢過去,只不過又被那少年用自己的背部擋住了。
“好好好,好得很!你個小啞巴還護人的很!你們今天都別吃了!現(xiàn)在就去把東邊那塊地里的秧苗給插了!不做完不許吃下午的飯!”周文燕抱胸涼涼開口。
只見少年扶起地上的人站起來,無言走入豬圈旁堆柴的房間內(nèi),片刻后拿出一個小小的包袱后二人出了門。
“呦呵,老二媳婦兒你看!這兩個人可真硬氣??!怕是不知道這世上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難行寸步。別這會子硬氣的走,晚上被山上的豺狼給嚇得灰溜溜的跑回來!”
劉招娣見著二人不似來假的樣子,心頭慌了慌。自從這二人來了之后,家里活計幾乎不用她做了。地里的活計那小身板也做了很多,當家的直呼輕松許多。真要是讓這二人走了,自己可不得又得回到從前的日子?
“娘啊!他們要是走了,這些活計怎么辦?”劉招娣抱著孩子急忙問道。
周文燕卻擺擺手毫不在乎譏諷說道“我可是搜過了,這兩個人身上一個銅板兒都沒有,早起也沒吃飯,這會怕是餓的要死!也就耍耍硬氣,不消一會估計就碘著個臉回來了!再說了,要走早就走了!”
說完接過劉招娣懷里的孩子“奶奶的乖孫哦!老二媳婦,把湯盛出來,再給我盛碗飯來!”
劉招娣看著開著的大門,滿心怨憤。果然如此,這二人走了這死婆子就開始支使自己干活了,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zhuǎn),扯上嗓子對著西邊嬌聲喊道“大嫂,帶著丫丫過來吃飯呢!”
“吃個屁!還叫人喊她,生個丫頭片子吃個屁呢!”聽了這一嗓子的周文燕果然‘啪’的放下手里的碗筷,大聲訓(xùn)斥道。
張秀聽著外邊的動靜,心想果然躲不過去。安撫好睜著怯生生一雙眼睛的女兒,長長嘆氣。
這日子,可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推開門,快步走到廚房,小聲討好的說道“娘,我來給您添飯?!?p> 周文燕斜著白眼一下張秀“我要你添飯?你學學老二家的,又機靈又貼心,飯都給我添好了!樣樣不如老二家的,生個兒子都不會!真不知道當時怎么就讓你個不下蛋的進了門”
張秀神情木訥的立在一旁聽著這些耳朵都起了繭子的話。
劉招娣在一旁卻幸災(zāi)樂禍的笑的開心。
且不說這幾人如何,喬厭扶著胡瓊芳一步一步朝著村外走去。
一路上聽著路過的村民指指點點也渾然不在乎。
胡瓊芳看著面容依舊稚嫩卻堅毅不少的少年,掉著眼淚說道“厭兒,是麼麼對不起你!可現(xiàn)在咱們沒錢,人生地不熟能去哪里?
“有錢!”太久沒有開口說話,少年的聲音有些嘶啞。
“什么?”許是好久沒聽見少年說話,胡瓊芳沒聽清。
喬厭停下,轉(zhuǎn)過頭看,黑黑的眸子看著胡瓊芳,再次說道“有錢,我藏起了!
胡瓊芳難以置信,瞪著眼睛問道“你不是說錢丟了嗎?”那是剛到南下村的第二天,少年出去山上逛了一圈,回來就說錢不見了。她上山找了半宿也沒找到,心疼了好久!
“他們不是好人,所以我藏起來了!”喬厭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胡瓊芳。
“你不信任她們,難道還不信任麼麼嗎?”胡瓊芳高聲問道,只覺得有種不被信任的背叛感。
“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