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春月醉秋
第二天一早車隊就離開了秋林鎮(zhèn)。
馬車為首,四輛運糧車隨后,車上的幫眾大多已經(jīng)醒來,見到自己像貨物一樣被死死綁著,氣得叫罵聲一片。
少幫主洪天奇待遇好些,被安排在了馬車上。
可能是吹了一夜冷風(fēng)的緣故,神色萎靡得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那一身威風(fēng)凜凜的金鱗鎧甲,看上去也不像昨夜那般神氣了。
臨行前倒有幾個人出來相送。
除了馨兒一家,還有那位老鎮(zhèn)長,沒說什么話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
終究是過客。
能遇的他日自會再遇,不能遇的,也沒必要道別離。
此時許飛手上拿著“春”、“月”、“醉”、“秋”四部寶典,若有所思。
“醉字訣”昨晚已經(jīng)悟透,原來只要多喝點酒,有了微醺的感覺,就能領(lǐng)悟其劍意不過就是一個“醉”字。
人一旦喝醉酒,說話做事就容易胡來。
若是運用在劍法上,便是沒有章法的“飄逸”,與《靈溪劍訣》的靈動有幾分相似。
就像王羲之作《蘭亭集序》,筆興隨酒意而生,筆力隨酒韻而成。
李太白酒后成詩千古流傳更不用說了。
不過無論是書法還是詩詞,都是要有基本功才能飄逸。
劍道也一樣,要是先前沒學(xué)那一百套劍法,許飛估計想飄也飄不起來。
短短兩天時間,八部寶典已習(xí)成一半,此事若是傳出去,估計全天下的劍修都要棄劍歸隱,再也不敢稱自己是習(xí)劍之人。
然而對于許飛而言,這僅僅只是開始:
他總覺得這些寶典可以融合在一起,凝聚成為一股更為玄奧的劍意。
想到了,就去做。
雙指成劍,灌以春之和煦、秋之微涼、月之孤靜、醉之飄逸,四股劍意融為一體,使了一招最簡單的“折枝入籃”。
一劍出,春秋交替花開花謝,月下獨酌冷暖自知。
風(fēng)突然停了。
數(shù)里開外的一片落葉,被切成了兩半。
誰也不知道這一刻發(fā)生了什么。
只有許飛自己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好一招‘春月醉秋’版的折枝入籃!”
風(fēng)又起。
對面被綁著的洪天奇不知這話是何意,還以為他要吟詩,便贊道:“仙師真是好文采,春月醉秋,這意境真是太深遠(yuǎn)了!”
許飛聽得好笑:“怎么個深遠(yuǎn)法?”
“這……”
“總之就是很深遠(yuǎn),對吧?”
“對對對?!?p> 這位少幫主也是尬得不行,平日里聽?wèi)T了別人的馬屁,自己卻不會引用。
但能怎么辦呢,現(xiàn)在這副局面,無異于俎上的魚肉,萬一哪句話說得不對,等下被抹了脖子棄尸荒野也說不定。
許飛照例先問一句:“最近朝鳳城有沒有什么妖魔鬼怪,比如妖修之類的?”
“妖魔鬼怪?”
洪天奇搖搖頭:“沒有沒有,這城里要是出現(xiàn)邪祟,肯定會鬧得人心惶惶。仙師此番入凡,是為除妖而來?”
“差不多吧?!?p> “什么妖怪?”
“我要知道什么妖怪,還用問你嗎?”
“哦,也對……”
許飛有點腦闊疼,真不知道把他帶上車是不是錯誤的決定。
想了想,還是接著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這兩天城里有修士出現(xiàn),兩名女修士,一個長得非常非常非常漂亮,另外一個……一般般?!?p> “女修士……不曾聽說。要說非常非常非常漂亮,朝鳳城里倒是有一個?!?p> “誰啊?”
“鳳仙樓的老板,鳳仙兒?!?p> 前邊的張山豎起耳朵,許飛卻沒多問下去。
行了一段,終于見到遠(yuǎn)方那綿延不絕的山脈,山雖不高,縱橫卻有數(shù)百里,一眼望去都看不到盡頭,這便是邪風(fēng)嶺了。
后面車上的幫眾興許是嗓子干了,也不再叫喚。
鄰近的王德發(fā)驅(qū)車上前,嚷聲道:“仙師,前面這鳳棲嶺有一個傳說:說是當(dāng)年神鳳歸去時啊,曾在山里留下過一根神羽!凡人若得之,可受神鳳庇佑,福澤萬世,邪祟不侵,病災(zāi)不遇,子子孫孫皆可長壽過百而登極樂?!?p> 許飛問他:“那有人尋到了嗎?”
王德發(fā)道:“傳聞此神羽乃人間圣物,非當(dāng)世圣賢不可得。”
許飛道:“那你有空就去尋尋,尋到了,你就是圣人了?!?p> 這一番話倒是讓緊張的氣氛緩解不少。
尤其是洪天奇,昨晚被許飛那么一瞪,到現(xiàn)在都還沒緩過神來,此時見他居然也有幾分少年心性,忽然就覺得此事或許沒他想得那么嚴(yán)重。
于是便清了清嗓子,主動示好道:“仙師,昨夜之事確實是我的錯,我保證從今以后再不犯秋林鎮(zhèn)分毫,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許飛沒回應(yīng)。
他又道:“仙師若想尋人,我回去后自當(dāng)照辦。只要此人在朝鳳城內(nèi),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一定會把她揪出來!”
直接一腳踹過來,身子猛地傾倒,雙手被綁著支撐不住,險些掉下車去。
洪天奇懵了。
這前一刻還好好的,怎么說動手就動手?
前邊的張山有些無語,心想這堂堂飛龍幫的少幫主原來是這么個二缺。
沒聽到剛剛公子是怎么形容他要尋找之人的嗎?
非常非常非常漂亮,這都三個非常了,那還能是常人嗎,你居然敢當(dāng)著他面說“揪出來”,真不知這耳朵長著是干什么用的。
這后邊車上的江湖人士見自家主子受辱,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
有個李逵模樣的大漢怒吼一句:“欺人太甚!”
回應(yīng)他的又是抬腿一腳。
那大漢又要吼,洪天奇卻是怕了,仰起腦袋瞪一眼過去:“給我閉嘴!”
王德發(fā)趕忙拉開車距,有些惱火。
自己好不容易找個機會刷刷存在感,這下全給攪和了。
……
……
一天的旅途就在沉悶中度過。
后邊的行程許飛沒有繼續(xù)參悟“花”、“柳”、“歸”、“塵”四部寶典,而是將“春月醉秋”的劍意融入其他劍法,在腦海中一遍遍演練。
這是非常正確的選擇。
普通劍修哪怕只領(lǐng)會一點劍意,也會反復(fù)感悟,以求融會貫通。
似他這樣一下子連跳好幾級的,如果把控不到位,所有的劍法都會走樣變形,就好比一幅簡單的山水畫突然多了幾道色彩,如果不仔細(xì)勾勒就會顯得不倫不類,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山水畫變成油彩畫,讓新注入的色彩與原先的畫融為一體。
這是非常難的突破。
就算是莫北望這樣的大師,也不敢保證每幅畫都能改得天衣無縫。
不過,許飛可不是莫北望。
在他看來,這只不過是比較耗時間的“流水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