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棒針案
第一卷第8章,棒針案(尾)
白色病房中的簾子飄了一下,外面正午太陽直直射進來,灑了窗沿一片一片。
“還沒醒。”
徐虛坐了一上午的屁股也疼了起來,一直在房間里踱個不停。
他看了一眼床上躺平了的陳忱沉,突然他開口說了句什么,他勾著腰俯著身去聽,然而聽完之后他皺著眉,自問,“這說的什么?”
然后睡夢中的陳忱沉無意識的又低聲說了一下:“……對不起……”
“嗯?”徐虛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又聽了一次,“對不起?”
徐虛:“對不起?”
“哎。怎么還會說胡話呢。”
“該不會是夢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了吧?”
徐虛瞎猜著,然后就發(fā)現(xiàn)陳忱沉眼角有光芒閃了閃,一行淚就順著皮膚流進了發(fā)絲中。
徐虛當場愣住了。
“我去!怎么還流淚了?!”他立即伸進了口袋,翻了一圈,發(fā)現(xiàn)沒帶紙巾。
“……”
淚水像是沒了盡頭,滾了一滴又一滴,很快弄濕了他耳前的發(fā)。
“夢到了什么,哭得很厲害啊。”
——
下午的時候,徐虛出去上了個廁所,再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那個幾分鐘前還躺平的人現(xiàn)在正靠在床頭,偏著頭,盯著窗外看。
“醒了。”徐虛進門,“在看什么呢?”
陳忱沉抬頭看了他一眼。
蒼白的嘴唇毫無光彩,眼神也失了色。
他的眼神里存在著徐虛無法看透的東西。
徐虛認為,他那個時候一定是在想著什么的事而這事是他不想對。
以至于陳忱沉說了一句很敷衍的話:
“剛剛外面有貓。”
徐虛無奈的笑了笑。
這是四樓,外面有貓?怕不是有翅膀的。
“后續(xù)呢?”
陳忱沉問。
“后續(xù)——”徐虛頓了下,走到窗邊,兩只手完全扯開了窗簾,讓光鋪滿地板,“后續(xù)就是沒有后續(xù)?!?p> 陳忱沉:“蘇宿呢?還有原圓?!?p> “原圓死了。割斷動脈,又加上溺水,沒法活得下來。蘇宿……蘇宿,失蹤了。沒撈到她的尸體。”
“警方到的時候,已經(jīng)一切都發(fā)生了。什么都來不及救?!?p> “襲擊你的那個人看見你掉了下去,也不知道為何就收了手,跑得TM賊快!我沒追他,趕緊去救了你?!?p> “哎。要是晚上一會估計你這陣就得和原圓作伴了?!?p> 徐虛一股腦的全部說了出來。
“你是說警方是在我救上了之后才來的?”陳忱沉問,他現(xiàn)在還很虛弱,嗆水的感覺讓他覺得現(xiàn)在喉嚨里還全部都是水堵著,讓他很不好受:“下游。我們是在下游出事的。蘇宿可能順著江流下去了。搜查了嗎?”
“只要你能想到的地方都搜過了。”徐虛靠上了窗,倚著窗臺,抱著胸,“還是沒找到。她就TM像個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陳忱沉嘆了口氣,失望的閉了閉眼,“我還有好多問題沒問她。”
徐虛搖頭:“問了她不一定告訴你。告訴了你也不一定是真的。還不如不要問?!?p> 陳忱沉又問:“那。襲擊我的那個人呢?”
“他就更玄乎了!”徐虛說,“根本就查不到。哪怕一絲絲痕跡。身份,年齡,外貌,我去,也是神奇了,跟他媽沒存在這個人一樣?!?p> 陳忱沉:“……”
“我看過他的樣子?!标惓莱琳f,不太確定,“但是我沒有完完全全的看清楚,太暗了,兩次都是在黑暗中?!?p> 陳忱沉遺憾的說著,“對。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什么事?”徐虛自然而然的問。
“有人對蘇宿開了一槍?!彼f,“你剛剛同我說警方是在我落水救上來之后才到的。那么,那是誰開的?難道……”
“還有第三方人在現(xiàn)場?”
徐虛:“……”
“但是那一槍是對著蘇宿開的。就說明肯定不是她的同黨。那還是來救我的?”
陳忱沉自顧自的說著,幾個想法咻咻咻的爬上了腦海。
“可為什么?”
“陳忱沉,”徐虛喚他,拉他出了混亂的想法,“救就救了唄。只要不是害你的就成。”
“表面上看起來這個案子是結(jié)束了。可,我卻還有很多地方?jīng)]弄明白的。”
徐虛:“嗯?”
“第一,那個襲擊我的人。我十分確定我沒惹什么仇恨,也沒招什么人。可看他那樣,沒滅個親族不會那般恨我?!?p> “第二,是蘇宿最后和我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也許是什么信息?!?p> “第三,這個案子中,有人幫蘇宿。在我們都完全察覺不到暗處?!?p> “第四,蘇宿完全可以無聲無息的殺了原圓。沒必要引我們?nèi)ァ_@樣一來,她就無端多了幾分風險?!?p> “第五……”陳忱沉沉默了一瞬,“那聲槍聲。針對蘇宿開的。第三方介入的暗手?!?p> 徐虛:“……”
陳忱沉從床上坐了起來,說,“我覺得沒那么簡單?!?p> 徐虛:“那你還要查?!?p> 徐虛說不上有多么了解陳忱沉,但是起碼這一點猜測還是準的。
“查什么呀?”陳忱沉笑了起來,“這干凈的手法。我往那查都是死角。”
徐虛看了他幾眼,“告一段落了。你先休息好了再去想這些破事?!?p> 陳忱沉:“……”
雖然陳忱沉沒說話,但那也默認了他的話。
陳忱沉:“我想出院后去墓地。你記得嗎?我們說過要一起去看看賀河的?!?p> 徐虛點頭,“記得。那你快好起來吧。我們一起去。”
“好?!?p> ——
接下來幾天陳忱沉該吃吃該喝喝,身體也好得飛快。
第三天的時候,徐虛接他出了院。
陳忱沉說了一個地址,離江邊不遠。
在送他回去的路上,誰也沒說話,默契的安靜了。
自始至終徐虛都沒提陳忱沉為何沒有家人來。
他依然記得那天晚上他接到的王奇的電話:
“陳忱沉沒有家人?!?p> “他的家人早在2015年的時候車禍死去了。”
“他本來是有個哥哥,2015下半年失蹤了。后來2016年在南中市找到了尸體,說是牽扯到了犯罪集團,被對方殺了?!?p> “具體原因我沒查出來,當時有網(wǎng)上的報道說是因為被犯罪集團利用,然后被殺了?!?p> 徐虛:“那你繼續(xù)查。詳細的。”
他不是有多好奇陳忱沉的身世。在陳忱沉入院的時候,他想通知他的家人,他的手機也完全沒電。所以他才會想到讓王奇查一下的。
沒想到搞出了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這可不怪我。徐虛想。
然后讓王奇繼續(xù)查,說因為他得到了這些消息之后,本能的對陳忱沉生了好奇心。
我隨便查查。那時的徐虛想。
——
陳忱沉看了看眼前的這棟獨立二樓的洋房,與他夢中相差還是挺大的。
屋前沒有了葡萄藤。
薔薇花也不見了蹤影。
“我多久沒回來了?”陳忱沉問自己,找個地方,他離開就沒回去過。
他之前一直都寧愿租房,不敢回來。
現(xiàn)在——
他想,逃避沒用。
陳忱沉在門前駐足了沒多久,掏了掏鑰匙,還是決定開門進去。
“塔!”
陳忱沉握著門把,良久佇立在門前。
毫無準備的回來。
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最終他呼了一口氣。
伸出了手,熟練的打開了燈。
一瞬間耀眼的白炙光片式的落下。
然后,他在那張落慢灰塵的床上睡了一整晚。
——
西江區(qū),180號。
徐虛披著夜色,騎著個重機型的摩托車到了門前。
轟隆隆的聲音吵醒了屋里的人。
“哥!徐哥回來了!”
眼尖的王奇趴在窗前,開心的大呼。
然后立馬就從窗臺上翻了出來,一邊翻,一邊激動的喊:“徐哥!”
騎士上前接過徐虛手中的摩托車,先是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眼他心愛的寶貝,然后才說:“大家都在?!?p> 徐虛脫下手套,笑著說:“摩托車沒給你弄傷。小心著呢?!?p> “老大。我是寶貴它嘛?!彬T士拍著他的摩托,“跟著我浪里來浪里去,舍不得它受傷?!?p> 徐虛拍了拍騎士的肩膀:“壞了給你買新的?!?p> 騎士:“?。?!”
“哥??!”
騎士還沒來得及驚訝一下,那個翻窗跑過來的王奇便從他眼前掠過,一把跳到了徐虛身邊抓上了她的手臂。
“哥。哥。”王奇說,眼頰的笑意不下,“哥終于回來了。”
徐虛摸了摸才到他肩膀處的小腦袋:“怎么?這么激動,給我準備了什么?”
“你讓我查的我剛剛都查完了。就在里面桌上的電腦里,你絕對想不到……那個陳忱沉一家就像個傳說那般有很多精彩的故事?!?p> “奧?!毙焯擆堄信d趣的挑眉,“有多精彩?”
“很精彩!你去看!真的!”王奇再三保證,瞪著個大眼。
“好?!毙焯搼?yīng)了他,提著小朋友的脖頸就往里面走,然后轉(zhuǎn)頭對騎士說,“車放哪。去瞧瞧是不是像我們王小朋友說的那樣精彩?!?p> 騎士點了點頭。
徐虛捏著王奇的后頸不讓他直接貼到自己的身上。
怪不得王奇這么粘人。
畢竟他也才15歲。
才是個孩子呢。
徐虛進了門,一屋子人的眼神都集中到他的的身上。
他環(huán)視了一圈。
沙發(fā)上兩個人:趙朝(槍手)。
站在電視旁邊抬著水杯優(yōu)雅喝茶的趙昭。
以及正在緊緊挨著他的王奇。
還有在他們后面進門的騎士。
“差一人?!毙焯撜f,“顧骨不在?”
“顧哥哥去‘出貨’了?!蓖跗嫜鲋^說,“徐哥忘記了?你安排他去的?!?p> “今天12月2號。”徐虛說,換了一副完全不是平常的模樣,“12月之前沒結(jié)束?我記得這貨是截止到12月之前”
趙昭:“原本的計劃是?!?p> “但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徐虛問,然后溫聲說,“沒通知我?”
趙昭抿了口茶,回味了一會:“有人劫貨。來路不是很清楚。是個新面。不過貨主沒催,只讓我們別傷了貨。這個情況不是很急,當時你還在跟進那個案子,沒什么妥當?shù)臅r間告訴你?!?p> “嗯。不過這次的貨也重要,價值千萬,跟緊些?!毙焯撜f,“貨安全到位,立馬讓顧骨撤回來?!?p> 趙昭點了點頭,繼續(xù)抬著個杯子喝著那大紅袍茶。
“徐哥?!壁w朝說,“我開槍射傷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呀?之前的115案是她犯的?”
徐虛隨意的坐下了一旁的沙發(fā)上,翹起了個二郎腿。
坐挨近他身邊的王奇也連忙問:“我也想知道。他們都不帶我去現(xiàn)場。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報道中的那樣,為了復(fù)仇殺了兩個人?”
“差不多?!毙焯撜f,姿態(tài)隨意的靠上了沙發(fā),“就是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復(fù)仇?!?p> 王奇又說:“是不是那個叫賀河的被強奸自殺之后,然后喜歡她的蘇宿就策劃了這個復(fù)仇的計劃?”
“你自己都查得明明白白的。還問我干什么?”徐虛敲了一下王奇的腦袋,“你還查到了什么?”
“我還查到了當時賀河這個案子根本沒正式的偵查。就草草結(jié)了?!?p> 徐虛:“這個我知道。你說點我不知道的。”
“奧。有關(guān)這個案子就沒什么信息了。不過你讓我查的那個人有很大發(fā)現(xiàn)。”
王奇說著,伸手敲電腦,把電腦上的內(nèi)容投影到了客廳的掛的幾米屏幕上。
一屋子的人看了過去。
“2015年陳家夫婦因車禍去世。事后查出真相是蓄意殺人。對方的車根本沒踩剎車,顯然是沖著陳家夫婦來的。而陳家夫婦的車也被暗中動了手腳,剎車,油門方向盤多處被處理過。”
“當時的肇事司機帶傷逃逸,隨后尸體在城南垃圾場找到。懷疑是他殺?!?p> “毫無疑問,這是場謀殺案??删絽s無論如何也沒找到其中的原因?!?p> “時人猜測是陳家結(jié)仇,導(dǎo)致飛來橫禍?!?p> “2015年下半年,陳家長子陳臣塵失蹤。從此了無音訊?!?p> “2016年在南中市發(fā)現(xiàn)了陳臣塵的尸體。當時已經(jīng)嚴重腐敗,警方憑借著隨身物件猜的知道身份。”
“可就在運回南中市的過程中突發(fā)暴雨,運尸體的車被堵在公路,然后尸體無緣無故消失。從此再無可尋之處。”
“據(jù)當事人說,尸體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沒見任何的來人。無論是活的還是死的他們什么都沒見到過。和憑空消失一樣沒什么兩樣?!?p> “警方追尋無果,毫無頭緒。偵查數(shù)月沒下落,至此,陳家案,終結(jié)?!?p> 整個房間安靜異常安靜。
徐虛自認為自己什么都經(jīng)歷過,但還是沒想到世界上居然還有這么奇異的案件。
還TM是一直在他身邊晃悠著他覺得聰明的陳忱沉的家人!
“這是真的?”徐虛不得不問一句,這太出乎意料了,“不是你查的錯誤信息?”
同樣的趙昭,騎士,趙朝多多少少全都驚訝了一番。
這可堪稱奇案呀。
“我沒有唬你們!真的!”王奇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右手還比出了個發(fā)誓的動作,“我也是嚇一跳。但是我從警察那查到的檔案和這個一模一樣。官方的記錄也是這樣說的。所以這個就是真的!我沒騙你們!”
徐虛:“……”
王奇的信息是不會錯的。
所以,這些真的是真的。
“沒想到我身邊還有這么個……”徐虛一下子沒了形容詞,不過他認為是沒什么形容是恰當?shù)模椭荒芎?,“嗯……很神奇的存在。?p> 趙昭也用驚異的語氣評價:“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到這么玄乎的真實案件?!?p> “這……真實存在過?”騎士驚嘆“那到底是有人蓄意而為?還是就是個靈異事件?就比如那個尸體,怎么可能自己消失嘛。這這這……”
一旁一直沒說過話的趙朝雖然沒開口說話,但是眼中的驚訝之色是掩蓋不住的。
“徐哥。我剛剛查出這件事的時候也是像你們這般的驚訝呢。也不知道這陳家是惹到了什么人,居然這么狠。殺了一家子了都。而且也不給人家入土為安,直接截走了尸體。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陳家是富,但顯然這些個人也不是為了他家的財產(chǎn),因為事后那些財產(chǎn)根本沒人動過。但是這又說不通,那好歹是要個動機的吧這些人就像是毫無理由殺人那般……反正,反正,我是不知道這些人抱著個什么目的……”
“那陳家次子陳忱沉是怎么活下來的?”徐虛問,“為什么他活得好好的?如果真的是與陳家有仇,為何單獨放過陳忱沉?這說不過去?!?p> “我不知道。徐哥?!蓖跗姘T著個嘴,“我不知道為什么陳家的人接連被殺,然后陳家次子活得好好的。”
徐虛突然想起來:“陳家變故的時候,陳忱沉才15歲。不知道他是怎么熬下來的。反正現(xiàn)在20歲的他挺云淡風輕的?!?p> “但,好像也并不是一直安全。就比如這次的案件中出現(xiàn)的那個神秘的男人就對陳忱沉有很大的敵意。幾次三番的想置他于死地。要不是我剛好都在他身邊,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會對他怎么樣。看他那個弱得不得不的身板,估計連跑都跑不了幾步?!?p> 趙昭:“看起來,這還是個謎團?!?p> 騎士:“這水看著就深。嘖嘖嘖。老大,還要繼續(xù)待在陳忱沉身邊?”
王奇附和:“對呀。徐哥。那個陳忱沉身邊那么危險,要不就不去接近他了。就回來搞搞我們的貨。不用冒那么大的險?!?p> 徐虛掃視他們一圈,半笑著說,“知道你們擔心。不過我不會有什么危險的。現(xiàn)在他那邊云里霧里的,暫時還不能遠離他?!?p> 并且——
他也不會放著陳忱沉在危險中不管的。
不過這話他可沒說。
那個晚上,西江區(qū)180號,亮了一夜的燈。
沒有人具體知道在那樣看起來平凡的夜晚中,是怎般的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