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洛陽城,什么白菊花,哪里都比不上家的溫暖,葉正信決定,掉頭,回家。
回家的路上,葉正信懷著一顆亢奮的心情,娘親的笑容給他指引著回家的路。
母親雖然相貌平平無奇,卻把最美好最溫柔的笑容留給了你,母親看似并不結實的肩膀,也總在你傷心的時候,為你扛起所有的痛,她猶如燭火般,燃燒至最后一刻,也要把那臨了的一絲光明遞到你的面前!
這就是母親,葉老太太就是這樣的人。
閑不住的葉老太太昨天從太平鎮(zhèn)回來淋了雨水,今兒個早上就起不了炕了,只能用沙啞的聲音讓孩子們去喊他們的姑姑過來。
小倩懂事的馬上就去找姑姑求助,小剛也搶著去把蠟梅找了過來。
老太太喝了一點熱乎乎的生姜水,全身放汗,不多時總算是有了一些力氣,躺在炕上怨聲載道地數(shù)落小嘴兒的不是。
“哎!太氣人了,小嘴兒這個死老太婆可是氣煞老身了!平時都讓著她,沒想到居然給我來了一招釜底抽薪,哎呦……”
事情的發(fā)生是這樣的……
太平鎮(zhèn)離莊子也有二十里路,莊子里幾個老太太聽說有人拿野菜能夠在集市上換到糧食,本來老太太也沒在意,可是幾天前馬媒婆突然跟葉老太太說:“我準備了半簍子干蘑菇和野菜,今天初五,剛好是太平鎮(zhèn)的集市,也想去碰碰運氣,或許也能換些糧食回來?!?p> 葉老太太突發(fā)奇想,反正家中曬干的蝗蟲還有不少,不行也拿一些去試試,或者也能換些糧食。
“那你等等我,我也拿些螞蚱去賣,遇到個大善人,也能沾個光?!?p> “我說老葉家的,那玩意有人要?也只有咱們陽埠莊子的人敢吃。”
“你個老婆子,明眼的人多,就沒個二五眼的?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就這樣,老太太也用背簍背了八九斤蝗蟲,跟隨馬媒婆還有莊子里幾個年輕的婦女一起去了太平鎮(zhèn)。
背簍本來不小的,但蝗蟲不壓稱,卻是格外地占地方,八九斤蝗蟲,也是裝了半個背簍的空間。
來到集市,人家馬媒婆果然用二斤野菜換取一斤糧食的方式,把十幾斤野菜和蘑菇都換成了糧食。
可是葉老太太卻成了別人的笑柄,這些東西哪里會有人要。
快晌午了,七里屯的李財主路過,居然高興地詢問葉老太太,螞蚱想怎么換。
李財主可是聽說過,三個月前那一場蝗災,陽埠莊子很多人家捉了大量的蝗蟲,他本來不屑一顧,不覺得那東西能吃。后來聽說有人從陽埠莊子親戚家拿了一些蝗蟲回來,用油這么一炸,卻成了下酒的美味。
可惜他們莊子上當時沒有人會想到去捉蝗蟲,錯過了一道美味。
今天見到葉老太太居然拿了蝗蟲出來,頓時來了興趣。
葉老太太本來路上就想好了,能夠一斤蝗蟲換一斤糧食就很不錯了,當她要開口的時候,被馬媒婆插話搶了先!
“呦,這不是咱們七里屯的李老爺嗎?您可是真有眼光,前幾天有人來我們莊子換螞蚱,都是二斤糧食換一斤,不過現(xiàn)在我們莊里的螞蚱可是不多了,您看看我們老葉家的,用這小腳跑了幾十里路也不容易!就用這半簍螞蚱換您二十斤糧食怎么樣?哦,她說了,可是要小麥的?!?p> 對于馬媒婆的漫天要價,葉老太太目瞪口呆,她也馬上附和:“是啊,發(fā)現(xiàn)這螞蚱能吃的第一個人就是我兒子。”葉老太太有些忐忑地說道。不過她說的是實話。
“嗯,那你們稍等?!?p> 李財主說完就離開了,這下子兩個老太太有些著急了,人家不要了怎么辦?馬媒婆首先平復心情,對葉老太太說:“你就在這里安心等著,這可是個有錢的主兒,一定會回來的,要是覺得太貴,大不了一會兒再讓他二斤糧食?!?p> 馬媒婆一番好意,葉老太太清楚得很,就坐在石頭上等著。
沒過幾分鐘,李財主又拉了兩個朋友過來幫忙打個眼兒。
本來老太太“砰砰”亂跳的心終于平靜下來,她還以為買賣要黃了。
沒想到李財主在兩個朋友的討論下,也沒有就地還價,居然一口答應下來。
算是讓葉老太太激動了一把,她本來還說這些螞蚱有多重,不信可以找人稱一下,可是人家不在乎。離開時還說下一個集市,他還會再來,讓老太太再給他帶這么多蝗蟲過來,他還是用二十斤糧食換。
老太太也就高興地答應下來。
買賣做成了,李財主親手連葉老太太的背簍也拿走了,本來就沒多重,或許他們打算早早的拿回去償個鮮兒,老太太繼續(xù)坐在石頭上和馬媒婆說著話。
又等了不多時,便有一個長工用背簍拎過來二十斤小麥放在葉老太太面前。
路上葉老太太問馬媒婆:“他嬸子,你可是真敢要價兒啊,這下咱們可是賺了大便宜,哈哈哈。”
“你呀,你還不知道吧?蝗蟲就著小酒吃越吃越有味兒,這話早就傳遍十里八鄉(xiāng),當初這些蝗蟲也就咱們莊子抓了一些,其他莊子上的人還不知道這玩意兒能吃。就連我也是占了你們家老大的光,才捉了一些,哎!可惜已經(jīng)剩下不多了。”
葉老太太想問問馬媒婆:來的時候你不是說這玩意或許沒人要嗎?不過想想覺得人家說得也有道理,聽說歸聽說,有些東西真正放到你面前,你也不一定敢吃,比如說豆蟲、油葫蘆、螳螂、金龜子。
馬媒婆說的葉老太太當然聽說過,重要的是,真沒想到居然能換這么多糧食。
二十斤小麥有些重,老太太的小腳本來走遠路都費勁,更不用說還有這么多糧食,幾個年輕婦女就主動幫老太太背著簍子。
回家后,老太太興奮之余也曾經(jīng)跟小嘴兒說起蝗蟲換糧食的事情,小嘴也替葉老太太高興。
直到昨天,距離上次趕集剛好五天,葉老太太又拉著馬媒婆一起去到集市上,直到快晌午了終于見到李財主的面。
李財主居然說昨天陽埠莊子一個滿臉麻子的小老太太,給他家又送去了十幾斤螞蚱,她還自稱是葉老太太介紹她去的。
當場就把葉老太氣了一個仰倒!說到麻子臉老太太,她一聽就知道是小嘴兒,滿陽埠莊子麻子臉老太太只有她一個。
葉老太太聽到這里也沒有再難為李財主,畢竟吃個螞蚱打打牙祭也就好了,要太多的螞蚱也不實惠!看來李財主確實吃著螞蚱味道不錯,又好意介紹了一個朋友過來,用一斤糧食換一斤螞蚱的方法換走了葉老太太帶去的所有螞蚱。
老太太和馬媒婆回來的時候剛好天降小雨,再加上心氣兒不順,雖然有馬媒婆的勸慰,可是回到家中還是生了一場病。
老太太大概地講述了一下事情的經(jīng)過,邊上的蠟梅和葉正云已經(jīng)聽得明白,二人便不斷地勸慰老太太。
老太太年紀大了,跟小嘴兒又是幾十年的老姐妹,兩人也不好大罵小嘴兒,畢竟小嘴兒家里的日子過得十分艱苦。
蠟梅總感覺過不了幾天,老太太和小嘴會再次好成親姐妹,畢竟老太太心軟。
葉正云的心思不得而知,可對老太太的夸獎毫不吝嗇。
兩個人的話語都是夸獎老太太心地善良,不要去和她一般見識,老太太不自覺地臉上有了笑模樣,自然也就順氣兒不少。
等到老太太再次迷迷糊糊睡著后,蠟梅又主動去到灶間做飯,在家中一般都是紅嬸做飯,不過蠟梅也算是學了一些,現(xiàn)學現(xiàn)賣,就全當在葉老太太這里練手了。
蠟梅一邊做飯,一邊還回想著老太太的話!
原來小嘴在上次蝗災之后,葉老太太去勸她:趕緊去抓一些蝗蟲曬干備用,既然剩余的莊稼地被蝗蟲禍害得差不多了,那么抓些蝗蟲也是一個好辦法。當時的小嘴兒還神神叨叨地說蝗蟲不能吃,結果回頭就全家出動抓了不少。
本來是一件好事,她卻搶先一步斷了葉老太太的買賣,實在是有些不地道!如果這事兒要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蠟梅必然會去給她把房頂掀了不可。
聽說老太太生病,蠟梅來的時候還特地帶來了一斤腌肉,為了讓老太太容易下口,還故意切成薄薄的一片片,然后用清水泡起來等待下鍋,畢竟腌肉有些咸。
小剛就站在邊上打下手,灶臺下柴火燒的火大煙又少,這點小活兒小剛輕車熟路。
不一會兒聽了蠟梅的吩咐,小剛又把泡好的干蘑菇端過來,蘑菇燉肉,一定會讓老太太吃得滿嘴流油。
可惜老太太不知道她們現(xiàn)在做的這些,不然肯定會心疼的不得了,因為蠟梅居然把泡肉的水倒掉了,要是老太太在的話一定會把這些水熬成湯。
只是做了一個蘑菇燉肉,小剛這個打下手兒的似乎有些清閑,就開口拍馬屁:“小梅姐做什么都好吃,什么都會,我就不行!”
“呵呵,以后你就會了,等等,為什么拿我跟你比呢?”受到夸獎蠟梅高興,卻又覺得不對勁,自己一個大人去跟一個小屁孩相比有什么好得意的。
“嗯……那你就跟紅嬸比吧,好像不行!”撓了撓頭皮,本來想說跟娘相比的,覺得不合適,只好說:“那就跟大寶娘來比一比,你比她做飯可是厲害多了!”
蠟梅哭笑不得的臉上再次欣喜:“怎么,大寶娘做飯不好吃嗎?”
“不知道,反正大寶說他娘不會做飯?!?p> “啥?臭小子,你這是故意氣我的吧?嗯……哼,不理你了?!毕灻樊斎徊簧鷼?,只是,假裝委屈還是要做做的。
“哈哈,好了好了小梅姐,你做的飯最好吃了,倩倩還說你比我娘做的都好吃呢!”小剛這是說的實話,上次小倩從蠟梅家吃飽飯回來的路上,大夸特夸蠟梅家飯菜好吃,實際上那是紅嬸做的。
當然這話守著沈大花他也不敢說。
“呵呵,算你們有良心。”蠟梅甜甜的笑著,還用濕漉漉的手,拍了拍小剛的肩膀,以肯定:你說得對,你說得沒錯,就是這樣的!
前段時間葉正云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剛剛生了小娃,這是她的第三個孩子。
坐月子要做滿一個月,不能見風寒,不能見水,還有許多需要注意的事項,這是自古以來的傳統(tǒng),可是鄉(xiāng)下人身子皮實,葉正云本來就身體好,也沒有在乎這些,剛剛生了小孩兒不足二十天,聽到娘不舒服,就急急忙忙跑過來伺候。
蠟梅和小剛正在忙著做飯之際,葉正云也來到灶間,見到蠟梅正好嘗了一塊鐵勺上的肉塊,一下子就不高興了。
“看來有些人在家可是閑得很那,來這里蹭吃蹭喝,也不覺得臉紅!”葉正云說的話陰陽怪氣。
“我只是嘗嘗,我怕太咸了齁著老太太?!?p> “嘗嘗?哼,算了還是我來吧?!比~正云說完就上前搶過蠟梅手里的大勺子。
蠟梅委屈,也不想解釋,她有許多理由可以讓葉正云下不來臺,可她畢竟是小剛的姑姑。突然心生一計,罵人不帶臟話,打人不動手腳。
蠟梅沒有和她計較,然后把另一口大鍋里已經(jīng)蒸好的白面饃饃一個個收到瓷盆里,準備一會兒和炒好的菜一起給老太太端上去。
葉正云發(fā)現(xiàn)小梅做的饃饃里面居然全都是白面粉,一點苞米面都沒有添加,已經(jīng)氣得火冒三丈:“我說小梅啊,你也太敗家了吧!這還沒過年沒過節(jié)的,就吃這么好的饃饃,用得著這么奢侈嗎?不是你家的糧食是吧?”
葉正云是錢保長的兒媳婦,她們家平時吃的也都是苞米野菜餅子,哪里舍得吃白面饃饃,這白面饃饃的香味,幾乎都快要忘記,見蠟梅如此奢侈,她居然心痛得不行。
蠟梅一大早來到后,得知老太太生病,就來到灶間早早地用引子把白面粉活好了,一上午發(fā)的是又大又軟,一切都是為了老太太身體著想,不承想?yún)s惹來葉正云如此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