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門口,一名身穿警服的民警正坐在座椅上看著一本雜志,聽到動靜,扭頭看過來,然后立刻收起雜志正要站起身來。殷警官揮揮手,讓他不用站起來。那民警也沒客氣,繼續(xù)坐著看起了雜志。
殷警官和候紹生站在病房門口,透過窗戶看著里面。候紹生看到,此時季悅萍身穿單薄的病號服,躺在病床上,雙眼無神地盯著天花板,那副刺眼的手銬正將她的右手銬在床頭位置。她臉上已經(jīng)許久沒有化妝,臉色和頭發(fā)有些暗淡發(fā)黃,呈現(xiàn)出了一絲老態(tài),但她還是有著完美的輪廓,和誘人的曲線。
“你好,殷隊?!币幻泶┌状蠊哟蠹s五、六十歲的醫(yī)生來到了殷警官的身旁,他的身邊跟著剛才離開的年輕警員和兩名護士。
殷警官點了點頭,看了看他們,眉頭皺了一下,問那年輕民警:“小朱呢?”
年輕民警立刻回答道:“她去上洗手間了,馬上就到?!?p> 這時一名身穿警服留著一頭利落的短發(fā)的女民警帶著筆記本電腦快步走到了殷警官的身邊,她面帶歉意,開口跟殷警官說道:“不好意思,我···
殷警官擺擺手,面向劉醫(yī)生說道:“好了,劉醫(yī)生,我們可以開始了?!?p> “好的,那我們進去吧?!?p> 說完,殷警官推開門當(dāng)先走了進去。
季悅萍一下子看到病房里進來了這么多人,不免緊張起來,她坐直了身體,一個個地看著眼前的人,當(dāng)她看到候紹生時,渾身打了個冷顫。候紹生同樣毫不避諱地看著她。病房里沒有人開口說話,只有那叫小朱的女民警收拾病房角落里的桌椅發(fā)出的聲音,她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做著記錄準(zhǔn)備。
“你···你是不是認識那個小鬼?”季悅萍盯著候紹生,突然開口問道。
全場的人,除了候紹生,都對季悅萍所說的話無法理解。正在記錄的小朱也愣了下,抬頭看看季悅萍,然后又看了看候紹生,接著將目光停留在殷警官身上,最后無奈地低頭打著字。
這時,所有人齊涮涮地看著候紹生。
候紹生并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走到了窗戶旁邊,將窗簾拉開了少許,向樓下看了看。
“你就沒有一點愧疚之心嗎?”候紹生沒有回過頭來,他正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他發(fā)現(xiàn)從這里看出去,能看到來時的那條林蔭道,風(fēng)景還是挺漂亮的。
“我···我為什么要愧疚?我···沒有做錯什么。是他自己短命,這也能怪我?”說到最后一句,情緒開始有些激動了。
“他那么尊重你,從來就沒有做過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為什么要如此狠心?”候紹生終于轉(zhuǎn)身面對季悅萍,語氣平和地跟她說道。
“我狠心?是他們狠心吧。為什么所有人都喜歡他,都把他當(dāng)成寶,他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不要的東西,也要硬塞給他。我呢?我什么都沒有,我那怕提個小小的要求,卻沒有人滿足我。你說我該怎么辦????你說?。俊?p> 面對逐漸歇斯底里的季悅萍,候紹生低頭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聽得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候紹生和季悅萍到底在說什么。
“就為了這些,你就不顧手足之情了?”候紹生重新開口道。
此話一出,殷警官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右手摸著下巴,來回搓著胡須,腦海里急速尋找著一絲線索。
“是那小鬼自己命短,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季悅萍瘋狂怒吼著,情緒激動到了頂點,右手的手銬被來回搖晃得直響。
兩名護士想上去安撫季悅萍的情緒,劉醫(yī)生細細看了下,向護士搖搖手,兩名護士看到后,又重新回到了原位。
候紹生微笑了下,面色變得陰冷,“你敢對著他,將這話再說一遍嗎?”
“有什么不敢的?你有本事叫那小鬼站到我面前來?!奔緪偲枷袷菃适Я死碇牵偪竦亟袊唐饋?。
“好?!?p> 候紹生剛說完,一只小手握在了他的左手上,一股強烈的電流游遍全身,候紹生探身上去,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迅速地在季悅萍眼睛上方的眉頭上輕輕一點,然后收回了右手。
殷警官和劉醫(yī)生看到突發(fā)的一幕,紛紛沖了過來。殷警官抓著候紹生的衣領(lǐng),逼退了他,候紹生面帶微笑,靠在墻上,雙手舉起,示意自己不會反抗的。劉醫(yī)生迅速來到季悅萍身旁,粗略地檢查了下她的身體,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受傷,隨后向殷警官搖頭示意季悅萍沒事。
季悅萍在候紹生手指點在自己雙眼的眉頭上時,感覺到了像是被靜電電了一下,又像是被蚊子狠狠地叮了一下,隨后就沒覺得異常了。
她閉著眼睛,用左手揉了揉雙眼,慢慢地睜開眼睛,嘴里脫口而出,“你這瘋子,神經(jīng)病,你······”
突然她像是被點了穴道,一動不動,她張大了嘴、眼珠幾乎要凸出來了,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無比,臉上呈現(xiàn)出驚恐的表情。此時,她看到一個身穿白色T恤衫、下身是藍色吊帶牛仔褲的小男孩正坐在窗臺上,候紹生身旁還站著一個身穿橘紅色衛(wèi)衣的年輕女子,那小男孩微笑著向她揮手打招呼,“家姐,你好啊,好久不見。”
“鬼,鬼呀,有鬼呀···”季悅萍猛地跳下了病床,瘋了似的拼命扯動手銬,想要逃跑,嘴里不停喊著:“救命,救命啊···”
劉醫(yī)生和兩名護士立刻沖上前去,抓著季悅萍的雙臂,制止她的瘋狂行為。一旁的年輕民警像是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場面,毫無經(jīng)驗,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而那叫小朱的記錄員則已經(jīng)嚇呆了。
“去,去把針拿來?!眲⑨t(yī)生一邊按著季悅萍的肩膀,一邊對身旁的一名護士喊道,然后對杵在一旁一動不動的年輕民警叫道:“還不過來幫忙?!?p> 那護士隨即會意,松開手,跑出了病房。那年輕的民警這才反應(yīng)過來,過去幫劉醫(yī)生按住季悅萍的腳,試圖將她按在病床上。
殷警官警惕地盯著候紹生,就像是頭獵豹,隨時準(zhǔn)備撲上來。
候紹生面對眼前的一切,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他老老實實地待在窗邊的角落里,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大概半個小時后,季悅萍總算安靜下來了,劉醫(yī)生摘下眼鏡,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顯得很是費勁。他戴上眼鏡后,看了看站在窗邊角落里候紹生,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劉醫(yī)生又觀察了一陣后,和眾人離開了病房。在病房門口,那叫小朱的民警支支吾吾地問殷警官:“那,這筆錄······”
殷警官聽了隨即會意。“你先把記好的部分整理下吧?!?p> 小朱得到指示后就帶著電腦離開了。
“殷警官,你跟我來一趟?!眲⑨t(yī)生跟殷警官說了一聲后,留下兩名護士,自己直接走了。
這時,候紹生對殷警官說道:“那我先到樓下大廳等你?”
殷警官點了點頭,隨即跟著劉醫(yī)生去了。
“我送你下去吧?!蹦贻p的民警在一旁對候紹生說道。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吧。”說完,候紹生向電梯方向走去了。
在樓下大廳,候紹生站在門口,透過玻璃看著外面,潘筱果和小皮蛋站在兩旁。
“你姐這樣子估計要被你嚇瘋了?”沉靜了好一會,候紹生終于開口說話了。
潘筱果看了看候紹生,又看了看另外一邊的小皮蛋,然后將目光重新看向了外面。
“她心中有怨念,遇到對她來說不公平、不合理的事情,很容易心懷不滿,從而走上極端。”說著,小皮蛋抬頭看著候紹生,“這樣的人遲早會瘋的?!?p> 候紹生思索了下小皮蛋這話的意思,隨后點了點頭。
這時,大廳另外一邊的電梯門打開了,殷警官從里面出來,他叫了聲候紹生的名字,然后走了過來。
看著殷警官正走過來,小皮蛋匆匆跟候紹生說了幾句話,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隨后和潘筱果走出大廳,到外面不遠處、一塊樹蔭底下的草坪上等待了。候紹生一個人站在原地,像是在仔細咀嚼小皮蛋剛才對自己說的話。
殷警官走到候紹生身旁,看到這里有個垃圾桶,上面帶有一個煙灰缸。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煙,香煙盒子已經(jīng)皺皺巴巴了,取出一支煙,點燃了,深吸了一口。在候紹生家里并沒有看到煙灰缸,所以殷警官沒有給候紹生遞煙。
“劉醫(yī)生說,季悅萍十有八九已經(jīng)瘋了,現(xiàn)在正在聯(lián)系精神科的醫(yī)生趕來會診?!闭f完,瞇著眼睛看著候紹生。
候紹生“哦”了一聲后,沒有再說什么話。
“你就沒有什么要說的嗎?”
“我要說什么?”候紹生回頭看著殷警官。
“季悅萍怎么突然瘋掉的,你就不想說說?還有她一直喊著‘有鬼’是什么意思?你對她做了什么?”殷警官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候紹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門外的潘筱果和小皮蛋。他們此刻蹲在草地上,像是在研究草叢中一朵不知名的黃色花朵。
“心中有鬼,遲早會瘋?!鳖D了頓,候紹生接著夢囈似的說:“也早晚會瘋的。”
殷警官愣了一下,像是回味著候紹生所說的話。半晌過后,他將煙蒂扔在了煙灰缸里,拍了拍腿上的煙灰,然后對候紹生說:“剛才我仔細想了一下。我們在之前的走訪中得知,季悅萍以前還有個弟弟,好像六歲的時候,掉進瑜江溺水身亡了。這事是不是跟季悅萍有關(guān)?”
候紹生把頭轉(zhuǎn)過來,看著殷警官,微笑了一下,沒有開口說話,像是默認了。
殷警官身上突然冒出一股寒意,雖然他已經(jīng)猜到了,但真的確定下來,心中還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怎么都無法相信,親姐姐會害死自己的親弟弟。
又沉默了良久,殷警官嘆了口氣,有些沮喪地說道:“真沒想到,一件謀殺案,竟然還翻出了另外一件陳年慘事······這人心啊,真難琢磨。”
“人心本來就是最難琢磨的事情,要能琢磨明白了,那人也就淡然了。”候紹生好像正沉浸在虛幻中,忽然說出了這句話。
殷警官又重新審視了下眼前的候紹生,然后搖搖頭,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說完,正準(zhǔn)備去拉門把手。
“殷警官?!焙蚪B生忽然叫住了殷警官。
“怎么啦?”殷警官回頭看著候紹生。
“查一下輝景酒店的總監(jiān)程欣峵吧,他最近銀行賬號里面多了不少錢?!焙蚪B生莫名其妙地說了這一番話。
殷警官手還搭在門把手上,愣了半會,“我是刑事部門的,這不歸我管?!?p> 候紹生走到門口,伸手拉開另外一扇玻璃門,微笑著說:“你會管的?!闭f得很是篤定,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在外面的樹蔭下,候紹生正在等待殷警官去停車庫將車開來。
“那個程欣峵到底是怎么回事?”候紹生問站在一旁、將雙手放在后腦勺的小皮蛋。
小皮蛋伸出手指撓了撓鼻子,慢吞吞地說:“那天你受傷后,酒店里面亂成一團,那個叫程欣峵的總監(jiān)也趕過來了,他經(jīng)過我身旁時,我察覺到他心里很是興奮,于是好奇就跟著他多待了會,然后知道他之前正和人做著什么交易,銀行賬號里面一下子多了好多錢。呵呵,最秒的是,他竟然還是欺騙你家翎翎感情的人?!闭f著,小皮蛋不由得笑了起來。
候紹生隨即說道:“什么你家我家的,不要亂說。”
小皮蛋哈哈笑著,向另外一邊走去了。
這時,不知哪里吹來一陣涼風(fēng),候紹生回頭看著側(cè)身站在自己身旁的潘筱果,只見透過樹蔭的縫隙照射下來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頓時將她襯托的明艷動人。候紹生不由自主地看向潘筱果隆起著的胸部,腦子里忽然想起以前同事議論潘筱果的胸部玲瓏有致,仔細端詳,覺得他們說得確實有理。
一道凌厲的目光射了過來,候紹生察覺到,潘筱果已經(jīng)注意到自己了,臉上一紅,假裝咳嗽了一聲,將脖子扭到另外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