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夢魘再現(xiàn)(求收藏)
瑜非醒來時,已終是第二天的黃昏。
房間的一隅已經(jīng)燃起了火堆,草木在火焰里發(fā)出噼啪聲。
北風在室外瘋狂地咆哮,毫不猶豫地鉆進每一間泥士修筑的村舍,瑜非坐了起來。
除了頭還有此暈,他沒有感到什么不適。
林野看見他起身,趕緊走了過來,臉上,是歡喜又是擔憂。
“我們的馬在哪里?替我準備一下,我要離開這里?!辫し亲プ×忠吧靵頂v扶他的手臂。
“外面風雪交加,如何走得了。我們再等等,過幾天再上路也不遲?!绷忠耙娝荒樈箲]恍惚,心中憂慮。
“不!不!你不明白,我現(xiàn)在就要離開這里!”瑜非急促地說道,聲音幾近于瘋狂。
他拼盡全力企圖站起來,但三天臥床讓他體力不支,站立不穩(wěn),幾乎摔倒。
林野竭力讓他躺下,盡力安撫他的情緒。
“我必須離開這里,必須離開這里!幫幫我……幫幫我……”瑜非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個聲音……那個聲音……”瑜非又一次昏迷過去。
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
那是一種他從未聽過的語言,但他卻能夠理解語句的片斷含義。
“多么甜美……你已經(jīng)品嘗過……誓言……誓言……”
“什么誓言?”他在問。
他又一次站在那片荒原之上,看著盛開的花朵。
“契約……生與死的契約……生命……誓約……神圣的誓約……你不是已經(jīng)品嘗了誓約的甜美了嗎……”
“我該怎么做?”
“你當然知道該怎么做……你當然知道……你將得到賞賜……永恒的賞賜……”
“是什么?”他著迷地問道。
“醒來!醒來!”另一個聲音在心里響起,溫柔而又堅定,“離開這里!離開這里!”
那是母親的聲音。
她已經(jīng)長眠在地下。
“娘!娘!”他睜開了眼睛。
林野正輕輕地推著他。
“大哥,你又做噩夢了。”林野不安地看著他。
“是的,是的?!?p> 瑜非看著灰黃的墻壁。
“你相信我嗎?”他問林野。
“自然相信?!绷忠皼]有猶豫。
“帶我離開這里!”他的眼睛流露出乞求,“現(xiàn)在別問我為什么。幫幫我,幫幫我……”
林野不再猶豫,保證天一亮,三人就上路。
他相信瑜非,瑜非是他的親人。
……
“君暠?!甭曇舸驍嗔肆臧簿某了?,他抬頭看著來人。
來人從袖中拿出一包東西,呈給陵安君。
陵安君打開那包東西,輕輕一聞,又憎惡地將那粉狀的東西打翻在地。
“是從那里取來的?”陵安君問道。
“是?!眮砣舜鸬?。
陵安君點了點頭,他的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一絲的血色。
他的眼中,似乎有淚光閃爍。
是的,他不得不傷心,他所相信的那人竟然背叛了他。
那個背叛他的人,竟然要將他置于最為絕望的境地。
他仰頭看那晚霞,如火一般,如血一般,他不動聲色,將那些粉末從身上拍落。
一只溫柔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小君梁氏憂心忡忡地看著大夫。
自從陵安君從長安歸來,便比以往更加的冷漠。
按理說,陵安君娶她為妻后并未再娶側(cè)室,她該心滿意足。
過了些時日,她才得知,陵安君本不想娶她,只是奉了父命,身不由己。
他心中想著,仍然是另一個女人。
陵安君的手抬了起來,放在妻子的手上,輕輕握住。
他又想起了那塊龜甲,龜甲用于卜事。
上古之時,但凡有軍國祭祀等大事,照例取蓍草龜甲為占卜之用具。
蓍草之中,莖數(shù)越多,越是寶貴。
龜有八種,以玉龜為上,古人有言,百莖蓍草之下,下必有神龜,上必有青云。
以這樣的龜甲占卜,無不靈驗。
若這龜又是玉龜,便更是靈異無匹。
這樣的神物,百年也難覓一塊,但他卻見過。
那時他還是個孩子,他從未見過如此之大,如此之美的龜背甲,它的顏色如蜜,濃淡不一,當火光透過半透明的甲時,美麗的色澤仿佛在金色的火焰中慢慢地燃燒。
這塊龜背極為罕有,便是在玉龜之中,也是少有,它只為最重大的事情占卜。
龜甲上已經(jīng)預先鑿好了一排小洞,巫者先取最上方的四個小洞,在這些小洞里插上特制的香草莖。
香草莖被點燃,白色的煙柱在龜甲上旋轉(zhuǎn)繞升。
巫者開始唱起了頌詞,曲調(diào)跌宕起伏,似乎永無止境。
老巫的歌快唱完了,草莖也燃到了盡頭,直接燒炙著蜜糖色的龜甲。
幾條裂痕從四個小洞出現(xiàn)于龜甲表面,向外伸展、交叉。
巫者舉起了龜甲,認真地觀察著裂痕的形狀。
占卜的結(jié)果取決于這些裂痕。
“君氏,其為災,不可留!”巫者的話至今在他耳旁回蕩。
陵安君還記得母親悲痛欲絕的模樣。
這塊美麗的動物的外殼,那條卜辭,便決定一個人的未來。
氾林巫者就有這樣的權(quán)力。
那老巫的孫女,如今正倚在他的身邊。
那個命運被決定的女人,便是他年幼的妹妹。
如今,她不知飄零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