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晉國
天空的云層散開了一些，已經(jīng)西斜的陽光落下來，更增蕭瑟氣息。
事情比燕尋想象的更順利。他本打算戰(zhàn)術(shù)不成功，就冒著馬蹬馬鞍暴露的風險，騎馬跑的。
竟然真的贏了，還如此徹底。
其實，燕尋也知道，他們贏得有些僥幸了。
戰(zhàn)車當然不是那么不堪，畢竟，這可是用了數(shù)百年的戰(zhàn)爭工具！存在自然有其道理。
而代贊之所以敗的這么干脆，原因至少有三個。
一個當然是代贊的糟糕指揮；二是甲士沒有面對這種戰(zhàn)術(shù)的經(jīng)驗；但更重要的是，代贊所部缺了一個重要部分。
步卒！
所謂的千乘之國，萬乘之國，那個乘，不只有戰(zhàn)車，還有步卒！
步卒跟戰(zhàn)車并不是單獨作戰(zhàn)，最初一乘包括一輛戰(zhàn)車，三十多個步卒。到春秋末期，一乘的步卒增加到七十二個。
戰(zhàn)場上，戰(zhàn)車沖擊敵陣，步卒則保護緩慢的戰(zhàn)車，同時弓箭輸出。這一點跟后世的步坦協(xié)同很像，雙方本就是一體。
可為了追擊燕尋，代贊并未讓步卒跟隨。
不然，就算完全體騎兵也很難奈何轉(zhuǎn)向迅速，又有強勁弓弩的步卒軍陣。畢竟，一直到兩千多年后，步兵軍陣也從未過時。
“公子！”不遠處，身上插著好幾支箭的平陽智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
這家伙竟然還活著。
“還好吧？”燕尋喊道。
“還好?！逼疥栔强攘藘陕?。
代贊并沒有往他要害射，所以這會除了失血有點多外，倒還好。
歇了一會，燕尋他們終于在那戰(zhàn)車與人堆成的墳場里，找到了代贊。被長矛穿了個透心涼，也不知道誰下的手。
把代贊所部的所有戰(zhàn)車，甲士，清點了一下，確定沒有缺漏。全部堆在一塊，正好有油料，一把火就燒了個起來。
“把這些都拆下來，一塊燒了。”燕尋拍拍馬匹上已經(jīng)快散架的馬鞍馬蹬，說道。
這些超越時代的東西，不該這會出現(xiàn)的，這是真正的大招，燕尋現(xiàn)在根本發(fā)揮不出其威力。
在這之前，他可沒信心把代贊等人全部消滅，跑掉一個，那就是大麻煩。若不是今天實在沒轍了，他也不可能為了區(qū)區(qū)一個代贊，用出來這東西。
“公子，為什么要毀掉??？這樣騎著，比車駕可快多了?！北橐贿吶嘀笸龋行┎簧岬?。
臨時做的東西，就這點毛病，不耐用，還咯的慌。剛才不覺得，這會才發(fā)現(xiàn)，他的大腿已經(jīng)讓磨的血肉模糊了。
“少廢話。讓人家學了去，那豈不是虧了？”燕尋瞪了他一眼。
又對其他人喊道：“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外泄！尤其是這些騎具。有人問起，就說代贊等人是被燕臨所滅，知道了嗎？”
“唯！”眾人連忙答應(yīng)道。
這一戰(zhàn)，包括平陽智，燕尋手下又重傷了八個，其中五個都是不小心墜馬的，也不知道能活下來幾個。
把東西都處理好，接下來，他們終于可以想辦法渡河了。
……
等找到渡船已經(jīng)是第二天。河水仍然沒有消退的意思，附近也看不到什么人，眾人就忙著往船上裝東西。
燕尋面向北方，背對著熾熱起來的陽光，久久沒有動作。
他在燕國生活了十幾年，就算心理是客居，也難免多了些依賴。
再說了，他這么多年也確實過的不錯。
錦衣玉食談不上，但他起碼衣食無憂，在這個文明剛剛萌發(fā)不久的時代，這已經(jīng)很幸運了。
回憶過往，他才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存下了太多的美好回憶。很多經(jīng)歷，很多朋友。
就像他身后那些憨憨，如果換作自己，之前那情況早半路跑了，把他綁了送回臨易也有可能。
結(jié)果呢，平陽智他們沒一個離開的，連動搖的都沒有。而原因，僅僅是在燕尋看來很飄渺，在他們看來卻重如泰山的知遇之恩。
即將開船的時候，看燕尋還站在那，躺在船上的平陽智抬起頭，喊道：“公子，取些土吧！到了別國，也好解思鄉(xiāng)之苦?！?p> 燕尋卻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取什么土？又不是不回來了。”
又看了眼臨易的方向，他轉(zhuǎn)身大步踏上了船。
平陽智有些吃力的半坐起來，有些激動的道：“公子之意，可是要效仿齊桓晉文之事？”
“齊桓晉文？……也許吧。”
燕尋很不雅的萁坐在船尾，看著遠去的岸邊，突然大喊道：“我當搏擊風浪，不出三年，必重回燕國。”
……
五天后，晉國邯鄲城外。
大路上，燕尋他們剛剛從邯鄲城離開，繼續(xù)往西去。
離開臨易的時候，燕尋他們隨身帶的有黃金，所以來了晉國，倒也不擔心沒錢。
在邯鄲停了半日，大家全都換了個打扮，燕尋穿上了元端，其他人都著深衣。
車駕也換了，燕尋乘文車，其他人換成了更大的輅車，拉著傷員。
這么一個車隊，任誰看都是貴族出游，沿途會少很多麻煩。
“這晉國，不愧為大國啊。”躺在寬闊的輅車上，渾身裹布的平陽智忍不住說道。
這是他的故國，此刻舊地重游，倒不由得感慨起來。
“確是大國?！毖鄬た粗秸穆访妫舱f道。
只這路面，就比燕國的好了許多，這就是基建水平體現(xiàn)的國力。雖然晉國霸業(yè)已經(jīng)衰落，但這底子也著實厚的很。
這時，前方突然有一輛驛車疾馳過來了，車上的人站著喊道：“捷報！執(zhí)政率軍覆滅了仇由，捷報！……”
燕尋他們往一旁讓開了路，讓那驛車過去。
晉國執(zhí)政，如今正是智氏的智瑤。而仇由，則是一個狄人小國，整個國家都在太行山中，夾在晉國與中山國之間。
燕尋對仇由國也有了解，倒不是看史書，而是從成語學來的。
斬岸堙溪！
這一刻，歷史與現(xiàn)實完美的重疊到了一塊。
晉國執(zhí)政智瑤想攻打仇由，可仇由雖小，卻易守難攻，一路還全是山林溪流，連路都沒有。
智瑤就派人去找仇由國國君，說是要送他一個青銅巨鐘。
只是這座大鐘太大了，要把兩輛大車并排才能裝載起運，前往仇由國的道路自然不能用。
聽說晉國要送巨鐘，仇由國君大喜過望，立刻讓人斬岸堙溪，要現(xiàn)修一條大道來迎納大鐘。
結(jié)果這邊路剛修好，晉國的戰(zhàn)車順著那路就直撲過去，一舉滅了仇由。
這就是斬岸堙溪！
聽到這消息，路人們倒是一副淡然態(tài)度。這樣的滅國之戰(zhàn)，并不算稀奇，就連周天子分封的那七十一國，如今還剩幾個？
隨著各國征戰(zhàn)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慘烈，小國消亡只是大勢所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