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氏燕飛
“你啊你,日后可不許私自出府了。你又是個不認路的,讓祖母好生擔(dān)心!”
裴無衣笑著應(yīng)是。
祖孫二人,其樂融融。一起吃過晚膳后,又說了些體己的話。
直至月落星沉,裴無衣才提燈歸去。
一連幾日都是大晴天,暖和的很。
沒過多久,聽聞裴無衣身子
大好,河?xùn)|衛(wèi)氏嫡支女郎衛(wèi)三娘下了拜貼,二人相約于十里坡見面。
裴無衣帶著阿蔓阿蘿二人,又領(lǐng)了一隊私兵向東而去。
“女郎,十里坡快到了?!卑⒙雎曁嵝选?p> “嗯?!?p> 車架內(nèi)裴無衣睜開眼簾,目光清明。
十里坡位于東面靈山旁,氣候溫暖,每年這個時候總是早早地綠滿了坡地。又依山傍水,風(fēng)景秀麗清澈。
遠遠地,河?xùn)|衛(wèi)氏的車馬停在此處。在它周圍,也侯著不少士門豪族的車架。
阿蔓先下車,待她出了車架后拿起一件白貂繡蝶的斗篷為她披上。
裴無衣素來體弱,一向少不得這些保暖之物。
見她下了車,對面亦跳下個活潑靈動的女郎。
衛(wèi)燕飛今日穿衣服一身鮮艷的衣裙,環(huán)珮玲瓏。她歡歡喜喜地奔向裴無衣,鬢發(fā)間的珍珠玉飾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憽?p> “四娘,你來啦,我等你好久了!”
裴無衣瞧著少女靈動的眉眼,半晌,似是懷念,緩緩綻開一個微笑,“三娘,許久不見!你還在,真好。”
衛(wèi)燕飛愣了愣,“什么?”
不見她應(yīng)答,衛(wèi)燕飛便自顧自地上前,拉著她的手,細細觀察后皺起了眉。
“怎么如此消瘦蒼白?都怪我不好,那日不該約你出去的,也萬不該將你丟在外邊……”
裴無衣上次出府,本是和衛(wèi)燕飛一同。豈料衛(wèi)燕飛突然有要事打道回府,她以為裴無衣認得路,卻不成想這位女郎竟是個路癡。
“不怪你,是我高估了自己,才打發(fā)你留給我的婢女回去的?!?p> 裴無衣記得,前世這事的確錯不在她。
衛(wèi)燕飛雖是失約了,見裴無衣只身一人,便為她留了個婢女照應(yīng)。只是未曾料到裴無衣將婢女遣了回去。
“好了,不多說了,我們一同去哪里罷。那里靠水,又有陰翳,歇息正好。”
僮仆將車馬趕到了不遠處,婢女們則從車中拿出羊毛織錦之物,為兩位主子鋪在了樹下的綠茵上。
素瓷玉盞上盛滿了時季的瓜果,以及小巧玲瓏的糕點。
以河?xùn)|裴氏為中心,河?xùn)|士族的女郎們紛紛鋪好自家毛毯坐下。
眾人或低聲笑語,或相互對弈,一時間好不熱鬧。
“該你了。”
裴無衣素白的指尖捻著一枚白子,白子瑩潤。廣袖里她的手腕纖細,白得蒼白羸弱,可以瞧見淡淡的青筋。
與這白子映襯,一時間竟教人不知道是這白子白些還是她的手白些。
衛(wèi)燕飛皺著眉頭不知如何落下才好,陡然瞥見她的手,頓時笑言:
“今謝七郎與王三郎并稱兩秀,神姿高徹,如瓊林玉樹,時人贊之‘一時頓有兩玉人耳’?!?p> “卿如山上雪云間月,飄飄欲仙,可為玉人乎?”
“卿戲言,豈恐惱矣?”
裴無衣落子的手一頓,睨之。
“非也,卿無嗔怪喜即佳也?!?p> 衛(wèi)燕飛笑嘻嘻地說。
“噗嗤?!?p> 兩人身旁侍奉的婢女皆掩唇而笑。
磨蹭了許久,衛(wèi)燕飛才下一子。她見裴無衣垂首沉思,便起了心思。
“想什么呢,好好下棋。”
裴無衣不輕不重地拍開她伸向棋盤的手,緩緩道,“對弈,對的是謀略,弈的是人心。所謂乾坤有定,落子無悔,便是如此。”
當(dāng)年她初初跟著學(xué)棋時,裴老夫人曾告誡于她。
后來她嫁與華歆,即使他薄情寡義,自己卻因他失了光明,也是不曾后悔的。
自己選的路,便要一直走下去。所幸她又重來一世,有了重頭再來的機會。
“四娘,好四娘,你就讓著我罷?!?p> 衛(wèi)燕飛不懂其意,她撅起嘴,眉目楚楚地看著裴無衣。
她向來活潑,女兒嬌態(tài)便是信手拈來。
“衛(wèi)三娘,我不是不可讓著你。只是長久以往,便會助長了你的惰性,你這棋藝也不知何時才能精進?!?p> 裴無衣不為所動,“你說罷,我讓著你多少回了?”
“好四娘,四娘~”衛(wèi)燕飛扯著她的衣袖,不依不饒的。見對方依舊沒什么反應(yīng),氣惱了,“我惱了,裴四娘!”
裴無衣這才輕輕捻起一塊芙蓉糕,微微一笑,塞進衛(wèi)燕飛口中,“吶。”
“莫氣了,好了?!?p> 衛(wèi)燕飛這才高興起來,她咽著糕點,聲音含混不清,“那好,我便原諒你了?!?p> “那繼續(xù)?”
“嗯!”
一塊芙蓉糕就能哄好,當(dāng)真是孩子氣。
衛(wèi)燕飛是河?xùn)|衛(wèi)氏嫡支長房幼女,上有一兄,平日里將她護得極好,因而養(yǎng)成了這個單純活潑的性子。
前世的裴無衣亦是自幼嬌寵,雖聰慧卻不諳世事,這也是為何兩人志趣相投的緣故。
不過,前世的衛(wèi)燕飛倒是嫁了個好人家,夫郎待她極好。
思及,裴無衣眸光溫軟了幾分。
美景雖好,游玩雖樂,卻總是有不長眼的人上前打擾。
衣著錦繡的少女徑直越過攔她的僮仆,目標(biāo)直奔裴無衣而去。
正說著,眼前落下一片陰影。
少女清脆卻傲慢的嗓音響起——
“裴家無衣,你可愿同我比試?”
語氣不容置疑。
裴無衣抬首,面前的女郎生得桃面杏眼,倒是個標(biāo)致的美人。只是她的眉眼太過高傲自矜,倒讓人生出不喜來。
“不知女郎是?”
她想了片刻,卻不曾記起前世記憶里有這么一個女郎。
面前的女郎也是一怔,繼而羞惱,“我乃河?xùn)|蕭氏蕭之瑤。取自《詩經(jīng)》里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的之瑤,你可記好了!”
蕭之瑤?河?xùn)|蕭氏?
裴無衣恍然記起,河?xùn)|蕭氏,以行商起家,是河?xùn)|有名的富庶豪族,前世她也的確要同她比試。
“不知蕭女郎尋無衣有何要事?”
提及此事,蕭之瑤神色愈發(fā)倨傲,她俯視著坐在棋盤旁的裴無衣,說:“我要同你比試!”
“比什么?琴棋書畫,還是禮御射數(shù)?”
衛(wèi)燕飛不滿這個如此無禮數(shù)的女郎,心下惱怒,面上卻笑著問道。
這個河?xùn)|蕭氏,可不是什么經(jīng)學(xué)士族。以行商起家,素來是河?xùn)|士族們瞧不上的。
也不知她是如何有膽量在眾多河?xùn)|士族女郎們面前出言挑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