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家玉瓚
吳桐的話剛落,白及就皺了皺眉。
怎么,他看起來有那么兇神惡煞么。怎么這女郎一幅膽小害怕得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然而車架方才停下來,裴無衣便敏銳地感受到了。
她與謝岑的車架是緊緊跟隨著的,于是便聽見了車架突然停下來后,馬兒的馬蹄聲和刀劍出鞘聲。
她斂了容色,問道:“阿蔓,可是前方出了什么岔子?”
阿蔓掀開車簾去看,看了半天,正好瞧見的便是吳桐和白及說話的畫面。她又細細去聽,只聽白及道——
“我家主子是哪戶高門為何要告訴女郎?”
言下之意,便是姓甚名誰關你何事。
白及道:“女郎還是回去罷,攔路之舉可不是士族女郎該有的禮數(shù)?!?p> 吳桐立馬就漲紅了臉,她小聲道,“妾不是有意不知禮數(shù)攔了貴人車架的。實在是賈家女郎催得緊,賈家女郎她問的?!?p> 末了,她又說:“還望貴人海涵?!?p> 見她攔人車架,卻并不是高傲張狂之態(tài)。反而言辭懇切,態(tài)度謙和有禮。白及的面色這才好些了。
可不管如何他也是不能隨意泄露自家主子的身份的。主子沒吩咐,他就得遵從。
那邊的賈玉瓚遠遠地瞧著這邊的情況,見吳桐與人說了許久,但是半天都還沒有動靜,于是心下便有些不悅了。
“這吳六娘怎么如此之慢?”她暗自道,“不過問個名姓而已,怎么瞧著比登天還難?”
實在是等得不耐煩了,她便不再顧忌那么多了。于是她對身后的女郎們說:“這吳六娘做事實在是磨蹭至極,我還有事要做已經(jīng)等不及了。諸位便隨我一同前去看看罷?!?p>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家子弟,吳六娘說了半天還不給她面子。
“女郎,前方有一群女郎騎著馬侯著呢。從這邊過,便只有一條直行的道路。”阿蔓直接跳下了車架,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回來了。
她瞧著賈玉瓚領著幾個女郎往這邊來,氣勢洶洶的,于是對裴無衣回稟道:
“看樣子是那打頭的士族女郎不想退讓,便讓其中一人過來交涉罷?!?p> 阿蔓低眉斂目,道:“依據(jù)過來的女郎所說,那打頭的女郎是平陽賈氏的女郎?!?p> 平陽賈氏?裴無衣在心下轉了一圈,暗自搜尋著自己的記憶。
對了,是平陽賈氏,賈皇后的侄女的那個賈二娘賈玉瓚!前世她也曾來帝京,為參加陛下千秋宴??墒窃谇镅缰暗穆磮@詩會里,她為華歆相抵瞎了眼。
故而后來沒能參加千秋宴,但是在詩會里,也見到過賈家女郎的出席。就是這短短的一面,便深深記著了這賈家女郎的囂張高傲。
眼下這般行徑,平陽賈氏里除了賈玉瓚,她也想不出有何人了。
已經(jīng)離謝岑和裴無衣的車架愈發(fā)地近了,賈玉瓚一襲人騎馬時達達的馬蹄聲便異常的突出。
“什么人??”空青大呵一聲,“沖撞了我家主子的車架,還不速速停下!”
賈玉瓚身后的女郎聞聲倒是停下了,一個個勒馬而止。只有賈玉瓚,在侍衛(wèi)出刀前才拉住了馬蹄。
“吁——”
馬蹄高高揚起,掀起地上塵灰一片。嗆得白及猛得咳嗽了幾聲,“咳咳咳……”
半晌,塵灰落盡對上對方高傲的眉眼。
“你……”
賈玉瓚的眉眼精致嬌艷,生得花容玉貌的。如此高傲神情,眉間的金箔芍藥花鈿在陽光下光華流轉,便愈發(fā)地奪目逼人了。
“車架何人?”
她的聲音清悅優(yōu)雅,如此好聽的聲音里卻透著一股高高在上感覺。莫名就生出了濃重的距離感。
而后又輕覷了一眼吳桐,后者心下一個咯噔,知曉是惹了她不滿了。張了張嘴想解釋什么卻見賈玉瓚又移開了眼。
“如此無禮,難道這就是女郎的修養(yǎng)么?”
白及冷聲道。如此輕慢的問話,實在是太不把自家主子放在眼里了。
這女郎好生傲慢無禮!
賈玉瓚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神情還是那般矜傲。理都不帶理他的,又說:“妾乃平陽賈氏賈玉瓚。禮尚往來,車架可是何人?”
聽見她毫不客氣的話,阿蔓同阿蘿面面相覷。
阿蘿道:“這般說話,這女郎好生高傲吶?!?p> “不錯,我亦是生平第一次見著這般女郎……”阿蔓深以為然,她不由得嘆道。
“表露于表面的高傲驕矜,過盛則滿,過盈則虧?!?p> 裴無衣垂著眼眸,淡聲道。她與賈玉瓚其實都是個驕矜的性子,這是大多高門世家女郎皆刻在骨子里的東西。
只是賈玉瓚高傲過滿,易露于表面,于是便壞了口碑落于下乘。
賈玉瓚又道:“煩請閣下報上名來?!?p> 見半晌無人應答,賈玉瓚便想越過白及直接上前去掀開車簾。她的動作是突然的,手上拿著馬鞭去掀。
白及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jīng)動手了。
“大膽!”空青忙去制止她的行為,不料賈玉瓚剛掀開車簾的一角,便察覺馬鞭順流而上涌現(xiàn)出一股力氣來。
原是謝岑使了內力,將馬鞭直接震開了。
馬鞭脫手,墜入地面的塵土上。
賈玉瓚一驚,她雖不會武,但自小也是騎馬慣了,故而力氣要比尋常女子大些。
“你……”
雖然只是掀開車簾一角,不過瞬息間車簾就又落下了??墒擒嚰芾锇滓吕删娘L華難忘,眉目生得雅致至極。
有詩曰:積石如玉,列松如翠。艷郎獨絕,世無其二。
她只是短短地瞧上一眼,終生便不能忘卻,竟有種多看一眼便會褻瀆其人的慚愧來。
謝岑溫潤清雅的聲音從車架里傳出。
“女郎何必相問,若是有緣,自會再見?!?p> 他的聲音溫潤,不疾不徐,娓娓道來如同綻放的墨蘭。就連尾音也是壓著一股從容的意味的,聞聲便覺風月琳瑯,公子無雙。
賈玉瓚心下一悸,聽著聲音她便驀然歇了郁氣。她張了張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妾……是妾擾了郎君歇息,還望郎君勿怪?!?p> 這會兒倒是態(tài)度好極了,完全不復方才高傲的模樣。
賈玉瓚道:“既然郎君急著趕路,妾這就讓開。只要不耽誤郎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