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解憂
“……”裴無衣的眼睫輕輕顫了顫,半晌,她才抬起頭來。“嗯……”
謝岑低頭瞧著她,眉目溫潤,他壓著唇角的笑意,沒說話。
“喵喵喵……”白貓委委屈屈的聲音響起,它踱著步子,準備靠近去蹭裴無衣的衣角,卻被謝岑一個眼神嚇住了。
“喵嗚~”雖然他也很好看,但是好兇呀。
“真的么?”不放心,裴無衣又輕輕問了句。
“真的。”出人意料外的,謝岑極其好脾氣地重復回答了一遍。
這下裴無衣才悄悄放下心來,她抿了抿唇,這才悄悄松了手。而這一松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眼下所處的尷尬境界。
她……她怎么就鉆到了謝岑懷中?
而且她方才攥住的好像是他的手?!
心底猛得一顫,原先忽略的細節(jié)這才如潮涌般向她涌來。
此刻她正窩在謝岑懷中,周身籠罩著他身上清雅馥郁的墨蘭香。春衫本就薄,枕在他胸膛上能聽見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
還有他溫潤從容的嗓音,這般在他懷里去聽,便愈發(fā)地低沉醇厚了,一切都讓裴無衣有些心慌。
“我……多謝?!迸釤o衣低垂著眼睫,連忙推開謝岑。后者順勢放開了攬住她的手,微微一笑,“無礙?!?p> 他道:“女郎無事便好?!?p>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卻莫名地讓裴無衣心跳漏跳了一拍。
“咳咳咳!”白及看不下去了,他輕輕咳嗽了一聲。
畫面溫馨是溫馨,美好是美好,可眼下這里是佛門之地,這般行徑怕是不大好罷。
這幾聲咳嗽,像是陡然喚醒了眾人。阿蔓連忙走了過去,攬著裴無衣的手,“女郎?!?p> “嗯?!迸釤o衣像是有了重心一般,她悄悄地握緊了她的手,面上是倉惶未定的神色,“它還在么?”
像是呼應她的話,白貓又喵喵喵了幾聲。
它在,它當然在的!
“……”慧靜面上浮現(xiàn)尷尬神色,他上前向裴無衣行了個佛禮,可愛圓潤的臉上眉頭皺得老深。
“阿彌陀佛,施主,是小僧招待不周,讓此貓?zhí)仆粐樀搅耸┲??!?p> 語罷,他便上前蹲在地上去抱白貓?!捌刑幔蟻?!”
“喵喵!”白貓抗議地叫了幾聲。
“若你再不上來,小僧就告訴師叔,說你嚇到了女施主?!?p> “喵——”白貓一瞬間炸毛,但又不得不屈服于慧靜的話,無奈任由慧靜將它抱在懷里。但它還在生著氣,于是不滿地用爪子輕輕拍打了幾下慧靜。
鬧劇結(jié)束后,慧靜道:“幾位施主請隨小僧來罷。”
于是領(lǐng)著他們向佛寺深處而去。佛寺里也栽種了些花草青竹,沿途能聽到寺中道人的誦經(jīng)聲,聲聲肅穆悠遠,莫名地就讓人心情平靜安寧了下來。
“慧靜小道人,怎么不見寺中有人前來燒香拜佛吶?”阿蘿好奇地問。
確實,一路上除了他們一行人好像并未瞧見前來白馬寺拜佛燒香的香客呢。
“怎么連寺中主持也不見呢?”
這次問話的是白及。
“二位施主有所不知?!被垤o雙手合十默念了句佛經(jīng),小小的年紀面上滿是不符合他氣質(zhì)的老成恭肅。仿佛方才阿蘿逗得他手忙腳亂面色通紅的不是同一人。
他道:“主持前往帝京城中為百姓誦經(jīng)講義去了。故而今日寺中并沒有多少香客前來。”
白馬寺中主持乃是他的師傅弘心道人。
漸漸地,沒過多時,慧靜便領(lǐng)著他們到了一處安靜卻清幽的居所里。
居所上題名“一葉閣”,乃是取自那句“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而來。
“到了?!被垤o推開旁邊的偏房,領(lǐng)著他們進去。
里面不大不小,擺設(shè)清簡,其中還有一個佛龕,上面供著深目高鼻,眼大唇薄,大耳垂肩,氣勢渾厚的釋迦坐像。
“施主慢些坐。”
慧靜輕聲道,他在途中便發(fā)現(xiàn)了裴無衣眼睛看不見的事。于是心下嘆惋如此璧玉般的人兒有此缺憾,真是可惜了。
待裴無衣和謝岑分別落座之后,他又道:“既如此,那小僧就先走了,各位施主耐心等一等小僧的師叔就來了?!?p> 他又行了個佛禮,道:“此處有熱茶,施主可潤喉取用?!?p> 裴無衣輕聲道:“多謝小道人了。”
等待的時間似乎格外地漫長。裴無衣對面坐著的便是謝岑,方才尷尬的情景她暫時還不能忘卻,于是眼下便愈發(fā)地覺得尷尬了。
她悄悄地握緊了藏在袖子里的手,于是面上情緒也愈發(fā)地清冷了,帶著生人莫進的凜然。
謝岑施然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灌入白玉般的茶盞,茶水的碧綠襯著玉色的無暇,宛如一泓清泉,綠幽幽地便讓心下涼爽。
他輕輕呷了一口,便覺茶水甘甜清冽,唇齒留香,帶著無法言說的美妙口感。一杯入肚,只覺神清氣爽,靈臺清靜。
這茶能清心靜氣,乃是外面沒有賣的,只供白馬寺僧人取用的上好的明心茶。
“此茶乃是明心茶,可要嘗嘗?”
謝岑眉目溫潤從容,淡聲問。
“……不了。”裴無衣陡然回神,“我不渴,多謝?!?p> 實在是她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氣氛一下子又陷入了寂靜,謝岑溫潤一笑,道:“好?!北闶菦]再說話了。
終于等到了慧靜口中的師叔,也就是當世聞名的解憂道人的前來。
門外有沉穩(wěn)平靜的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是輕輕的敲門聲——
“叩叩叩……”
“請進。”說話的是空青。
“吱呀”一聲,木門被人推開了。迎著微風而立的是一素凈僧衣,面如璧玉,眉心灼灼而綻紅蓮,年輕俊秀的道人。
這道人脖頸間繞著一串舍利佛珠,手腕上也盤著一串檀木佛珠。他的眼眸中仿佛有納世間萬象,神情溫柔而悲憫。
“阿彌陀佛……貧僧解憂。”
聲音亦是清澈而溫和的,蘊著世上無埃無垢的干凈縹緲。
聽見他的聲音裴無衣猛得一顫。這個聲音分明便是上回她在夢境中見到的那人!
看著解憂其人,除了雙眼看不見的裴無衣之外,眾人俱是一愣。
從前向來只是聽說解憂道人其人,其人乃是當世聞名,佛法高深,大慈大悲的道人。然而他們卻從來不知,這道人相貌看著竟如此的年輕。
不僅如此,還生得靈秀至極,仿佛聚集了天地日月所有奇秀而成,又帶著超脫俗世的逍遙縹緲。
見眾人都有些呆愣,解憂道人微微一笑,便是佛祖拈花一笑的神韻。
他向從方才到現(xiàn)在一直都是從容淡定神色的謝岑頷首,道:“謝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