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說
“解憂禪師。”謝岑亦是微微一笑，眉目溫潤從容。
“這位施主可是裴家四娘？”解憂雖說的是裴無衣，眼睛確是看著謝岑的。
謝岑道：“正是?！?p> 一旁的裴無衣聽著，不覺疑惑道：“禪師認(rèn)得我？”
“貧僧先前已同謝七郎通過書信?！?p> 要在快要到達(dá)帝京洛陽之前，謝岑就讓人遞送書信于解憂道人，信中闡明求藥之事。
原來如此。
裴無衣斂了神色，只聽解憂道人又說?！敖{仙草貧道已經(jīng)應(yīng)下謝七郎之求。求藥倒是沒什么問題，可取藥卻需謝七郎之力?！?p> 謝岑聽著，眉目微動，卻沒有說話。
裴無衣一頓，便問：“禪師，此話怎講？”
“絳仙草生長在凈靈山的崖頂，而山路陡峭，尋常人上去不得?！?p> 解憂輕聲道：“可若是有高深武藝之人，便來去無礙?！?p> 這話的意思便是說謝岑的武藝高強只有他能勝任此事了。
“禪師，就非得謝家郎君不可么？”阿蔓聞言出聲而問，“您看我們姊妹二人也不成么？”
解憂道人輕輕搖了搖頭。
“這……”裴無衣猶豫著，說實話她真的不想再麻煩謝岑，未免太過于尷尬了。
于是便聽見謝岑的聲音響起。
他道：“好?！边@是答應(yīng)了。
裴無衣在一葉閣里侯著，解憂道人喚來慧靜，讓他領(lǐng)著謝岑去崖頂采摘絳仙草。
待謝岑走了之后，白及同空青一同跟著他前去了。阿蔓阿蘿兩人留了下來。
解憂道：“貧道同施主有話要說，不知施主現(xiàn)下可方便？”
來了，裴無衣的預(yù)感果然成真了。其實她在方才聽出來解憂的聲音后就隱隱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她眉目平靜，道“禪師就非說不可么。”
“阿彌陀佛……”解憂雙手合十朝她微微彎了彎腰，“施主不必憂心，貧道并無惡意?！?p> 一瞬間氣氛頓時一片沉寂。
“女郎……”阿蔓覺察到氣氛有些不對，于是剛剛出口問便被打斷了。
裴無衣道：“既如此，好啊?！闭Z罷，她淡聲說：“阿蔓阿蘿，你們二人便先出去罷。守在院子里便好，不必靠得太近了?！?p> “諾。”無奈之下，兩人齊齊一禮，只得出去了。
推開門出去之后，阿蘿小聲問阿蔓，“我們二人出去了沒事罷？”
阿蔓擰著眉，“應(yīng)該是無事的。這解憂道人雖不似我們想象中的，卻也是當(dāng)世聞名的高僧?！?p> 她松了眉頭，“好了，不必多想了，我們只聽女郎的吩咐便好。走罷?！?p> “嗯?！?p> 屋子里，誰也沒說話，氣氛僵持著。
終是解憂道人先打破了沉悶。他似是無奈，微微笑道：“裴施主?！?p> 裴無衣眉目不動，“禪師單獨留妾一人，不知禪師有何用意吶？”雖如此，心下卻還是有些慌張的。
聽聞佛家佛法高深者，可勘滄海世事，入天道輪回。窺天機迷瘴，破紅塵妄言。她乃重生之人，便是逆了天道未入輪回。
這等虛妄之事，說出來不僅會沒人相信反而會被人當(dāng)做妖孽。
故而她便有些擔(dān)心身前的這位世聞精于佛道的道人已經(jīng)知曉了什么。
“裴施主可知重生一詞？”解憂卻沒再和她兜圈子，直截了當(dāng)?shù)木驼f了出來。他道：“所謂重生，便是有起死回生，跳脫輪回之人?！?p> “這種人比常人多了重來一世的機會，千年難得一遇?？芍^是天道的寵兒，故貧道稱之為天命者?！?p> “自然不知?！迸釤o衣在聽他說出“重生”一詞之時心下便一緊。她心臟狂跳，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面上卻竭力隱藏著自己的神色。
她就說罷，果然有不好的預(yù)感。這下不就應(yīng)下了
“妾還想問問，禪師同我說這些做什么？妾從未聽說過有這般天命之人，難道禪師您見過？”
她的語氣無波無瀾，面上神情亦是平靜淡漠得很。完全不似自己內(nèi)心的波瀾起伏。
看著裴無衣的神情，解憂輕輕一笑。他的眉目俱是悲天憫人的神色，聲音清澈溫和，俱是安撫人心的力量。
“自然是見過的?！彼溃骸笆┲鞅闶菂?。”
此話一出裴無衣就有些變了神色。她斂著容色，道：“禪師請謹(jǐn)言慎行。這話可不能亂說，胡亂猜測可是要出岔子的。”
她的聲音里已經(jīng)稍稍染上了冷意。
“阿彌陀佛……施主，貧道怎會胡亂說話?！苯鈶n道人依舊是那般溫柔平和神色，眉心紅蓮灼灼。他不疾不徐地說：“貧道先前也說了，貧道并無惡意。”
“既然施主并未作惡，佛說出家人應(yīng)以慈悲為懷，貧道自然會幫忙隱藏施主之事。再者，施主既然是天命者，自然是天道所選定之人。貧道信命數(shù)亦信天道，這對于施主來說也是一樣?！?p> 縱使他這般說了，可裴無衣對他的謹(jǐn)惕依舊沒有減少。她還是不信。
“禪師既然如此說了，您相信命數(shù)和天道。可也正如禪師所言，妾并未作惡犯下不該有的罪孽，禪師既是相信妾并為妾隱瞞，可眼下又為何要試探于妾呢？”
“不管施主相不相信，貧道確實只是因為好奇?！?p> 解憂道人打了個佛偈，平聲道：“貧道有話告誡施主。既是重來一世，便要好好珍稀這次機會。施主最好莫要犯下無辜之人的罪孽，萬事切勿躁，行事需謹(jǐn)慎?！?p> 解憂道人說完話，出去了很久以后裴無衣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
“施主，到了，就是這兒?！?p> 慧靜停下了腳步，回身道。
“嗯?！?p> 只見眼前是陡峭崎嶇的山路，竟是比方才上白馬寺的道路還要陡峭崎嶇許多。抬眼望去，山崖上盡是些碎石青草，時不時地在崖縫里還能看到生長著的枝干蟠虬的青松。
“小僧便只能送到這里了，施主攀登山崖時一定得謹(jǐn)慎小心！”
慧靜對謝岑說道，然后又從袖子里拿出一個書卷。他把書卷遞給謝岑，書卷薄薄的小小的。
“此為繪制著絳仙草形態(tài)特征的書冊，施主采摘完藥草以后記得還給小僧?！?p> 要知道，這書冊可珍貴呢。
謝岑不禁失笑，他道，聲音溫潤?！盎垤o小道人放心，在下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