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話

　　握住鹿姝也的手，祁禎樾問她：“在宮里你可滿意？滿意的話，朕便留你在身側(cè)了?！甭规裁媛秼尚咧??！班?.....”

　　一剎失神，祁禎樾又覺她不像邵韻宅。邵韻宅是唯我獨尊的小祖宗，何時這般嬌羞過。

　　祁盞看在眼中，伸手去拿酒杯，風(fēng)離胥一眼看到。

　　“太子殿下————”他喚了一聲，祁祜只是冷眼瞥了過去。風(fēng)離胥驚訝他并未攔著祁盞喝酒。

　　祁盞端酒一飲而盡。

　　祁禎樾對洛酒兒道：“朕也聽說了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酒兒，你同朕說實話，六宮是不是都容不下鹿姑娘？”

　　洛酒兒訕笑：“哪里的話呀，皇上與鹿姑娘情投意合，六宮恭喜還來不及呢。臣妾斗膽想問，皇上想把鹿姑娘安排在哪里？臣妾好去辦?！辈还芘匀巳绾慰矗钦鏉M意。

　　祁祜看祁盞又倒了杯酒，他伸手握住其手腕。祁盞冷臉放下酒杯。

　　風(fēng)離胥看到才放心。

　　祁禎樾問鹿姝也：“你想住哪里？”

　　“回皇上......奴家在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座朱紅金頂?shù)膶m殿......”鹿姝也道。

　　祁禎樾一愣。“栩?qū)帉m？”

　　在場一片沉寂。

　　眾人都想看看祁禎樾會不會給她正宮住。

　　鹿姝也道：“奴家聽聞那座宮殿無人居住呢。今日皇上帶奴家去游了海棠林，奴家覺得甚好，而那座宮殿也離海棠林近?！?p>　　風(fēng)離胥暗笑。

　　祁禎樾攥拳，“那個宮殿，是中宮?！?p>　　“皇后才能??？”鹿姝也問。祁禎樾點頭?！笆橇?，不過你若是實在想住，可給你安排在離栩?qū)帉m近的地方?！?p>　　“父王————”祁祜忽然開口：“您真打算把人留下？不覺不妥么？”她算什么，祁禎樾竟帶她進了海棠林。

　　祁禎樾目露不解去看祁祜。

　　風(fēng)離胥適時出來拱手道：“回皇上，太子殿下的話臣覺十分在理，留下鹿姑娘十分不妥。依臣看，皇上已三日不理政，為太子代理，君臨天下必有得失，還望皇上暫抑情愛，多為天下分憂————”

　　“你們當(dāng)年也是如此?！逼畹濋形兆÷规驳氖值溃骸爱?dāng)年朕也是被你們這般逼得不得不賜皇后毒酒......也是這番說辭，也是這番冠冕堂皇。朕如今不會任你們鬧了，太子長大了，為儲君將繼承大統(tǒng)，替朕代理朝政有何不妥？”

　　風(fēng)離胥道：“這鹿姑娘的確是傾國傾城，但卻與皇后娘娘太過相似，皇上此般難免惹天下議論......百姓皆怕皇后娘娘撼朝之懼卷土重來————”

　　“大膽?！逼畹濋袦嘏骸帮L(fēng)卿你莫要覺得自己是皇家夫婿了就能如此口無遮攔?！?p>　　風(fēng)離胥跪下：“臣罪該萬死————”他言語如此，卻是在暗著激祁祜。

　　“退下?！逼畹濋械?。

　　風(fēng)離胥正欲退下，祁祜卻站了出來了。

　　“父王————兒臣這次站風(fēng)大將軍。而且這個女子，父王您真的要納入進宮么？”

　　祁禎樾平淡道：“太子，這些都不是你該操心之事......”

　　“父王找了個跟母后極為相像的人來，兒臣也覺得不妥……”祁祜道。

　　祁禎樾開口：“這皆不是你管的?！?p>　　“是，無論父王納誰進宮都輪不到兒臣說話，但這次兒臣不能看著因此人又把母后扯出來挨罵?！逼铎锸鞘裁炊碱櫜坏昧?，什么禮儀尊卑，他就想當(dāng)個兒子撒一把潑?！案竿醯降自趺聪氲?，能騙得了旁人可騙不了兒臣！”

　　在場一眾皆屏息凝神。

　　祁禎樾放開鹿姝也，“朕看太子今日是瘋了。你母后已經(jīng)走了近十一年，一切都不能因她停滯吧？”

　　“您終于說出心里話了！父王這么多年的想念、悲痛全部在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不做數(shù)了？兒臣一點都不在乎這位鹿姑娘，在乎的是父王您到底把母后當(dāng)做了什么！您這么多年的深情都是假的么？母后是這么隨意可讓人替代的么？！”祁祜喝道，他頸間青筋凸起，公孫不冥在遠處暗暗攥拳。

　　祁禎樾拍桌勃然大怒，“你放肆————”

　　「嘩啦————」

　　一聲清脆，祁盞直接打翻了酒杯。在場嚇了一跳，只見她憤然起身，“只要我們還姓祁！”

　　風(fēng)離胥看她是酒壯慫人膽。

　　祁祜接話：“這個女人就休想做我大瑞宮妃！若瓷不敢說的話，兒臣來說……兒臣絕不會讓這么一個低賤女人做大瑞宮妃住在母后的栩?qū)帉m，走在母后的海棠林里！”

　　祁禎樾震怒，搖晃起身：“你還真不怕朕廢了你？！”祁祜頭次這么威脅他。

　　“橫豎就是一條命。兒臣這輩子就沒怕過?！逼铎锞髲姟！案竿鯋壅l是父王的事，但父王若是執(zhí)意要封她為宮妃……那父王也失去了母后和兒臣?！逼畹濋袨榱诉@么一個女人要廢了自己，祁祜窒息。

　　洛酒兒不知所措，誰承想只是因一個相貌跟邵韻宅相似的女人，就讓祁祜發(fā)瘋了。

　　祁盞跪下，“兒臣附議。這個女人絕不能做宮妃?！?p>　　鹿姝也扶胸受驚，她低聲道：“皇上，您的子女怎么都這般跋扈?。俊?p>　　“太子退下！”祁禎樾喝道，“這一月你都在東宮反省，朕不想見到你！”

　　祁祜狠狠瞪著祁禎樾，公孫不冥急忙上來拉走了他。

　　祁盞也跟著退下。

　　“哥哥……”她著急追上去，“你被禁足了，該如何是好？”

　　祁祜恢復(fù)了些理智：“你莫要心急。這都是暫時的……”

　　祁盞眼圈紅紅，“我可真怕父王廢了你?！?p>　　“怕甚。父王要是廢了我，只能說明我是個坦蕩輸家，天不讓我做帝王。若瓷，到時候我會讓虛牙保護你?！逼铎镎f罷，上前抱了抱她。誰知一抱祁盞就不撒手了，“不好……邵氏血脈不當(dāng)無名之輩，我寧愿跟哥哥永不罷休，站著死……”

　　祁祜伸手安撫她，“乖乖，莫要說這些話，如今你好好的就是給哥哥的安心。”

　　“太子殿下，皇上讓咱家親自送你到東宮?！焙坦鰜淼?。祁祜放開祁盞，“這都等不及了。若兒，你在外面好好的?！?p>　　“嗯……”祁盞依依不舍地望著祁祜。公孫不冥安撫道：“你放心，一切還有我呢?！?p>　　“嗯，我是放心的?！逼畋K回頭，發(fā)現(xiàn)風(fēng)離胥一直在不遠處看她。

　　祁盞別過臉，“蝶月，你們先出宮等我吧，我想去海棠林走走。”

　　她獨自往海棠林跑。

　　祁祜往東宮去，公孫不冥跟在他身后，“你不是一向都鎮(zhèn)靜機敏么？怎么今日如此失態(tài)?！?p>　　“……我不想，讓隨隨便便的一個女人替代我娘親?！逼铎镞煅?。

　　這邊，祁盞獨自跑入了海棠林，正值一葉知秋時，她坐于秋千之上，摸著手上戒指欲哭無淚。她最想璟讕在身側(cè)，可他偏偏不在。

　　「窸窸窣窣」

　　聽到聲響，祁盞連忙躲到樹后。

　　“……來，坐這里?！逼畹濋袪恐规沧谇锴??！澳憧上矚g海棠？”

　　鹿姝也點頭，學(xué)著風(fēng)離胥教她的話：“喜歡的，不知為何，我從生下來便喜歡海棠?！?p>　　祁盞一字不漏地聽到了這話。

　　祁禎樾點頭，握住她的手：“你可有小字？”

　　“無字?！甭规驳馈?p>　　細細聽她的聲音，也不像邵韻宅那種甜嗲里帶著嬌俏。鹿姝也聲音極為平常。

　　祁盞垂頭。

　　“這樣吧，朕給你起個小字，你可喜歡？”祁禎樾問。鹿姝也一笑，“皇上做什么我都喜歡極了?！?p>　　“那不如你叫崇兒吧。朕在……在只有你我的時候便喚你崇兒如何？”祁禎樾問。

　　躲在樹后的祁盞渾身冒汗。

　　她母后的字就是「寵寵」。旁人都喚「寵兒」。

　　鹿姝也甜笑，“皇上可真是風(fēng)雅有趣，多學(xué)多問?；噬?，這字也是封妃的封號么？”

　　“崇兒啊，朕若是不封你為妃，你會生氣么？這天下珍奇異寶還是其他什么稀罕玩意兒，你喜歡朕便給你送來如何？你就安穩(wěn)侍奉在朕旁邊如何？朕不會讓人委屈了你的?！逼畹濋械馈?p>　　只聽那鹿姝也說道：“我不委屈。只是不愿讓皇上被人捏著置論，畢竟這般跟在皇上身邊，怕皇上落得個不好的名聲?！?p>　　“朕不在意?！?p>　　“皇上不在意我就不在意～我吶，就想好好服侍皇上?；噬险媸亲顓柡Φ娜肆恕甭规残Φ??！拔乙残呕噬隙〞Ｗo好我。無名無分也無礙，只要能跟皇上在一起?！?p>　　祁禎樾盯著她，“你也喜歡朕么兒？”

　　鹿姝也道：“不瞞皇上，我從第一眼見皇上便喜歡上了。也不知為何?！彼鲷鲆恍Α?p>　　祁禎樾心有波瀾。“此話當(dāng)真？”

　　“就好像......我這么多年一直在等著皇上一樣呢。我今年也十八了，家里的媒人也來了一茬接一茬，但我就是沒一個看上的?！甭规驳吐暤馈?p>　　祁盞躲在樹后，五味雜陳。

　　“崇兒，你先回貴妃給你安排的玉仙宮吧，朕晚些去看你?！逼畹濋姓f罷，鹿姝也乖巧點頭。

　　“那今后我可以常來這里么？”鹿姝也問。

　　祁禎樾道：“朕帶你來好了?！?p>　　祁盞微微偏頭，她不想說心痛是真。

　　等到鹿姝也走后，祁盞再沒聽到祁禎樾的動靜。

　　“出來吧。”

　　祁禎樾喚道。

　　祁盞從樹后出來。祁禎樾坐在秋千上，道：“若兒，來，跟父王坐在一起?！?p>　　他這么說，祁盞卻跪下了。

　　“孩子————你————”

　　“父王?！逼畋K滿目頹敗，她微微仰頭，盡顯失魂落魄?！皟撼挤讲乓恢倍悸犞??！?p>　　祁禎樾伸手欲扶起她，“你先起來......朕沒怪罪你的意思......”

　　“不?！逼畋K搖頭，苦笑道：“父王吶，兒臣有些看清了。若是說在壽安宮還是兒臣在賭氣，那兒臣這會兒算是想通了?！?p>　　祁禎樾不解，“若瓷，你想通什么了？”

　　“當(dāng)年，母后是不是也是這般面露嬌俏，雙目含情地望著你？”祁盞說出話來，竟哽咽了。祁禎樾伸手扶著她的雙肩想把她扶起來?！叭魞?.....”

　　“母后也曾......梳著雙平髻，穿著藕粉色裙子跟在你側(cè)面，滿眼歡喜地說著你好厲害......如今兒臣算是看清了，父王您這么多年不是喜歡母后，而是被自己給欺騙了，您根本不愛母后，您只是以為自己喜歡母后?！?p>　　祁禎樾看著女兒無眷墮窳，不禁心瘁。

　　祁盞含淚：“父王也別惱兒臣，兒臣也就這一次跟您這般說話了。今后不會了。您不是喜歡母后，是喜歡母后的樣子，換個人，您還是會得罪天下，重蹈覆轍。愿鹿姑娘永遠別像母后如此下場吧......”她起身，撥開祁禎樾的手。深吸口氣，目露倔強堅定：“兒臣從小就喜歡海棠花，今后也會一直喜歡，只是這里，兒臣再也不會來了。求父王別再說這片林子是為母后種下的，父王是為自己心里的姑娘種下的，她可以是母后，可以是鹿姑娘，可以是今后父王遇到的任何人。只是兒臣就一個母后，懇請父王，別再把自己做的事，栽到母后頭上了。她生而為人坦坦蕩蕩，羽化登仙也不該被冠上莫須有?！?p>　　用盡力氣說完這番，祁盞不敢去看祁禎樾，她快步走出了海棠林。

　　一步一痛，她步子跌撞。

　　“當(dāng)心————”

　　一個趔趄，祁盞險些栽倒。風(fēng)離胥剛好在她身后現(xiàn)身，一把扶住了她?！澳銢]事吧？”

　　“多謝?！逼畋K有氣無力道。

　　風(fēng)離胥道：“我方才一直跟著你呢?！?p>　　“海棠林......你也進去了？”祁盞愣問。風(fēng)離胥點頭，“我看沒人攔著，便進去了。”

　　本以為祁盞會惱怒，誰知她竟露出一絲嘲笑，“原來吶，所謂規(guī)矩也攔不住有心人要破了規(guī)矩?！?p>　　“你什么意思？”風(fēng)離胥問。

　　“將軍，那個地方除了父王，誰也不能進去。今后別再進去了，被人看到了，你該被責(zé)罰了?！逼畋K說罷，自顧自往宮外走。

　　她心中再無任何傷痛，都看清了。

　　聽祁盞在一旁結(jié)欷，風(fēng)離胥倒是煩酲?！澳阌惺裁丛?，可跟我說說?！?p>　　“想回府?！逼畋K道。

　　風(fēng)離胥點頭，“好?！彼D(zhuǎn)頭一瞬，看到了遠處涼亭中立著的璟讕。

　　冷冷看了過去，璟讕好像絲毫不怕他。

　　風(fēng)離胥一把摟住祁盞，出了御花園。

　　回府之后，祁盞把自己鎖在了落霄洲，誰也不見。風(fēng)離胥就坐在落霄洲的院子里，等著她開門。落霄洲下人給之端來了茶水點心，還有人給他彈琴解悶。

　　“將軍。”坐了不到一盞茶功夫，錢挽禾到了。她坐下，與風(fēng)離胥面對面道：“聽聞宮中來了一個與皇后娘娘樣貌一模一樣的娘子？”

　　“嗯。”風(fēng)離胥捏茶一笑，抬手屏退了一旁撫琴之人?！笆呛芟瘛５毧?，她的靈魅之氣連半分都沒有，全是呆傻。”說著他不禁望了一眼祁盞的房門。

　　錢挽禾道：“那殿下是......”

　　“她自己不痛快?！憋L(fēng)離胥喝茶。錢挽禾點頭，拿著團扇煽風(fēng)。伸手捏著錢挽禾的臉，風(fēng)離胥道：“你這張小臉兒，到底是落下疤了。唉，當(dāng)初我問過曜靈，她受傷時候抹的膏藥......就是一抹便不落疤痕的膏藥是哪里弄的，她竟叫我去找懷王要?！彼麑幵缸屽X挽禾委屈，也不想去求祁蒼。

　　錢挽禾面上不在意，“容貌什么的，我也沒在乎過。反正如今你把我收了不是么?！?p>　　“挽禾，你若是不想留在這里，我能讓曜靈把賣身契還給你，還你一片天大地大?！憋L(fēng)離胥握住她的手道。

　　錢挽禾嘆氣：“我想想吧。等我覺得膩了，便讓你去給我要賣身契，到時候?qū)④娍蓜e舍不得我?！?p>　　“哈哈哈哈，自然是不會?！憋L(fēng)離胥大笑。

　　“————你們在此作甚呢？”風(fēng)舶黑著臉進來。“胥兒，你帶著你的小妾在公主殿下的屋子里說笑，你還真做得出吶?！憋L(fēng)舶溫怒。

　　錢挽禾連忙跪下：“公爹莫要怪罪將軍，是妾身自己找來的，將軍在此苦悶等著殿下，妾身便想著給將軍解解悶，別讓將軍如此苦惱。卻忘了殿下還在屋內(nèi)，妾身這就去祠堂罰跪?！彼f著就要起身去祠堂。

　　“站住?！憋L(fēng)舶冷聲喚住她?！澳憧诳诼暵曊f知道錯了，那你從頭來找胥兒的時候就不知道錯么？你明知殿下在屋內(nèi)苦惱，還在此同胥兒談天說地的說笑，你明明就是來討好胥兒的，那公主殿下煩憂苦惱你就不放在心上了？”

　　錢挽禾又跪下：“公爹息怒————只是殿下從來不同妾身們交心推腹，妾身不敢上前擅自詢問......”

　　“故而你就只來討好將軍了？全然忘了這殿下還在屋內(nèi)？”風(fēng)舶問。錢挽禾什么人沒見過，此時只能先認錯挨打：“是妾身錯了，妾身全然忘了去安撫殿下。妾身目中無人，妄自聰明了。”她叩頭之后，風(fēng)舶道：“自己挨三十下手板?！?p>　　“妾身自愿挨五十下?！卞X挽禾行禮。風(fēng)離胥開口：“不必受打。爹，你看挽禾并不是存著壞心的，就免了她的皮肉之苦，罰跪算了。”

　　風(fēng)舶根本沒搭理他，直徑走到祁盞房門口，“若兒，若兒是爹爹啊......”風(fēng)離胥連忙給錢挽禾使眼色，讓她先走。

　　他拍拍門，細細聽到了腳步聲。

　　“爹爹......”里面的祁盞聲音低如蚊音。

　　“是爹爹，你開開門......”風(fēng)舶道。

　　風(fēng)離胥緊緊站在他身后，他不想讓祁盞覺得自己是個只會嘴上功夫，心內(nèi)毫無改變之人。

　　門緩緩開了，祁盞透著門縫道：“爹爹......”

　　風(fēng)離胥看到她一雙水眸紅得跟李子一樣，一看就是哭過。

　　風(fēng)舶柔聲安撫：“乖乖，你從外面回來就沒吃一口飯，你小娘在沉香苑一直念叨呢，你開開門，讓爹爹進來。至少進點湯水?！?p>　　門一下開了，祁盞背過身子，抽泣著進了房中。

　　風(fēng)舶連忙讓蝶月把他帶來的雞湯蔥花面端上，又端上了些酸辣甜蘿，醬腌扇貝等小菜。“你嘗嘗，這是爹爹親自下廚做的。”

　　風(fēng)離胥立在一旁，眼中晃過一絲悵然。他長這么大，還不知風(fēng)舶會下廚。

　　祁盞點頭，招呼風(fēng)舶坐下。

　　“爹爹用了么？”她啞著嗓問。平日里跟百靈一樣的甜嗓都哭啞了，風(fēng)舶也是心疼。抬手給之倒上茶?！暗缇统酝炅?。胥兒，你杵在哪兒作甚？不坐下就出去?！?p>　　祁盞倒是沒搭理風(fēng)離胥，風(fēng)離胥坐了下來。

　　進了一些湯面小菜，祁盞蒼白的小臉一下紅潤了不少。風(fēng)舶抬手喚來蝶月把桌子收拾了?！叭魞海降自趺戳?？能跟爹說說么？”

　　祁盞帶著哭腔，語氣卻十分倔強：“今后我就您這一個爹爹了。”

　　“？？？！你這孩子說什么呢？”風(fēng)舶嚇得去讓人關(guān)門，順便屏退了下人。風(fēng)離胥靜靜望著祁盞，她淚眼好美，比琉璃珍珠還亮眼。

　　“父王這次，真的是把我的心傷透了。他是真不在乎我們這些做子女的怎么想的啊?！逼畋K抬眼，眼角泛紅?！拔乙矐c幸，幸虧母后走得早，不然這么多年要被氣成什么樣?！?p>　　風(fēng)舶喟嘆：“我偶爾也會想，若是皇后娘娘沒被刺，那你和太子能受到好多庇護吧?！?p>　　“但東水已逝，再難重流。每每夜深人靜時，我便會偷著思念母后。爹爹，您恨母后，若兒從不怪罪您。她的確飛揚跋扈，不擇手段?？伤?.....也是真疼愛我們。我午夜夢回，總會想起那日，十歲的我，被母后抱在懷中，她沖我笑，傾國傾城。她溫柔地摸著我的額頭，我當(dāng)時著急，非要跑出去，她看出來了，也沒責(zé)怪我。她說，晚上我們再慢慢聊......我當(dāng)年、當(dāng)年真的不知，那是最后一次在母后的懷中了。我著急跑出了她的懷抱，卻永遠失去了她。此生唯一一次不懂事，讓我失去了我最最愛的母后?！逼畋K落淚，心痛欲裂，無法喘息。風(fēng)舶連忙拿著帕子給她拭淚。邵韻宅是令人咬牙切齒，但她也是在后宮中最為鮮活的，她忠于本心，未從為天下低過頭。

　　風(fēng)離胥在一旁驚覺自己鼻酸，他連忙干咳。

　　“你若是不舒服就出去，把病氣過給若兒了怎么辦?！憋L(fēng)舶皺眉對他道。

　　風(fēng)離胥不理他，而是對祁盞道：“那你，在此之后，便成了這般小心翼翼的樣子？”他心頭抽痛。祁盞與之對視，一臉不解。

　　“你出去吧，你都在說些什么啊?！憋L(fēng)舶直接讓人把他請了出去。

　　風(fēng)舶握住祁盞的手道：“你且放心，爹爹不會再讓你這般受委屈的。明日爹爹先帶著群臣進宮，讓皇上把那個姑娘送出去，之后就說和離之事?！?p>　　“嗯、”祁盞點頭?！暗肋h都是爹爹，就算我之后回宮了，也會常常來和爹爹小娘相見的?！?p>　　“好，爹爹還指望著若兒再尋個良夫，把鸞姐兒送過去給你教導(dǎo)呢。”風(fēng)舶打趣道，“到時候，你可得手下留情，不能打鸞姐兒手板子啊。”

　　祁盞聽到這話，破涕為笑?！暗婧?，若瓷此生都只認您這一個爹爹?！?p>　　風(fēng)離胥立在門口，里面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緩緩轉(zhuǎn)過頭，橫眉怒目，卻并未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