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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西風(fēng)云

四、 霧障山以恥為榮 東郊外路毀橋塌

豫西風(fēng)云 半夜輪回 6413 2021-02-25 12:39:00

  四、霧障山以恥為榮東郊外路毀橋塌

  今天是農(nóng)歷逢九,白馬寺的鐘聲午時準(zhǔn)時敲響,隨著那洪亮而空靈的鐘聲,從寺院東邊齊云塔的十三層密檐下面,撲棱棱飛起一大群鴿子,它們在寺院的上空飛翔著,像例行公事一樣忽高忽低地盤旋著,雜亂無章的鴿哨聲,在低沉而又濃重的黑云下嗡嗡作響,秋雨就要來了。

  在白馬寺院對面不遠處,有一排專門給來往香客們準(zhǔn)備的飯店,這些飯店的門匾上,大都帶有一個“齋”字、或與佛語有關(guān),大一點的有清雅齋、大悟齋等,其建筑風(fēng)格似同金、明時期,氣象雄偉、注重細節(jié),且不低于三層。小一點有佛心餃子、善心面等,諸如此類。附近民房周邊也大都散布著許多小鋪子,有賣家常便飯的,也有賣玉佛及香火紙錢的。

  憨大彪一行四人從勞工營里出來,軍師貓臉建議路過白馬寺進去上注高香,感謝佛祖保佑讓他們脫離苦海,也求得今后事事如意。走到素雅齋門口,從里面?zhèn)鞒鲫囮囅阄?,憨大彪止住腳步拍著肚子說,行了,行了,到這里有個意思就行了。這兩個月老子天天啃黑驢球似的窩頭,瓷面疙瘩把腸子都吊成細柳樹條子了,吃飽喝足了再說!說完徑直就朝里走,貓臉抬頭看了一下店門上的招牌,拉了下憨大彪,結(jié)果沒有拉住,呂六福和路延遲對視了一下也跟了進去。憨大彪也不上樓,在掛著幾十種菜名的木牌下面,就近拉了一張桌子坐下,敲著桌面催著上菜,跑堂哈著腰給四位上完茶,剛要問點什么?憨大彪等不及了,“這喝水能喝飽肚子!先來一盤蒜泥豬頭肉,再來一份紅燒大腸頭。剩下的——”他用整個手掌指著菜譜牌子,“啥貴來啥,啥時候說不要了再說?!迸芴玫臑殡y地指了指門口招牌說:“這位爺,小店是素雅齋,您要得真的是……難……”憨大彪臉色一黑,“去把你家掌柜叫出來,今天我要的菜他要是弄不來,我就把他給砍砍,剁剁上到這桌子上?!?p>  掌柜五十來歲,白白胖胖的面頰上有幾顆淺黃色麻子,一說話直打結(jié)巴,他看著眼前晃動的兩頂日軍尖頭帽,還有這兩位衣冠不整、冷眉橫對他的“二球貨”,知道今天來的人不是善主,像念生意經(jīng)一樣對在座的說,感謝各位長官屈駕光臨,本店雖然以素為主,但不能讓諸位有絲毫不如意之遺憾,當(dāng)盡全力伺服,滿足各位客官不同的口?!?p>  “停!”憨大彪吼了一聲,不耐煩地說:“球不大毛不少,你只說上菜、還是不上菜?”

  “上、上!馬上就上。”掌柜臉上淺黃色的麻子跳了幾下,拱著手說:“不過這烹飪火候得有個過程,敬請各位稍候片刻。俗話說,好菜不怕晚,兄弟存了兩罐子老洛陽的隋唐宮坊老酒,今日有幸遇見各位重見天日,兄弟我先奉上送清素涼盤八個,慢慢品嘗著,大菜隨后就來?!必埬槗?dān)心掌柜沒有或者不敢上葷菜,就緊了他一句:“掌柜不會是素菜葷做糊弄咱哥們吧?”掌柜為表誠意,把一只手豎在鼻子前念念有詞:“佛祖在上,小的不敢誆言,佛曰,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況且,四位能有如此口福也是客官們的造化。”

  掌柜來到后房,在箱子底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一塊銀元,在兩個手心里換來換去,又用力握了幾下才遞給跑堂,吩咐道:“快去平樂鎮(zhèn),看有啥東西,不管貴賤快點多買些回來,遇上這幾個孽障咱們得罪不起?!?p>  憨大彪原本不姓憨而是姓韓,他自家姑父韓玉瑤與鎮(zhèn)嵩軍的憨玉琨八竿子打不著,因字音相同,外人一直認為他們是親兄弟,又因憨玉琨在吳佩孚大帥和綠林中名氣大,也就將錯就錯,把“韓”改姓為憨。憨玉瑤前些年打著抗日救國的旗號,拉了上千人的隊伍后,下山投了舊識孫殿英,斜出正入的、堂而皇之地當(dāng)了國軍團長,把一面臨水三面絕壁的老巢霧障山,讓侄子憨大彪看守,也為以后若有不測留個退路。憨大彪與他姑父不同,憨玉瑤的土匪生涯是“兔子不吃窩邊草”,憨大彪不管那么多,“窩邊有草何必滿山跑”,韓玉瑤搶劫時大多不欺負窮人,憨大彪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能拾到籃子里的都是菜,不惜殺人放火。

  那一年,當(dāng)他知道他的壓寨夫人把尤添妮賣給人販子后,惡狠地罵道:“你這個不下仔的老母狗,想斷老子的后?。 弊テ鹨话汛蟮毒桶逊蛉私o開了“瓢”,之前尤添妮曾告訴他,自己可能有喜了,聞見油腥味就想吐,再加上這個月到了日子,身上卻干干凈凈的。憨大彪這次下山就是為了綁個大夫來驗真假,沒有想到……

  自打憨大彪知道了呂六福有可能是他憨家的后人,就經(jīng)常琢磨著怎么把這些既不光彩,又不想為人知,還得讓呂六福相信的這張紙捅破,今天就是個機會。憨大彪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陣子,連連打了幾個飽嗝,用手擦了一把滿是油污的鼻子和下巴,把兩只茶碗里的茶甩手潑到地上,在里面倒?jié)M酒,兩手各執(zhí)一只用力一碰,一只放在自己的唇邊,一只遞給呂六福說:“來!陪老子喝一杯!”這是一句雙關(guān)語,呂六福馬上聽出其中的含意,他沒有接,反而用手把酒擋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揭蓋子的時候,日本人之所以給他這個偵緝隊長,完全是在乎呂長更那幾千人的裝卸行,憨大彪自己現(xiàn)在還趴在墻頭上,不知道摔下來是死是活,這時候把關(guān)系挑明了還不是時候,再說自己現(xiàn)在也是場面上的人,跟土匪絞上這種事丟面子。

  呂六福把酒移向路延遲,對他說:“要謝就謝我二姐夫,若不是二姐夫出面,誰的老子也不行?!焙┐蟊胍徽?,自我解嘲地嘿嘿笑了兩聲,“對對,應(yīng)該、應(yīng)該?!甭费舆t接過酒碗又放下,“我不會喝酒。”他看了眼呂六福,“咱們還是說點正事吧。”又對憨大彪說:“大當(dāng)家今后有什么打算?”憨大彪不假思索地說:“回我的霧障山,當(dāng)我的土皇帝!”憨大彪在霧障山有一二百號人,分守在大營的前后左右。從官道岔路到霧障山最多也就是五六里地,到了山口只有一條小路,兩邊懸崖峭壁,山頂有一祖師廟,廟后有一條直通黃河岸邊的捷徑,此捷徑能下不能上,屬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過之險隘,下面的黃河濕地開闊泥濘,非冬天結(jié)冰不可以在河上過人,平常既不能行船也不能泅渡。多年來憨大彪仗著這得天獨厚的地勢,誰也奈何不了他。

  路延遲鄙視地對憨大彪說:“去那干啥?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焙┐蟊胱院赖卣f:“這個你就不懂了,那是個山神爺沒有我允許也上不去的寶地,我的家當(dāng)全都在那里,三輩子也吃喝不完。”憨大彪突然“哎喲”了一聲,貓臉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憨大彪看了貓臉一眼,自覺說漏了嘴,想把話再拾起來,舌頭在嘴里轉(zhuǎn)了好半天,也沒有找到再拾起來的理由。貓臉明白路延遲和呂六福的意思,裝模作樣地干咳了兩聲說:“沒福人長在深山背后,有福人活在城鎮(zhèn)碼頭,如果真的有個好去處,容我和大當(dāng)家商量一下,明天一早給二位回話,不知……”貓臉抬頭看著憨大彪,等他發(fā)話。憨大彪又喝了口酒,“行行,明天再說?!眳瘟4蛄藗€哈欠向后堂里面喊了聲:“掌柜記賬啊,下次一并算。”掌柜沒有出來,遠遠的應(yīng)著:“不記,不記。下次來我還請客。”

  不知道是碰巧還是有意,麻稈營長突然走了進來,一只腳剛踏上樓梯,就被人像老鷹抓小雞一樣給提溜了下來,憨大彪揮舞著拳頭,嘴里的酒氣、臭氣、牙幫子上的污穢氣噴了他一臉。“你小子欺負老子還沒有欺負夠,又跑到這里當(dāng)跟屁蟲,看我不捶死你這個小鱉孫!”貓臉趕忙攔住。麻稈屁股朝外,雙手連連作揖,“兄弟得罪,兄弟得罪,錯入了廟門。”邊說邊急急退了出去。

  麻稈確實是走錯了地方,剛才有人給他捎信說,一個姓戎的朋友在白馬寺對面的大悟齋三樓,請他便飯有要事相告,而且再三說最好是他一個人去,在他認識的人中只有戎鷂子一個,他猜想,一定是八路軍過河的事讓日本人知道了,出了什么關(guān)乎性命的麻纏事?便慌慌張張趕了過來。

  戎鷂子向麻稈介紹了姜思賢和黑姐,簡單扼要地說,明天八路軍要炸掉日軍修鐵路的儲備倉庫,毀掉離他最近的幾個鐵路涵洞,希望他能配合,以減少他的弟兄們的傷亡。姜思賢給麻稈沏了杯熱茶,眼鏡片后面閃著熱情,用親近的語氣說:“聽戎隊長說,你老弟也是受苦人出身,獨自一人四處漂泊,沒辦法才出來混隊伍吃糧的,今后有什么需要幫得上的盡管說,咱們都是自家人千萬別客氣。”麻稈心里一陣熱流涌起,這是他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在外面聽到這么貼心的話,喉嚨一熱,竟說不出話來。戎鷂子問,上次那事最后日本人咋說了?麻稈說,梅邪要追究,還沒有開頭那小子就嗚呼了。麻稈仍然擔(dān)心,“這事早晚會被日本人翻騰出來的,反正豁上了,到時候能跑就跑,跑不了也就是這一吊子了?!?p>  戎鷂子對麻稈說:“你小子耳朵長長點,有點風(fēng)聲就過來,我來對付他們!”他看著麻稈疑惑的眼神繼續(xù)說:“再晚一陣子他們就顧不上許多了,小日本是條不知道自己牙口有多大的響尾蛇,在老大美國人的腿肚子上咬了一口,美國人痛了,天天踩著尾巴打他。在小日本沒有來豫西以前,美國人的炸彈都扔進他們家的被窩里了,掀了他們的鍋灶臺、掐了他們的口糧,要不然小日本怎么會噙住這條鐵路線死不松口。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在河野回來以前離開這里,如果郭敬堂沒有把幫你想出更好的對付辦法,你就過來找我,萬不可對著點著的火捻等著挨銃。”姜思賢說:“我完全同意戎鷂子的意思,以后我們會經(jīng)常通過各種方式和渠道和你聯(lián)系,一旦有個風(fēng)吹草動,我們絕不會看著不管?!甭槎捀屑さ卣f:“二位哥們的這番話,我麻稈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等配合你們干完了這場活再說?!?p>  戎鷂子在黑姐和麻稈說話的時間,起身走到南窗前,向不遠處的隴海鐵路望去。東邊,湍流的瀍河水翻滾著浪花,由北向南擁擠在寬闊的河床中間,在通過鐵路下面的涵橋時,被臨時用方木垛起來的支撐用的橋墩子分成兩股,然后又急急地合起來,用力沖向洛河。西邊,高高隆起的路基旁,堆積著涂著瀝青的一摞一摞枕木,還有幾處用帆布篷蓋著的、待用的鐵路器材。戎鷂子把麻稈叫到身邊,拍了拍麻稈突起的肩骨膀臂指著對面,說:“我們準(zhǔn)備毀了這些,那兒離你守備的地界最近,你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甭槎捳f:“我知道,我知道。我讓弟兄們?nèi)枷驏|段靠,離這邊遠遠的就是了,要我們怎么做?”戎鷂子說:“你幫準(zhǔn)備幾桶洋油,放在枕木堆旁邊,其他你什么都不用管?!甭槎掽c頭明白。戎鷂子又問日軍的防備情況,麻稈說,那些都是些炸不爛搬不走的東西,日本人沒有設(shè)崗,最多有時候會有三五個人的巡邏隊,還有來拉枕木和器材的車來一下。

  姜思賢要了三份素餃子,又專門為麻稈燙了一壺酒和兩個小菜,對麻稈說:“我倆都不喝酒,你這個小老弟例外?!甭槎捼s忙謙讓,說大家不喝自己也不喝,怕耽誤了大事。“少喝點,要不然回去你不好向你身邊的弟兄們交代去處?!比助_子給麻稈斟了一小杯,麻稈不好意思地把酒杯端起來,剛要往嘴里送,突然想起來剛才走錯門的事。戎鷂子聽了,站起身讓他們先吃,說自己一會兒就回來。姜思賢不放心,看了一眼戎鷂子消失在樓梯口的背影,對麻稈說,你先吃我跟著去看看,說著摸出手槍、打開保險,往衣服里一插也跟著下了樓。

  素雅齋里只剩下掌柜和跑堂兩個人,掌柜正在用筷子把桌子上剩下的菜,不住地往跑堂手里端著的盆子里揀,嘴里不停地怨恨著:“造孽啊,造孽??!”

  呂六福把二人安排到西花樓,又把高顴骨請進來,把貓臉支了出去,向憨大彪磕了三個響頭,連句爹也沒有叫就冷著臉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對二人說,這事天知地知還有我們?nèi)酥?,要是誰說了出去,別怪我小六子情斷義絕。呂六福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里冒出可怕的兇光,臉上肌肉急急地抽搐著。

  高顴骨跪天發(fā)誓,連酒尚未全醒的憨大彪看了,也不禁頭皮發(fā)麻。呂六福讓高顴骨出去,對憨大彪說,親是親財路分,你回去準(zhǔn)備十根金條送來,在日本人那里還得……“這個你放心?!焙┐蟊氩坏葏瘟0言捳f完?!岸?guī)矩就好?!眳瘟c恍?,便出門去找路延遲,讓他向龜尾為憨大彪請官去了。

  龜尾對收編土匪本來就沒有興趣,又因他剛剛因為鐵路遲遲沒有修好,被上司罵一頓,心中不爽,本以為梅邪這個“缺”他可以順理成章地頂上去,結(jié)果電文通知他,新任的司令官木村千代次郎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龜尾心不在焉的對路延遲敷衍說:“你看著辦吧!”然后又用手指著路延遲和呂六福,“如果他們良心大大地壞了,你,還有你,統(tǒng)統(tǒng)地死啦死啦的?!?p>  路延遲出來對呂六福說:“我看給憨大彪一個保安大隊長的官銜算了,太大了我當(dāng)不了家,再一個是——”路延遲斜了呂六福一眼,“再一個是,如果將來一旦有個變化,咱按不住他,反而會引火燒身。剛才龜尾還說,憨大彪要想把他的人從勞工營里全撈出去,就得用兩個勞工換一個。”呂六福咂巴著嘴說:“我就想借他拿下孫木庵那個老小子!”

  憨大彪不知道什么時候睡醒了,抱過水壺用手指堵著壺嘴,掀起壺蓋子“咕咚咕咚”喝了個夠,抹了抹嘴,用急切的口氣問貓臉:“咋說了他們?”貓臉顯然是不滿意,“給了個治安大隊長?!焙┐蟊胗窒耧嬇R粯影阉畨乩锏乃雀?,“呸”的一聲吐出吸進嘴巴里的茶葉:“老子還以為給個什么團長、司令的干干,這隊長是個什么玩意?”貓臉說:“日本人興這個,什么這隊長那隊長的?!焙┐蟊胪采弦惶桑骸八懔?,算了。管球他什么隊長不隊長的,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只要他們給槍、發(fā)餉,不散老子的隊伍,爺爺我高興拉套就拉,不高興尥蹶子就走人?!必埬槗u著頭說:“沒這么簡單,籠頭、韁繩、鐵嚼子、鞭子都在人家手里?!焙┐蟊胝燮鹕碜訚M不在乎:“山神爺管不了野狼!我去哪里還得給他們點個卯?”貓臉連連擺手,“不不不,這次不一樣,勞工營里那幾十號弟兄咋辦?你現(xiàn)在能走得了嗎?再說咱倆的命還在人家手里攥著哪!”憨大彪無奈地用手抓了抓光禿禿的腦瓜子,“那咱就來個仰八叉撒尿,流到哪里是哪,走著說著。”說完,把茶壺蓋子磕碰得當(dāng)當(dāng)響,對著門外叫喊:“來個會出氣的,倒茶送水,再弄兩個小妞過來!”

  隴海鐵路就像患了重瘧疾的病人,冷一陣子熱一陣子,今天冒汗明天又癱瘓得不能動,對這條老掉牙,又是被炮彈炸的缺胳膊少腿的鐵路,從六月?lián)屝薜浆F(xiàn)在仍然不能完全暢通,讓日軍頭痛不已。

  晚上下了一場暴雨,早上東面烏云剛退,太陽就從鐵路的盡頭跳了出來,晨光射在路基兩邊的積水上,發(fā)出斑駁的青紅色。兩條生滿鐵銹的軌道,濕漉漉的雨水慢慢往下滲著。上午九時許,掛有六節(jié)車廂的日軍列車,小心翼翼地爬過白馬寺東段,在離瀍河涵橋幾百米的地方緊急剎車,稍頓,后屁股一撅,“窟窟咚咚”向后退了幾十米后,喘著粗氣停下,從前后兩節(jié)車廂里跳出兩隊日軍士兵,“呼啦啦”散開在兩邊警戒。一個佩戴少將軍銜,戴著眼鏡的日軍軍官走向車頭,看著被暴雨掏空了路基、枕木懸空拽著兩頭沒有散架的鐵軌,無可奈何地連連搖頭。就在這時候,黑石關(guān)方向猛然傳來轟隆隆的幾聲巨響,緊接著便是一陣緊一陣的槍聲,和手榴彈沉悶的爆炸聲。少將拔出指揮刀,命令士兵全部上車,火車輪子在鋼軌上滑著蹦了幾下,磨出一陣火星后,才車尾當(dāng)車頭向有爆炸聲的方向“哐哧哐哧”的駛?cè)ァ?p>  這是八路軍皮支隊精心組織的一次鐵路破襲戰(zhàn),目標(biāo)任務(wù)是打兩頭,亂中間。

  八路軍五團先在黑石關(guān),緊靠鐵路邊的黑石崖上引爆炸藥,讓山體滑坡的巨石擋道,使得東面的日軍一時無法過來,接著集中力量由西向東猛打,迫使日軍放棄設(shè)在黑石關(guān)右側(cè)的指揮部,以及旁邊待運轉(zhuǎn)的貨物基地,等他們被八路軍逼到死角,再和繞道過來的日偽援軍會合時,八路軍已經(jīng)是悄然撤離,只剩下眼前“基地”的火光沖天和不斷的爆炸聲。

  中間是裴子明的獨立團,他讓一部分戰(zhàn)士留在外圍,自己帶著一部分戰(zhàn)士沖入勞工人群中,專打混雜在人群中零散的日本兵和偽監(jiān)工,不管是戰(zhàn)俘還是勞工,聞聲便一哄而散。裴子明團臨走時,把能炸毀的橋梁涵洞全部炸毀,順便把路邊一排排的日軍帳篷、臨時棲息的簡易工棚、物資倉庫等也燒了個精光。

  相比之下,洛南支隊這邊任務(wù)完成的比較輕松,姜思賢帶著兩個小隊,在瀍河橋以東阻擊有可能出城來的敵軍,結(jié)果連個鬼影子也沒有見到,龜尾在西工大校場準(zhǔn)備著隆重的歡迎儀式,迎接新任司令官木村千代次,等他聞訊出城,沿線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隊員們把麻稈事先放下的幾桶洋油,澆在高高堆起的枕木堆上,瀝青在烈火中助燃,黑煙裹著刺鼻的怪味順著風(fēng)向斜著向城里飄去。戎鷂子和兩個隊員涉水、頭頂竹籃,把扎好的五個一捆的手榴彈塞到涵橋下方木的間隙中,一人一根繩子遠遠地一拉,“轟”的一聲,涵橋下面用來支撐的方木垛子散了架,滑入水中,相互撞擊著,有的被水沖到灘岸,有的順河水漂向遠方。連接著橋體上面的兩根鋼軌,像折彎了的竹筷子,一高一低翹了起來,不情愿地墜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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