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清最近也沒有閑著。
龑在公公的提點后才慢步進到殿來,見笙清半瞇著眼正在休息也沒敢打攪,知道主人心情不好陰晴不定好不嚇人。
“消息傳過去了?!斌锨鍛醒笱蟮負沃^,還是把龑嚇得不輕,“怎的?沒有回信嗎?”
龑舒了口氣:“不在妖盟。告示已下放,應該很快會有回報?!?p> “北方森林動靜也不小,注意南宮翎的動靜。你便于隱藏,盡快把這個眼皮子底下還要動彈的釘子找出來?!斌锨逭f完趴在桌面上,降低重心意圖降低心底的煩悶,拳頭不經(jīng)意地收緊——一旦操心就沒個停,而晏安不僅心大還心多,什么都裝得下又什么都放不下——也好,這樣他才有法子讓她回來。
龑應下就出去了,剛出門就碰到了娮婩,下意識偏了路線。娮婩見狀非但沒刁難,還不顯刻意地笑臉相迎道:“龑衛(wèi)?!?p> 眼看避無可避,龑也禮貌回禮:“請娘娘安。”
娮婩雙手提著鏤空雙層食盒放于腹前,善解人意地溫和回應著:“龑衛(wèi)殿前效力,本宮一深宮女子實在擔不起。你要有事就去忙吧,沒打擾到你才好?!?p> 娮婩確實不是個傻子,龑對她性格的轉(zhuǎn)變也明了幾分:“謝娘娘體諒?!薄谌说亩ㄐ退季S里,對好人變壞會有最大的惡意去揣度,對于壞人做了件好事卻總以最大的善意寬恕。他自己不就是活脫脫的例子嗎?
“來了?!斌锨宥湟餐玫?。
娮婩把食盒放在一角,賢惠地拿出里面的碗筷:“陛下,午膳嬪妾就放這兒了,涼了對胃不好?!?p> 笙清沒有否認放下手里奏章接過碗筷:“想好了?”
娮婩不可微地點頭:“陛下,說的對。同樣都是利用,自然要利益最大化?!?p> “張家皇后賢惠,又是大家閨秀,父兄疼愛。但是人就會犯錯,這樣朕也好展現(xiàn)仁君氣度?!斌锨迤G紅的眼瞳引得人不敢對視,“只要你自由、錢財、還有效力的人,你何時要都可以?!?p> “謝陛下?!?p> 譚星沅坐在一方到真應了那句泰然自若之,讓對方都懷疑不得——他就是來拜訪的。
“萬蠱主,一別經(jīng)年,別來無恙?!辩婋x昧察覺不出什么異樣,突然笑了,“萬蠱主還是沒變,智者在于少言?!?p> 譚星沅視線與他對上,像是較量兩方都沒有刻意躲閃:“希望我無恙?”
“自然?!苯z毫沒有猶豫,比那些甜言蜜語來得更讓人信服。
譚星沅沒有再說話就這樣盯著他,看的對方心里發(fā)虛都沒察覺。
鐘離昧……無論是誰在他面前耐性都會磨沒:“萬蠱主,一定有事要說吧?”——一定要有事,他可不想無話可說在這兒大眼瞪小眼。
譚星沅眼珠都不帶轉(zhuǎn)的:“有事?!?p> 什么事!鐘離昧還以為自己要熬過頭了,結果譚星沅戛然而止留夠了懸念。
沒了?鐘離昧臉色難得有了變化,牙關默默緊閉,繃著個臉:“萬蠱主消遣我來了?!?p> “我在想?!闭医杩诙寄苷f得如此……“清新脫俗”,譚星沅如他自己所言“細想”了片刻,“蛇族還屬于妖盟?”
鐘離昧以為他是來救人的,原來想聲東擊西:“萬蠱主認為呢?”
“我是個傳話的。”譚星沅在他眼里讀出了他的驚訝,也不以為意,“人族妖族現(xiàn)在要建立相得益彰的橋梁,江山易主——你不會不知?!?p> “萬蠱主的意思可是我想的意思?”
“你的意思我怎會知?”譚星沅的臉上始終看不出情緒,“你抓了個半妖,銀鈴讓我來要?!?p> “要?欲加之詞,何來之有?”
譚星沅就知道他會這樣說,要不是銀鈴幾分薄面他也不至于周旋這么久。
在無數(shù)蠱蟲爬出,窸窸窣窣布了鐘離昧一周,滴溜溜的眼睛在一圈圈繃布上長出。蠱蟲本無眼,可見譚星沅的功底和名號是符實的。鐘離昧燒了周圍試圖近身的幾只蟲子,可燒了部分還有成千上萬的后繼者蜂擁而至,他只能堪堪對付——畢竟這東西全身都充滿了危險。
“蛇族的族民不多。”
“譚星沅,你這樣不是在破壞蛇族與妖盟的關系嗎!”鐘離昧不會不知這一只蠱蟲就相當于一個蛇族,“只為了和人族搭建橋梁?”
“只是毒谷與蛇族?!弊T星沅擺明了是拿他所有力量與他抗衡。
鐘離昧的計劃還沒實施,不能為了一個半妖與他硬碰硬甚至兩敗俱傷,被漁翁得利和奪回炎……
“行……”鐘離昧給出了讓步。
“完了嗎?”一個聲音掐著點子傳來,引得紛紛側(cè)目。鐘離昧嚇得癱坐下去——晏安被曜邢虛扶著進來,但貌似在晏安的表達力下顯得沒甚必要。
晏安向譚星沅回禮:“晏安這廂有禮了。萬蠱主——麻煩了,這孩子不省心。”晏安戳了戳曜邢的腦袋,“下次看清路再走?!?p> “嗯?!弊T星沅見人無恙也沒有逗留之意。
曜邢還要習慣這位大佬說話。晏安眼神示意曜邢跟著,完全就把鐘離昧當成了空氣。
曜邢見晏安一路上不說話以為岳母還在生氣:“您還在生氣?”
“別說話?!标贪材坎恍币曇徊揭粋€腳印的走著。
曜邢本來想向譚星沅道謝的,可譚星沅像是腦后長了眼睛及時“扼殺”了他的想法——“不謝?!?p> 隨即譚星沅的隨口一聲——“晏、安?!?p> 晏安一個不穩(wěn)差點跌在地上,怎么一個名字在這位爺嘴里就變得很繞口?
“萬蠱主,有何囑咐?”晏安皮膚本就白皙得不像個人,此刻她也沒想到一直走在前面的譚星沅會發(fā)現(xiàn)什么。慘白的嘴唇顯得整個魔身上除去衣裳就是一張黑白對比強烈的畫與周圍格格不入,她深知只要自己不理會曜邢就不會被注意到,可沒有什么是理所當然的。
譚星沅只會覺得這位是個腦子不正常的,他的蠱蟲大部分都是感知能力極強的,早知道這位是在硬撐。一直不說破可不是他有多體諒,而是在估計這位能堅持多久以滿足他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休息一下?!?p> 曜邢不明所以,本能的回頭尋求意見,卻意外發(fā)現(xiàn)那位口口聲聲說著斷后的晏安——臉色不是一般的差??申贪彩钦l?可會允許他人的責怪和多余的關切。
曜邢也只能出于常情關心一句:“沒事吧?”
晏安點頭不語,也不是裝高冷主要是累得無話可說。
譚星沅面上不顯,沉靜如水的星眸。出了圍樓蛇族境地,扶光弱微,碧落昏黃,若英與日同出,這時便可知日月交替只是荒誕。本就是略顯昏沉的時候,譚星沅周身冷若廣寒之地,曜邢不免會有所警惕護在晏安身前——萬蠱主,雖不在妖盟可也避不了耳舌,善惡難辨隨心隨性之。
晏安卻道:“萬蠱主,可是有事?曜邢,坐著好好的就好好坐著?!标仔下勓?,依言坐在不遠處。
譚星沅從始至終也沒有過多注意他,停在晏安前半丈不到的距離,一字一頓不緊不慢照常說著:“內(nèi)核干涸,供不應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p> “魚和熊掌不可相提并論,孰輕孰重已成定局?!标贪搽p手放在身旁,“前樹不倒何來后者居上?!?p> “后浪可不會顧及前浪是否身陷囹圄?!弊T星沅看不慣這種沒有回報的付出,不過徒勞爾。
晏安眼簾闔了一半,像是這樣會舒服些:“有值得付出所有的存在是最大的幸福。星沅,你的未來過去終會存在這么一個的。孤身一個真的需要哪怕只是一個掛念——對物亦或?qū)κ露紱]有絕對的?!?p> 譚星沅臉一沉,不久又恢復原狀抬起了頭,伸手一撈把晏安抱將起來。來不及思考的曜邢直勾勾地看了過來呆了幾秒,腦海里全是——抱了?抱了?抱了!反應過來已經(jīng)被蠱蟲層層疊疊包圍,曜邢急著沖出重圍還不忘放狠話:“把她放下!她可不是你惹得起的。”
譚星沅看著晏安看不出什么感情,或者他的臉上本就不存在感情流露,但他看了很久把身無二兩力的晏安都看煩了才道:“你說得對?!焙喓唵螁嗡膫€字余音尚在,身已千里開外。
曜邢周圍的蠱蟲卻沒退去,引著他一路回了空遙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