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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道袍

第二十一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五行道袍 秦嶺月 3723 2021-02-10 21:36:28

  睡至半夜,裴明俊被一陣急促的喊聲驚醒,勉力睜開朦朧睡眼,頂頭就看見哭得哀哀欲絕的三娘。

  “大半晚上的嚎喪啥呢?還讓人是睡不睡了!”裴明俊嘟囔一聲,轉(zhuǎn)過身去。

  “嗚嗚嗚——”杜三娘雖然刻意壓低聲音,仍是哭個不住。

  “你到底咋啦?”裴明俊沒好氣道:“昨晚沒好生睡,今晚才說睡個囫圇覺,明天補皮子可是個細致活一眼都錯不得的。偏偏你又在這兒成精搗鬼的,想干啥呢!”

  杜三娘被嚇得止住抽泣一般的時候呢,可到底忍不住,抽抽搭搭道:“紅霞,紅霞她......”杜三娘哭得說不出話來。

  “有啥事兒明天早上再說,這會子就是天塌下來也別攪了老子的好覺!”裴明俊翻個身,鼾聲如雷。

  杜三娘的眼淚已經(jīng)把身下的枕頭打濕了大半,低聲抽泣道:“紅霞,是娘對不起你呀!”她緊緊握住女兒的小手,那手冰涼如鐵,她又順著手一點一點往上摸索,手心的寒意越來越濃,濃得讓她生生打個哆嗦。一直摸到心窩那里,才摸到一絲絲那么的熱氣,似有似無,和傍晚時的情形沒啥兩樣,好像奶奶的藥丸子沒起多大效果。母親被冷水澆透的心又萌生了一點希望,她又摸了摸旁邊鐵牛的位置,小家伙渾身上下熱乎乎的,像個小火爐。杜三娘心里稍許感到安慰,想著小家伙是不是玩了一天乏透了,蹬得連被子都不蓋。她用手輕輕拽過棉絮被子蓋在兩個孩子身上,注意給紅霞的地方多蓋一些。匍匐到炕的最里側(cè)推開窗戶上的木門扇,失神的眼睛望著模糊的窗外,因為外面全是雪,黎明時本該黑透的天空反射著奇異的白光,投射在麻黃色的窗戶紙上暈成風格粗獷的剪紙畫,好像一頭張大嘴巴就要噬人的怪獸。

  杜三娘在心里暗暗祈禱道:“老天爺,你開開眼吧,這雪千萬再別下了!再這么下下去,怕是給的診費再高,鎮(zhèn)上的大夫都不肯跟我來?!?p>  她躺在炕上怎么都睡不著,心里全是事兒,干脆爬起來在黑暗中摩挲著把渾身上下收拾妥當。她悄悄起身,在黑暗里摸到門口,包袱是早已備好的,偷偷藏在門板內(nèi)側(cè)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還放了一盞氣死風燈。她提著燈,挎著包袱,不聲不息摸黑出了院門。

  地上的雪還是像昨天那么厚,一腳踩下去就有一個深深的洞,拔出來特別費力,深一腳淺一腳,沒幾下氈鞋就濕了。杜三娘看了看腳下的路面,拿出火折子點亮了手里的風燈。

  走慣山路的人都知道,下雪天最忌出門,就是出門也不要去那偏僻地方。因為厚厚的雪堆會把懸崖和深溝全部蓋住,打眼望過去,根本分辨不來哪邊是路,哪邊是深不見底的山谷。杜三娘此時心里已經(jīng)顧不得那么多,完全把個人安危付諸腦后,她心里只有一個信念:走!快走!趕緊走!趕在天亮之前,在鎮(zhèn)子里最大的醫(yī)館開門時截住他們最好的大夫。

  可能母親的勇氣感動了上天,當渾身是雪的杜三娘跌跌撞撞的走到鎮(zhèn)子的大路上時,接連飄灑了幾天幾夜的雪花竟然奇跡般的停住了,東邊的天空隱隱露出紅紅的日頭,面無表情的俯瞰著這蒼茫的人世間。

  壽芝堂的小伙計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沒精打采的卸開門板,突然看見門外站著一頭大白熊,嚇得“哎呦”一聲轉(zhuǎn)身就往里面跑,大聲喊叫著:“不得了啦!山里的野物進鎮(zhèn)子了!”

  “什么野物?你看清楚了嗎?”醫(yī)館的掌柜娘子金嫂沒好氣的瞪著伙計,嘴里還在嚼著野雞崽子,含混不清道:“大雪封山,我就不相信能從山里跑出個什么怪物。這怪物哪哪都不去,就專門跑到咱們醫(yī)館來!”

  “是,是大白熊!”小伙計抖得和篩子似的,伸出一根粗短如胡蘿卜的手指,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那,那熊就蹲在門口守著。”

  “我就不信啥邪,熊鼻子那么靈,不往飯館躥,跑咱們這兒來看病嗎?”金嫂想了想,為了安全起見,還是順手掂起了醫(yī)案上擺放的裁紙刀,“唰啦”一下掀開門簾,怒吼道:“愣子!你過來,給我說說你見沒見過會穿衣服的白熊!”

  愣子兩手抱頭,順著金嫂的手邊看過去,只見厚重的藍布門簾外,那個體積龐大的白熊剛剛?cè)∠骂^上戴的草帽,露出了帽子下的滿頭青絲,正在拍打蓑衣上積攢的雪粒。冬日山里氣溫極低,雪花又下得又大又急,那雪粒竟凍成了雪片子,一時片刻之間拍打不掉,女子無奈只得脫掉蓑衣提在手里用力摔打。

  “咱們鎮(zhèn)上什么時候有過這樣的美人兒?”順子先是被那女子的苗條身形吸引,眼光向上蜿蜒游走待看清女子的臉蛋后在心里嘆了一聲。這才打疊起笑臉迎上前道:“客官可是身體不適?”

  守在門口被誤做白熊的女子正是連夜冒雪而來的杜三娘,見醫(yī)館開門有人招呼,羞澀地笑了笑,道:“請問館里最好的大夫是哪個?”

  “你是來賣什么山貨的?”不待愣子回答,身后的金嫂一陣風似的刮了過來,一口吐掉嚼成半截子的骨頭,意猶不足道:“我是這里的掌柜娘子,你賣東西直接找我就行。今天帶了什么好貨來了?”殷切的目光直直看向三娘手中的包袱。金嫂閱人多矣,從三娘的穿著打扮中已經(jīng)看出來人是山里出來的獵戶,以為她是來找大夫兜售山珍的。最近鎮(zhèn)子上山貨行情好得很!畢竟接連封了幾個月的山,別說鹿茸人參,就連平常的山菌野兔都成了稀罕東西,自己家也不是到處尋覓托人費事了一個多月,也只搜羅到幾只野雞崽子打打牙祭。家里的兩個兒子都要饞瘋了!一念至此,金嫂順便撮了撮牙花子,暗道:他奶奶的,最近嘴里要淡出個鳥來!連個像樣點兒的野味都沒有!

  杜三娘陪著笑,小心道:“我不是來賣山貨的,我是家里孩子生了急病,這一大早來請大夫去家里給孩子瞧瞧?!彼匆娊鹕┑谋砬?,心里打個咯噔,急忙把手里的包袱推過去,囁嚅道:“我....我請得起的,不過得要最好的大夫?!?p>  “你家孩子生了急???不過客官估計要空跑這一趟了。我們這里最好的兒科大夫最近不在館里出診,就是因為大雪封路。他家在山外,這一時半會兒進不來,這一響都沒來館里。”金嫂口中說著,手上不閑,看似漫不經(jīng)心打開包袱,眼睛亮了亮,臉上卻仍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慵懶道:“我還以為是什么稀罕藥材呢,像我們這種醫(yī)館是不收皮毛的,毛貨你要找鎮(zhèn)上的山貨店,不遠,就在路斜對面?!?p>  三娘臉上原本充滿希翼的表情涼了,張張嘴巴到底沒出聲。

  “你怕是頭一次到鎮(zhèn)上來吧,我說看著你面生。皮貨店在鎮(zhèn)子那一頭的西南角,門面朝北,你要不認識路,我可以讓愣子領(lǐng)你去?!苯鹕嵝牡溃骸澳慵液⒆釉趺戳??看著不打緊吧?”

  三娘眼圈立馬紅了,抽了抽鼻子輕聲道:“不知咋的,從昨天到現(xiàn)在一直昏迷著醒不過來?!?p>  “男娃還是女娃?多大了?”

  “是個姑娘,出了正月才剛過六歲?!?p>  “六歲?也不小了?!苯鹕┦炀毜溃骸耙郧翱捎羞^這種癥狀?”

  “沒有,前面一直身體好好的,突然就——”杜三娘說不下去話了,她本來滿懷希望而來,可聽說這會兒鎮(zhèn)上最好的兒科大夫不在,整整一腔的愿望好似竹籃子打水:放下去是滿的,提起來是空的。

  “要不這樣吧,實在不行我跟你跑一趟去,看看你家姑娘到底怎么回事?!苯鹕┛粗湃铼q疑的目光,大不咧咧道:“康大夫是我本家堂弟,在我們壽芝堂坐館也有十來年了。平日里我跟著他抓藥看方的,對這兒科嘛,也不敢說手到病除,七七八八起碼還是知道點。上個月我家小兒子驚風,我給他先是用天麻天南星煎藥,再后面跟著熬煎附子理中湯才調(diào)好的?!?p>  旁邊的愣子也點頭做證道:“我們老板娘說的是實話,他家那倆兒子都是自己給調(diào)理著,長得壯壯實實的,就和——”愣子到底長個心眼兒,把涌到口邊的“豬啰”換成“牛犢”繼續(xù)說道:“一樣壯壯實實,看著胖乎乎的心疼死個人!”

  杜三娘低頭思索,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你看這會兒還沒出辰時,最近因為大雪沒人,鎮(zhèn)子上的鋪面大都過了午時才開門待客的。我們壽芝堂剛好是前幾天誰說附近草灘村有家媳婦快要生了了,那家媳婦是頭胎,懷得胎位不正,搞不好要麻煩大夫開個方子調(diào)調(diào),之前一直在我們這里看診,算是老客戶抹不下情面,這才大早上起來開門等著,不然我們也是和大伙一樣候到午時開門的。就看你急不急,能不能等???午時了去別的醫(yī)館也成?!?p>  “等到午時?”杜三娘臉色白了,喃喃道:“難道就再沒別的法子了?”

  “鎮(zhèn)上總共三家醫(yī)館,就屬我們家最大。其余那兩個你也可以過去問問,看這陣子兒科大夫在不在館里。”金嫂好心提點道:“不過孩子的病情來得快,發(fā)作起來也快,萬一耽擱了時間......”

  “那好吧,麻煩您和我去一趟?!倍湃锝K是下定決心,懇切道:“就是家里遠一些,路上不好走,還要請您多擔待一些?!?p>  “咳!都說醫(yī)者父母心,我還能因為路遠就不去治病救人么?再遠道路也要去,放你的一萬個心!”金嫂拎起包袱,轉(zhuǎn)身進屋去換衣服。

  愣子扔下手里的抹布,跟在后面進了屋,用手指了指外面,附在掌柜娘子耳邊悄悄道:“要么讓她再等等,等何大夫來了跟這女人一起去?!?p>  “啊呸!”金嫂拉下臉色,氣哄哄道:“你又打什么主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看人家臉蛋長得心疼就起了歪心思?當心我一刀子把你閹了!掏出你的牛黃狗寶給大伙兒看看!讓大家來評評理!”

  “哎——別!別!我可不是老掌柜的,您有火氣可千萬別往我身上撒??!”

  “哼!還算有點兒眼色,呆會掌柜回來了就說我被人叫走給人接生去了?!?p>  “那兩個小掌柜問起來我該怎么說?”

  “你咋那么死腦筋呢!”金嫂親呢的捏了一下愣子的肩膀,把身子斜斜壓在伙計身上,豐滿的胸脯抵住他的半個肩膀,先是拋了個媚眼,接著叮嚀道:“你就說,就說老娘給他們掙皮襖去了!”她又捏捏手里的拼布包袱,眉開眼笑:“這可是上好的雪狐皮,拿再多銀子在市面上也買不來的。用這皮子做兩個坎肩子,哪怕下再大的雪再冷的天氣都不怕!”

  “哎呦喂,兩個小掌柜可有福嘍。”順子也跟著奉承道:“誰不知道我們掌柜娘子福大命大,運氣好的要命!”

秦嶺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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