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品洗漱完畢以后,換上一套睡衣,很快就回房里了。
他看到忙活了一晚上的大小韋兄弟疲憊地躺在了沙發(fā)上,便悄悄地去房里拿了兩張?zhí)鹤犹嫠麄兩w上。
他們可都是好孩子。
在記憶里,韋家兄弟常常冒著巨大的風險,去為了他偵查情報,工廠、市場、碼頭……
無論是黑幫接頭,還是官家太太的談話,他們都想方設(shè)法偷聽過。
未來調(diào)查地鐵站的案件,也許還會需要這些機靈的孩子們。
阿波把腿搭到了阿友的頭上,喃喃夢囈:“明天……討說法……”
文品欣慰地笑笑。
打開臥室的門,他只覺得有些倦了,想要好好睡一覺,卻發(fā)覺,臥室的燈亮著。
暈黃的燈光如同初晨的日光灑在女孩稚嫩的臉頰上,烏黑的頭發(fā)鋪在枕邊,嘴角微微揚起。
她睡著了,手中還捧著泛黃的筆記本,幾張“拯救爸爸計劃書”散亂地飄散在地上。
雖然,文品很想小心翼翼地叫醒她,告訴她,這兒是我的臥室,你該回到你的房間里去了。
但,文品卻又不忍心打攪到她的美夢。
也許,原主僅僅是把她當作一個刺探情報的工具吧。
文品想著,踮起腳尖,熄滅了床頭柜的煤氣燈,替小靖蓋上被子。然后默默打了個地鋪,躺在床下。
難為你們了,孩子們。
從今往后,我會當一個稱職的“爸爸”,絕不會像原主那樣,讓你們?nèi)ッ半U。
“無論如何,多多指教?!蔽钠返吐曊f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夢話,小靖舒展開俊俏的雙眉,含糊不清地說道:“好……”
文品最后看看她臉上恬靜的微笑,就像個熟睡的天使,美好而充滿希望。
他沉沉閉上了雙眼,忘卻今夜的不悅。
明天又會是個嶄新的開始。
#
——鈴鈴鈴!
第二天早上六點鐘,文品就被大小韋設(shè)定的鬧鈴給弄醒了,因為七點半,他們兄弟倆要趕去太平區(qū)的“鎮(zhèn)國”鐵廠上班。
昨天晚上他們本應(yīng)該在工廠的宿舍里睡覺的,都是因為知道“爸爸”被逮捕以后,偷偷溜出來的。
如果遲到了,一頓毒打是絕對少不了的,然后要一直工作到晚上八點鐘。
所幸的是,那些無良工廠至少提供了微薄的食宿。
文品伸了個懶腰,心想:
有朝一日,我定要在回到現(xiàn)實世界以前,幫助這些孤苦的童工,去改變他們的現(xiàn)狀。
然后,接著睡覺。
“爸爸,起床吃飯了!”廖小靖“噔噔噔”地踩著皮鞋跑進房間。
她此刻圍著白色的餐廳圍裙,像樂隊指揮一樣豎起一根湯勺。
“你這是干啥,睡覺不香嗎?”
“做飯啦!昨天阿波和阿友跑來幫我出主意,所以今天我要起早一點,給他們做些好吃的,犒勞一下!”
“那你穿鞋干啥?”文品捏捏下巴,“江湖戒律第三十四條,在家里不許穿皮鞋亂跑?!?p> “啊,那個是因為……”小靖臉上忽然微微一紅,像甩動蝴蝶刀一樣將湯勺飛快轉(zhuǎn)動,“等會兒,我要送大小韋回工廠里去,然后……我就到火車站賣報紙去?!?p> 說著,小靖轉(zhuǎn)身就要離開房間。
“等等。”文品叫住她。
“怎么了?”
“今天別去賣報紙了,爸爸帶你去看影戲吧,怎么樣?”
“這個……”廖小靖猶豫了一會兒,清澈的目光里滿是疑惑。
“不愿意嗎?”
“不是的?!彼铝送律囝^,臉上一陣緋紅,“我覺得,爸爸變溫柔了,不那么嚴厲了……這樣,挺好,只是有些不習慣了。”
說完,小靖像要躲著他一樣,飛快地逃了出去。
文品傻傻站在原地,一時無言。
好吧,也是。
一個無情的人,忽然變得溫柔起來是挺嚇人的。邀請孩子們看電影,原主壓根不會做這種事情。
趁著房間里沒有人,文品從衣柜里挑選著去影戲院要穿的衣服。
“長衫馬褂?嗯,太顯老了。黑色西裝?唔,又太正式。然后是……”
這時,文品發(fā)現(xiàn)衣柜里有一套像是唐裝的黑色衣服,他取出來仔細端詳。
漆黑的唐裝上,彼岸花紋妖冶綻放,文品輕輕撫摸過柔軟的衣裳。
恍惚間,赤紅的盤扣仿佛燒過一道地獄的業(yè)炎,再回過神來,這套唐裝又古樸典雅,花紋幽邃而深紅,蔓向立領(lǐng),好似隨時都能遁入黑暗,再尋常不過。
這是執(zhí)行一次商會洽談任務(wù)時穿過的衣服,那時,他偽裝成了某位古董店的老板。
文品顫抖著雙唇,心中一動,看來出行裝扮,已是有了選擇。
接下來,還需要一件防身之物。
雖然只是去影戲院接頭,但逢此末日后的亂世,總歸還是需要小心。
文品爬上了閣樓,重新翻找昨日那裝滿武器的箱子,最終,他著眼于一桿不怎么起眼的黑鐵杖。
這把細長的手杖被雕刻成了竹子的形狀,杖尖又鋒利如劍,杖頭則裝飾以金屬的鴉頭護柄,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手杖,然而危急時刻,它卻可以像真正的刺劍一般發(fā)揮致命的威力。
最后,不能忘了攜帶那短管的袖珍左輪。
他只裝了三發(fā)子彈,將空檔轉(zhuǎn)至擊發(fā)位,藏在衣袋里。
其實不到非常時刻,也沒必要使用這種武器,只是回想起昨晚監(jiān)獄里發(fā)生的事情,還是覺得時常把槍帶在身上比較好。
文品還發(fā)現(xiàn)角落里有一個裝飾著渡鴉圖案的小鐵盒。
但是上面上了鎖,怎么也打不開,雖然他很好奇里面裝了什么,但也只好作罷。
萬事俱備之后,文品最后在鏡子前好好整理了一番,作為正式?jīng)Q定在這個世界上長期生活的第一天,他決心要以嶄新的面貌迎接未來的挑戰(zhàn)。
也許是廖小靖和韋家兄弟很久沒有見過,“爸爸”像今天這樣穿上漂亮的衣裳了吧?
文品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三人不約而同地放下了筷子,怔怔地看著他。
“爸爸……今天,又要執(zhí)行任務(wù)嗎?”阿波嘴里的面條長長吊在嘴邊,來不及吃下去,“哇,這,就像小說里的武林高手一樣!”
“胡說,爸爸明明更像文人雅士?!边B一向沉默的阿友都忍不住評論道,“儒雅隨和,一點也不像打打殺殺的人?!?p> “可是爸爸的身手真的很好啊,我還沒有學(xué)會上次爸爸教我的格斗術(shù)呢!”
廖小靖更是睜大了明亮的雙眸。
與其說爸爸換了套新裝,倒不如說,他換了一個人,變得更有人情味了,更像個實實在在的人了。
她的驚訝難以用言語訴說,睫毛輕顫,竟長久地保持著沉默。
文品坐到孩子們的中間,捧起桌上小靖做的那碗清湯小面,很隨意地就夾起面條吃了起來。
雖然沒有什么配料,只是簡單地用面條加清湯,再撒了些蔥花和花生米,但文品卻吃得特別香。
讓他不由得想起了曾經(jīng)在另一個世界過年時,一家人其樂融融吃飯的情景。
“小靖,怎么不吃???自己做的也要自己吃才好吃啊。”文品發(fā)覺廖小靖只是如同看著怪物一樣盯著他。
“哦……”廖小靖慢慢地拿起筷子,目光中多了幾分無名的喜悅,卻也多了幾分未知的警惕。
看著文品溫和的笑容,她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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