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族消戰(zhàn)的消息剛一傳出去,整個三界都大為震驚,這鬼族內(nèi)戰(zhàn)開始,不少人都盼著能有機會分一分羹的,誰想這場仗打了一半突然和解不打了,不但如此,兩個鬼王同時都隱退了。
茩荼娘娘對外宣告,說是要閉關打坐,百萬年之內(nèi)不出關,即便出了關,那幽都之事,她也不會接受管理,幽都新主是一位叫阿茉的女子,雖然禪位大典時現(xiàn)身幽都,可是她戴著厚厚的帷帽,縱使是近身女婢也沒有機會看到她的真容。
另一個,則是把鬼帝之位傳給了自己的先鋒,五方鬼帝退位后歸隱山林,自此沒了任何蹤影。
兩個鬼王重修于好,不但各派了自己麾下一半的兵力去增援天都,甚至幽都之主還在北荒主動修葺了幾座宮殿,盛情邀請新任鬼帝去北荒小住,而新任鬼帝也主動示好,送了百頭巨虎獸為幽都鎮(zhèn)守邊界。
三界六族對此多有議論,議論最多的,就是這幽都新主和新任鬼帝會不會因兩方和平而導致暗中動情,萬一這兩人動情成了婚,鬼族才是真正的統(tǒng)一,屆時鬼族的實力一定會快速壯大,說不定僅次于神族也說不準。
“姑娘,該喝藥了!”
彩葉的聲音傳來之時,一股濃濃的藥香也隨之而來,此時的姜小豆正斜躺在亭子里閉目養(yǎng)神,聽見了聲音,抬眸看去,只瞧著身邊站著一團黑影。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仍有黑霧未散,而站在自己面前的,勉勉強強能看出是個人影,那人影微微一動,好似將什么東西遞到她面前來。
“喝藥吧姑娘!”
姜小豆接過藥來,試探著喝了一小口,見藥不燙,便兩三口快速將藥喝下。
“姑娘今日可感覺好些了?”
姜小豆點了點頭,對她說道“還不錯,已經(jīng)能看見大團小團的黑影了,比前幾日的睜眼瞎要好上許多。彩葉,我今兒喝著這藥覺得淡了許多,阿茉可是又偷偷改了藥方?”
彩葉哎呀一聲,笑道“到底還是被姑娘給發(fā)現(xiàn)了,城主三令五申不許我跟您說,誰想您這么一品,竟然什么都品了出來,城主說您開的藥方雖是好,但藥性太猛,怕傷了您的底子,說是反正也不差這一兩天的功夫,索性減去幾味重藥,添上一些溫和的補藥,一邊療傷治病,一邊滋補,不過多費些時辰,屆時您的外傷內(nèi)傷,眼睛全好了之后,這被重創(chuàng)的底子也養(yǎng)的差不多了?!?p> “就知道是她搞的鬼...........”
姜小豆扶眉嘆道“我同她說了多少次,我的底子早晚都會恢復,現(xiàn)下最著急的就是這對眼睛,我想早一點看清楚眼前的一切?!?p> “城主說了,想要自如的運用這雙眼睛,最快就個把月,最長也不會超過一年的,這一年的時間聽上去很長,但如今混沌籠罩三界,根本就分不清白日黑夜,多睡上一會,兩三天就過去了,一年的時間很快的!”
“那我也等不了!彩葉,招廚子的告示你貼出去沒有?為何到現(xiàn)在還沒人登門自薦!”
彩葉有些為難道“早貼了,只不過現(xiàn)下正是亂世,人人自危,六族內(nèi)外大多封城,此刻若沒有什么大事,一些消息怕是很難傳出去?!?p> 姜小豆點頭道“那就多等等!現(xiàn)在這個狼狽樣,確實也實在不易相見?!?p> “相見?”
彩葉道“姑娘用這個詞也太抬舉旁人了,您應該說召見才是!”
姜小豆從不在意尊卑之說,聽彩葉糾正她,便擺了擺手無所謂道“都一樣都一樣!”
“姑娘,若是您真想吃包子,我就讓廚娘為您做一些嘗嘗吧!說不定味道會很合口呢!”
彩葉苦口婆心的勸道“如今這世道不太平,再加上咱們這是北荒,是蠻荒兇煞之處,誰會為了一些工錢千里迢迢的來這謀生,您不聽勸非要張貼告示,依奴婢看,就是再貼上個幾萬年也不見得真的有人登門自薦!”
“再等等看吧!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找阿茉那丫頭,得跟她再說一說,別老是偷摸改我的藥方,我現(xiàn)在的時間緊著呢!沒她那么好的耐性去等!”
說罷姜小豆便撐著站了起來,彩葉慌忙相勸“姑娘,今兒可不行,您要是想找城主,明天奴婢陪您去可好?”
“為什么今天不行?阿茉不在幽都?”
“不是.......”
彩葉頓了頓,有些為難的說道“今兒二月初五,每年到這一天,城主都要站在奈何橋上,盯著那忘川河水發(fā)呆,一看便是一整天,去時還挺高興,但回來的時候就悶悶不樂,有時還喝的醉醺醺的回來。”
“不管是什么天大的事,在這一天她都不會理會,而且性格大變,若有不依,隨時便會發(fā)作,雖然不知緣故,但幽都上下都知道這件事,所以每每一到二月初五,大家伙都對她避而遠之,生怕自己開罪了她,遭頓罵!”
“阿茉還會發(fā)脾氣罵人?”
姜小豆好奇道“自入了幽都后我的眼睛也就費了,阿茉的容貌我不曉得怎樣,但聲音聽著倒是挺溫婉的,她發(fā)脾氣時是什么樣子的?”
“姑娘問到坎上了!”
彩葉噘嘴道“莫說姑娘您了,就連我乃至于幽都上下所有的人,怕就連咱們的茩荼娘娘都沒見過現(xiàn)城主的容貌。”
“都沒見過?!”
彩葉點頭道“是啊!聽說當年城主初入幽都之時就帶著一個遮面帷帽,滄海桑田到今日,那帷帽未有一次拿下的,說來也奇怪,那帷帽上掛著的白紗也不知城主是怎么織的,不但結(jié)實還緊密。”
說到這彩葉突然壓低了聲音,對姜小豆小聲說到“數(shù)萬年前,有個小將對城主起了愛慕之意,他暗中馭風想要窺視城主容顏,那風把千斤重的冰石都給刮走了,城主帷帽上的白紗竟然紋絲不動,就因這事,娘娘降下懲罰,那小將的下場老慘了?!?p> “后來有個與城主交好的女婢特意問過此事,城主卻說她之所以戴帷帽是因為自己容貌丑陋,羞愧人前。城主雖是整日以帷帽遮面,但身姿綽約,言談舉止更是溫婉大方,所以大家伙都說城主自謙貌丑是借口,至于她為何素日以帷帽遮面,之中理由誰也不知道了?!?p> “還真是奇怪........”
姜小豆點了點頭,問道“那你方才說,她總是盯著忘川河水發(fā)呆,我記得那忘川河上有個碼頭,成日里接待從凡間入幽都的鬼魂,她盯著忘川,可是在等什么人?”
“奴婢來幽都的日子淺,城主的舊事并不了解,不過聽幽都老人說,城主來幽都的日子可遠了,好似當年娘娘管轄幽都不久,她就來了,來了后便日日守在忘川河畔,后來,幽都事忙,她左右?guī)鸵r,在幽都多有走動,后來還主動擔了幽都醫(yī)師的重擔,事情一多,她也就不常去河畔了,不過每年二月初五,她是一定要去奈何橋的,從未有過一天缺席。”
“這么執(zhí)著...........”
姜小豆想了想道“彩葉,你去幫我備下一壇子好酒,我去走走!”
“哎呦喂我的姑娘呀!我說了一籮筐的話,您怎么還想去找城主,當心她生氣找你的麻煩!”
“不找她,我呢就拎著酒去賞花,她不來找我,我覺不打擾她,放心吧??!”
彩葉拗不過她,只好為她備了一小壇果子酒,本想跟她一同去的,誰想姜小豆竟還不帶她去,要她去城門口守著,說是怕錯過來自薦的廚子,彩葉沒了辦法,只好依她,跟著換崗的守將一同去城門口巴巴的等著。
姜小豆拎著酒壺慢悠悠的走到了彼岸花海,遠遠的就看見長長的奈何橋上立著一抹單薄的人影,雖是看不清是誰,但她也猜得出,那橋上站著的大約就是阿茉了。
“找到了!”
姜小豆沒有直接上前,而是摸著一塊大石,慢慢的坐了下來,她斜倚在冰涼的大石上,懶散又吊兒郎當?shù)穆N起了二郎腿,從袖中摸了兩個杯盞出來,將其中一個倒?jié)M美酒,摸索著放在一旁的石凹中,另一個則是端在自己手里,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她雖是眼神不濟,但聽覺靈敏,她能聽見不遠處波浪拍打石頭的聲音,能聽見碼頭上送鬼魂過河的船槳聲,也能聽見船上隱隱傳來的哭聲及已奈何橋上那衣衫被寒風鼓動的聲音。
“還真是冷清.........”
果真如彩葉所說,今天大家似乎都在刻意的躲著阿茉,整個忘川河畔除了碼頭上接送鬼魂的船夫之外連個多余的守衛(wèi)都沒有。
不過如今的阿茉可是今非昔比,就算姜小豆感覺不到周圍有守衛(wèi)的存在,但她也清楚的知道,土伯一定就躲在暗處保護著阿茉。
不知過了多久,水畔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姜小豆飲酒的動作微微一滯,舉杯一笑:
“河水好看嗎我的城主大人?”
一聲輕笑傳來,隨后便有細細索索,衣衫墜落的聲音傳來,那杯被放置在石凹中的酒杯被人輕輕捏起,酒杯微晃,清冽的酒香散在空中。
原來阿茉褪下了沉重華華麗的城主衣袍,只穿一件雪色素衣,滿身倦意的坐在了姜小豆身邊,她淺飲了一口酒,柔聲問道“幾時來的?”
“嗯.......來此之后我喝了三杯酒,聽見有七艘小船劃過忘川水面。”
“那就是一炷香的時間了!”
阿茉看著遠處漣漪不斷的忘川河水,輕聲問道“既然來了為何不直接找我,躲在這里做什么?”
“本來是要興師問罪的,但彩葉說今天的你比往日要兇殘彪悍的多,怕我開罪你沒好下場,千叮萬囑要我避開你,所以我來了,卻不敢去找你。”
“這丫頭就知道胡說,”
阿茉仰頭飲下杯中殘酒,微微顰眉道“這不像是幽都的酒,哪里來的?”
姜小豆晃了晃酒杯,輕笑道“幽都的酒過于甘甜,喝多了就會膩,我喜歡凡間的酒,口感雖糙,但味香!”
阿茉抿嘴一笑,歪在一旁的大石上,慢悠悠的說道“聽說你最近在打聽那個人的消息?是找他有什么事嗎?”
“雖說他助有窮氏重傷了我,但最后人家還是選擇救了我一命,我自是得表達一下自己的謝意才是?!?p> “可你不像是能做這種事情的人,在這,若是要謝他,為何不早點找他?”
阿茉顰眉道“怕是你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呢!”
姜小豆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未說一句,只聽阿茉又道“你久不出門不知外界情況,他雖是貴為木靈族的族長,但卻身不由己,而且最近又發(fā)生了一些意外,就算是你怕是也難見他一面。”
姜小豆晃杯子的手輕輕打了打顫,她故作鎮(zhèn)定的問道“什么意外?”
“此事木靈族壓的緊,我只知道,自從他與那木箭相融一體后,事情就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什么箭?”
阿茉看了看她的胸口,瞥了瞥嘴道“就是當時險些要了你性命的那支木箭。”
“那木箭原來不是他的?”
雖說姮娥與司羿帶兵逼宮時的情況比較混亂,但她清楚記得,他們就是在關鍵時刻,用一支木箭重傷了她,而她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支木箭上傳來的分明是阿桑的氣息。
不對,當時事態(tài)混亂,而她又大悲過頭,并沒有認真的去看待所有的事情,如今回想起來,才恍然察覺,那木箭上面的氣息似乎不光只是阿桑的氣息,好似還有別的一些難以察覺的遙遠氣息。
如此一來,姜小豆才反應過來,難道說她當初誤會了阿桑,阿桑當時并沒有助姮娥來重傷他..............
“你方才說木箭原不是他的......難不成你以為他當初幫有窮氏攻打合虛了!”
阿茉接著說道“若是他參與合虛大戰(zhàn),我不會不知,既是我不知道,他便肯定沒有參與那場戰(zhàn)爭,所以那支讓你重傷的木箭絕不可能是他的!”
姜小豆沒有說話,阿茉接著說道“當初你剛來幽都時,他便請我來為你療傷,一開始我只是想過來隨便看看,沒打算認真的救治你,誰想,當我一見到你,心里竟然生出一些久違的親切,這種感覺很奇怪,多年不曾有過,雖是無法解釋清楚,但那絲親切讓我改了主意,當時除了想救活你外再無其他想法?!?p> “只是當時那箭射的實在不是地方,若是強行拔出,不但會傷了你的心脈,而且還會令你失血過多無法修復,會有性命之憂,可若是不拔,你的傷沒法好,時間一長也難以存活。無奈之下,他吸噬了那支木箭?!?p> “吸噬?”
阿茉點了點頭,說道“他修的是木系,只需將自身鮮血,靈力同時澆灌那木箭,待木箭有幾分靈力,便可變換成他的分身,屆時他這個主人只需要將那木箭轉(zhuǎn)化為靈力吸噬入體便可,木箭與他兩兩相融后,木箭便自動離開你的體內(nèi),而且不會傷你半分?!?p> “只是奇怪的事,當時他剛剛把鮮血滴在那木箭上,還未來得及灌輸靈力,那木箭突然就發(fā)出了瑩瑩光亮,不過片刻,那光芒驟然大現(xiàn),木箭自動化為一股五色靈力飛進了他的胸口,好似受到了召喚似得。”
“但奇怪就在于阿桑他當時自己都一臉懵然,好像也沒有想到那木箭會主動與他相融一體,木箭與他融時,他身上熒光忽閃,在某一瞬間,他身上的氣息發(fā)生了巨大的改變,當時的他變得與往日毫無相似之處?!?p> 阿茉頓了頓,那雙暴漏在面紗外的美眸中閃爍著絲絲顫意,她輕聲道“雖然只有一瞬,但我可以確定,當時的他確確實實變得,那種眼神,那絲氣息完完全全不是他的!”
姜小豆并未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問道“什么叫做不是他的?”
“雖然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但是,我敢斷定,在那一瞬間,原本屬于阿桑的一切消失的無影無蹤,站在那里的不過是霸占了阿桑身體的一個生人,而且當時木箭主動相融也十分奇怪,不大像是分身與主體相融,那木箭中的靈力和光芒過于強勢,倒有幾分屬于主體該有的霸道,兩方一比,阿桑反倒是被比了下去,失了主人該有的那份氣勢?!?p> 姜小豆頓了頓,問道“天底下哪里有主次顛倒的時候,莫不是你看花了眼,或是誰告訴你的?”
“都不是!”
阿茉為自己又倒了杯酒,慢悠悠道“當時我在場,與他相距不過兩步遠,我看的清清楚楚,鮮血墜落,木箭發(fā)光時他自己也是一臉懵然,后來,木箭主動融入他體內(nèi)時,光芒照在他的臉上,我親眼看見他臉上竟然充滿了驚愕,眼底還有幾分怯意?!?p> “我與阿桑相識幾萬年,從未想過,他竟然會有如此害怕的一天,若非親眼所見,就是娘娘親口說,我怕是也難以相信?!?p> 姜小豆眉間微緊。她頓了頓,輕聲問道“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
“后來什么也沒發(fā)生,光芒徹底散去后,阿桑也恢復如初,而且他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上一刻發(fā)生的事情,他見我發(fā)呆還催促我為你止血療傷,他知道你體虛得要用仙草丹藥滋補,急匆匆的回了木靈族,為你尋來一些大補的藥丸?!?p> 阿茉頓了頓道“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不再親自來幽都了,而是差人將靈藥送來,我曾以為是木靈族的長老不讓他來,可后來聽木靈族的人閑聊說,木靈族的長老從未阻止過他,是他自己不愿意再來幽都?!?p> “不但如此,我還聽木靈族的人說,阿桑自從回到木靈族后,性情大變,時常易爆易怒,時常冷漠無情,雖說以前他也是極為冷淡的,但也只是面上冷淡,骨子里極為熱心善良,他最見不得的便是殺戮和鮮血,可聽木靈族的人說,阿桑如今變得極為冷血,面對人的生死受虐時,竟然選擇冷漠無視,有時竟還站在血泊之中冷笑,那情景就是聽聽都覺得不可置信,阿桑這么善良的一個人,他怎么可能做得出來這種事情?!?p> 姜小豆也點頭附和“這的的確確不是阿桑能做出來的事情,早些年也因這種事情,我們曾發(fā)生過隔閡?!?p> 阿茉又道“我聽著實為驚訝,心里總覺得不對,便派了一個服侍過他的婢女去木靈族探望,那婢女回來后與我說,說是阿三如今變化極大,他不但脫下了自己最為喜愛的藍袍,還整日醉與烈酒,婢女說,阿桑雖是容貌未變,但相看之時,只覺面對的是位陌路生人?!?p> “那位婢女善于丹青,曾將自己眼中的阿桑畫下來過,我與那畫像對坐,瞧了幾日,從那畫像中未瞧出一絲熟悉的舊態(tài)。”
姜小豆問道“畫中人是何模樣?”
阿茉晃了晃酒杯,說道“玄衣盔甲,長劍飛舞,眉間五分冷漠,眸中三分厭惡,揮劍之時孤寂冷厲。那畫中畫的不像阿桑,倒像是一位久經(jīng)沙場的將軍。”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他身為木靈族的族長,肩負一族的使命,若他不改變性情,在三界大亂之時他那優(yōu)柔寡斷,文靜儒雅的性子要如何保住一族的安穩(wěn)?!?p> 雖說姜小豆早已知道阿桑來歷不凡,但當知道他有這樣巨大的改變時,心里仍是有些難以平復,畢竟當年他的一抹藍衣獨袖離開,是她心底最為愧疚的存在。
“果然還是喝不下去!”
姜小豆轉(zhuǎn)眸看去,只見阿茉放下手中的杯盞,很是嫌棄的說道“這酒確實不好,我強忍著喝了兩杯,只覺腹中甜膩,喉中難受,你真不該拿幽都的酒喝,回頭我讓人把我釀的酒送與你喝?!?p> “你也會釀酒?”
“會呀!在我們那里,男男女女,家家戶戶都會釀酒,只不過有些釀的好,有些釀的不好而已?!?p> “這么厲害!那你是屬于釀的好呢?還是不好呢?”
阿茉微微抬起下巴,略有些得意的說道“當然是好的!這么跟你說罷!從我懂事開始學釀酒后,我們家的酒窖就沒消停過,三天兩頭的鬧賊,也不偷別的,光偷窖里的酒?!?p> “那我可是有口福了,回頭讓彩葉直接去你那里取!”
“好啊!我平日里釀蟲酒多些,其次是百花酒,米酒也釀,不過窖中米酒不多了,你喜歡喝什么酒?”
“我?我...........愛喝糟米甜酒,會嗎?”
“糙米甜酒?應該跟米酒差不多,我可以試試?!?p> 姜小豆笑道“若是成了,我也不白累了你,你一直等的那個人,我?guī)湍闳フ?。?p> 阿茉猛然一愣,轉(zhuǎn)眸看向姜小豆,輕聲問道“你怎知我在等人?”
姜小豆伸手指向方才阿茉站的方向,說道“那個位置正對著忘川河畔的碼頭,你站在那里盯著看了半天,不就是在看渡船中的人嗎?難不成是怕有人偷了你的船?”
姜小豆一語中的,阿茉苦笑一聲,輕聲道“真沒想到我瞞了小半生的心思竟然被你這個小丫頭給看了出來,不如你再猜一猜,我一直等的會是誰?”
“你男人?”
阿茉沒想到她會這么直接的說話,整個人僵在那里,小臉騰地一下紅的滾燙。
“我與他只是定親,還未來得及成親,他...........他還只是我的情郎............”
“情郎啊.....差不多!”
阿茉摸了摸自己發(fā)燙的小臉,好奇問道“你是怎么猜出我要等的是情郎呢?”
姜小豆把玩著手中的酒杯,輕描淡寫道“因為我也在等人。”
“難道是你的情郎?就那個涂山狐王?”
姜小豆點頭道“是他,但是他若來,我等到的便是我的丈夫,他若不來,我等的便是情郎,雖然等的人就是他,但他來與不來,在我這的地位可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不同于,是他還愿意要我,還是我不愿放棄他?!?p> 阿茉抱著膝蓋,轉(zhuǎn)眸看向不遠處漸行漸遠的渡船,笑道“你們外族的感情就是奇怪,既然你喜歡,又是兩情相悅,何必分的這么清楚!”
“我.......我也不想分的這么清楚,只不過”
“你.......害怕他不再愛你?”
阿茉看著她那欲言又止的樣子,突然明白過來,輕聲笑道“原來你在害怕!你居然也會害怕!你姜小豆居然也有這么慫的時候!”
姜小豆抱著膝蓋低聲道“我姜小豆就是一個市井混混,慫點也很正常?!?p> “別的事情上慫些也就罷了!像情郎這樣的大事怎么能慫?一旦慫了可是要后悔一輩子的!”
阿茉頓了頓道“當年要不是因為我慫了,我的名字也不會出現(xiàn)在別人的族譜上?!?p> 姜小豆眉間一挑,驚道“你嫁人了?”
“沒有嫁,我當年只是一個求和的貢品,一次恩主醉了酒,寵幸了我,族譜上雖是有我的名字,但我不想認?!?p> “那你夫家最后怎么愿意放的你?”
“主母知道我的心事,憐惜我思念之苦,在病逝之時跟家主討下恩典,指名要我護送她的靈柩回西陵祖籍,而且要我終身守陵,家主答應了,讓我護送主母靈柩回鄉(xiāng)。其實我與主母私下另有約定,她說在我護送她靈柩回去之后可自行離開,所以在安置好主母靈柩后,我找了個機會逃出來了陵山?!?p> “我從陵山出來之后,發(fā)現(xiàn)母族已被戰(zhàn)火摧毀,而且....”
阿茉頓了頓,輕聲說道“而且關于我的情郎有不好的傳聞,大家都說他死在了山上,我去那座山找了,山上是有幾座孤墳不錯,但就是沒有他的,我想他或許沒死,可是我找不到他,而且無處可歸,只好來此久居,守在忘川碼頭,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見到他?!?p> 阿茉看了看姜小豆,對她說道“當年我就是因為一時慫了,才錯過最愛的人,你可不能同我一樣,只要你能確定自己心中還愛著他,就去找他,不然會變成第二個我。”
“我在忘川等了大半輩子,日日守著,仍是不見他來,每看那碼頭一眼,我心里就止不住的后悔,后悔自己當初慫過了頭。”
姜小豆問道“雖說三界之大,找人不易,但你怎么就這么篤定他會來幽都,整個三界六族唯有人族才來輪回轉(zhuǎn)世?”
“我情郎不是木妖,他體內(nèi)有一半的人族血統(tǒng),壽命長于凡人,我初來時便查過幽都的花名冊,里面沒他的名字,我想也許他沒死。可他體內(nèi)畢竟有一半人族血統(tǒng),只要是人,早晚難逃一死,只要他身死,魂魄必定來幽都轉(zhuǎn)世,只要他來,我們就能再次相見了?!?p> 阿茉輕聲一笑,笑容中透著絲絲期待和憧憬,這一刻的她好似已經(jīng)看見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就站在渡船上,與她不過咫尺之遠?!?p> 三界實在是大的可怕,除了此地,她也確實不知道該去哪里才能找到她愛戀的情郎。
“忘川碼頭和奈何橋上的守將必然都聽過你的囑咐,肯定幫你時時留意過,但是,為何只有今日你必須要親自前來?”
“因為二月初五是我們私定終生的日子?!?p> 阿茉從袖中摸出一樣東西來,淺淺一笑道“我小的時候母族很窮,又世代住在山里,無故從不出山,我記得那時外界的姑娘好像都是對鏡梳妝,我母族不出山,又極窮,族中上下找不到一面銅鏡來,我又愛美,不愿自己跟那些蓬頭垢面的老嫗一樣,每天天不亮就跑去水面,借著水面上的倒影去梳洗打扮?!?p> “我用魚骨梳頭,露珠潔面,雖是沒有錦衣華服,但我的衣服從來都是干凈整潔,我的頭發(fā)一絲不亂,我是母族中最干凈,最愛美的女子?!?p> “只不過母族在深山里,周圍無水,只有山腳下有一眼泉水,我每日就在那里打扮,山路崎嶇,縱使我打小生在山中,偶爾也會因山路難走,受些小傷,他心疼我,不愿我受傷,每日天不亮就站在我家門外等我,陪我一同下山,我梳發(fā)潔面,他就在旁邊捉魚捕鳥?!?p> 阿茉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撲哧一笑,掩面道“他不會打獵,每次都會讓肥美的獵物從陷阱中跑掉,雖然是笨了些,但很勇敢,也特別的講義氣,我們母族的男兒都喜歡跟他稱兄道弟,他雖是獨子,但卻有一大幫的結(jié)拜兄弟?!?p> 姜小豆看了看她手中拿著的那個小小的東西,輕笑道“這是他送你的?”
阿茉抿嘴一笑,把手中的東西遞給她,姜小豆眼神不濟,再是努力也只能看見自兒手中拿著的是個小黑團。
雖是看不見,但她卻能摸到手中拿著的是個小巧的石頭,那石頭呈半月形,一面光滑如鏡,一面略顯粗糙,而且邊緣處有明顯的破損痕跡。
只是奇怪的是,那東西摸著像是石頭,但質(zhì)地較軟,而且觸之生熱,七分像石,三分像玉。
“我眼神不濟,不知這是何物?”
阿茉柔聲說道“是一面小石鏡,他知道我愛美,特意尋了一塊冬暖夏涼的軟石,細細打磨一番,這石鏡照人比銅鏡要清楚許多,而且精致小巧,可以隨身攜帶,冬暖夏涼,四時可用?!?p> 說罷撇了撇嘴道“只可惜后來我不小心打破了它,石鏡變成了兩半,我昔日好友與我有救命的恩情,那一半石鏡我送給了她,一來表達我們之間的情誼,二來她當日的身份不同于我,能把上南下北的肆意游玩,我想也許有一天我的情郎能看見她身上的石鏡,從而找到我。誰想她是個不爭氣的,折騰半生竟還不如我自由。”
“另一半我就留下來,就在你手里。后來,我被迫嫁人,家主待我不錯,他見我日日捧著半片小鏡,以為我只是喜歡石鏡,便送了我十二面鏡子,有大有小,從粗糙到精致,各樣材質(zhì)都有,就連天都獨有的琉璃玉石也被他尋了來,打成了鏡子送與我?!?p> “只是,他送的雖多,但我卻都不喜歡,當年離開時,我也只帶了這半片小鏡,那些個精致美麗的鏡子我一樣沒帶?!?p> 姜小豆小心翼翼的把手中那半片小鏡換給了阿茉,羨慕道“你的情郎待你可真好,若是有緣,我想見見他?!?p> “他這個人最喜歡與人結(jié)交拜把子,對了!你性格豪爽,為人仗義,性情才氣也是他最敬佩的,若是被他瞧見了,定是要纏著與你結(jié)拜的?!?p> 不等姜小豆說話,只聽阿茉傻傻一笑,自言自語道“我的情郎雖是粗苯,但為人豪爽仗義,走一處便要交上百八十個兄弟,他最愛與人拜把子,交兄弟,愛喝酒,愛比試,不管你哪族的人,只要你義氣正直,他便喜歡,真心拿你當兄弟。”
“我與他既是同族,又青梅竹馬,但因我母親是外族人,除了父親,無人愿意接近我,唯獨他愿意拿正眼來瞧我。雖然他的母親與父親也不是同族,但他那人族母親曾救過本族長老,所以,縱使他體內(nèi)有一半人族血統(tǒng),生來便比我要受重視許多?!?p> 阿茉頓了頓道“我母親是藤木妖,所以我的本體也是藤木,藤木倚樹可活,無樹便死,我雖然只有一半血統(tǒng),也有了人形,但骨子里仍是藤木本質(zhì),只有呆著密林里我才覺得安心,離開了密林再是沒有生命威脅,可這心里一直惶惶不安,難以平復,所以我平日待在密林的時間較為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