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多樹木中我唯獨喜歡楓樹,尤其是葉落之時,漫天黃葉隨風飄落,像蝶群一樣,很美,也很脆弱。我雖喜歡楓樹,但卻不喜歡它的顏色,楓葉春時綠,秋日黃,不但色彩單調(diào),而且脆弱的可憐?!?p> “我曾想,若是這楓葉變成紅色該多好,抽枝發(fā)芽時如鮮血欲滴,茂密之時通紅似血,葉落翻飛之際如紅雀飛翔,就算墜落在地,也如火色錦緞,讓人觸目驚艷,望之心動。”
“只可惜,我們母族的楓樹從來沒有過一抹紅跡,更別說漫山遍野的紅艷了。他知道后,拉著所有的結(jié)拜兄弟,在一個野谷中種滿了楓樹,他這個人從不受族規(guī)束縛,總愛偷摸出山,所以他的兄弟六族內(nèi)外都有,那野谷中的楓樹也都來歷不同,他說他要把三界中所有的楓樹都種在那野谷里,總有一株能發(fā)出紅芽來,屆時他就能為我種上滿滿一谷的紅色楓樹。”
阿茉微微揚起頭,笑聲中透出了無法隱藏的歡喜“我從來沒有想過偌大的山里居然會有一處屬于我一個人的地方,那里的每一株楓樹都是他為我種下的,楓葉翠綠可愛,站在高處往下看,那一谷的楓樹好似一片綠色的汪洋一樣,風起之時,那葉響之聲最為動聽。”
“我最喜歡在傍晚時,躺在樹下去抬眸看夕陽灑在樹葉上的斑斕光點,待在那里最為安心,也最為歡喜。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光他日日盼著有紅色楓葉出現(xiàn),就連我也因自己曾經(jīng)一句戲言當了真,比他還要焦急,每天都去山谷查看,瞧一瞧有沒有哪片楓葉變紅了?!?p> “有的時候,看著他成天拉著兄弟去商量怎么讓楓樹變紅的時候,我也挺后悔的,后悔自己不該說那話,他本就粗苯,如今又傻了,看著他成日圍楓樹打轉(zhuǎn),我歡喜之際也時時難過............”
“我曾不止一次的勸過他,但都沒用,那個傻子,我自己就是藤木妖,難道不知道本族情況?這天底下哪里會有紅色楓葉,可恨那傻子不聽我的話,一心全撲在我曾經(jīng)的戲言上,再努力又有什么用,人力怎能敵得過天地!”
姜小豆晃了晃壺中的殘酒,輕笑道“我留戀市井之時曾遇見過一些人,那些人雖行事不端,但各有情義,名聲雖惡,可內(nèi)里臻善。他們?yōu)榱俗约旱膿磹鄱几冻鲞^巨大的代價,有的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修為和性命換取對方的一世安好。”
“你覺得他無法敵得過天地,可在他眼里,你便是他的天地,只要你歡喜,再難他都會去爭取?!?p> 姜小豆放下酒杯,將胳膊枕在腦后,那雙依舊暗淡的眼眸透著絲絲期盼“終有一日,三界定會出現(xiàn)一株不同尋常的楓樹,楓葉似血,望之驚艷,每一片紅葉都如朝陽一般灼熱,即便歸于塵土,那抹紅色也如烙記一般醒目。阿茉,我提前謝你一聲。”
“謝我什么?”
姜小豆道“若那時我還活著,親眼看見了三界獨一無二的紅色楓樹,自然是要謝你,謝你一句戲言,令我瞧見三界絕色?!?p> 阿茉輕聲一笑,也斜躺下來,滿眼憧憬道“皆時,你帶著你的狐貍,我?guī)е业那槔桑蹅円坏兰s酒吧!”
“好!就定在每年的初雪。”
姜小豆舔了舔嘴唇道“下雪時飲酒要比平日美味上百倍。”
“一言為定!”
兩人碰了杯,定下了日子,兩雙眸中都透著絲絲憧憬和向往。
“姑娘!姑娘!”
酒杯還未放下,便聽遠處傳來了焦急的呼喚聲,姜小豆側(cè)耳細聽,竟是彩葉的聲音,不等她揚聲應答,彩葉已然跑了過來。
“姑娘!姑.....娘..........來了來了..........”
彩葉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一口一個來了,說了半天就是不說到底是誰來了。
“別急別急,有話慢慢說。”
姜小豆翻了個身,懶散的趴在一塊大大的冰石上,她捏著酒杯慢悠悠的說道“沉住氣,你可是我身邊的人,要學會我的優(yōu)點,遇事要泰山崩于前而不”
“有廚子登門自薦了!”
不等姜小豆說教完,彩葉便一口氣把想說的話說了個干凈,只見那位剛剛還穩(wěn)若泰山的人好似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了,手里那個小巧的瓷杯幽然墜落,“砰!”的一聲在冰石上摔成了幾片。
阿茉看了看彩葉又瞧了瞧姜小豆,雖然她不知道彩葉說的廚子是怎么回事,但她唯一能確定的是姜小豆這個自詡的泰山在這一刻徹底的崩了。
姜小豆穩(wěn)了穩(wěn)心神,她顫著手從一旁拿過酒壺,仰頭大口喝了幾口。
“他會包包子嗎?”
“會!”
彩葉忙道“他登門自薦時就說了,自兒什么都不會,就是會包包子。而且沒等奴婢說話,就自己主動要去廚房,沒人幫忙,一個人又是和面又是剁餡,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包了整整二十屜的大包子,一半肉餡的,一半白菜粉絲條的,都是您點名要吃的!”
姜小豆點了點頭,顫著手抱著酒壺又喝了幾大口,喝完酒后她抹了抹嘴,又問道“那....你看到的他是什么表情?是生氣的還是”
“他帶著一個紅色的飛燕面具,奴婢看不出他的表情。”
“這樣啊...............”
姜小豆頓了頓,突然拉過阿茉的手,對她溫和說道“阿茉,看在咱倆情誼的份上,你幫我一個忙吧!”
“什么忙?”
“你以幽都之主的名義宣告北荒,就以幽都戰(zhàn)事剛停為由,命令北荒之內(nèi)所有人不得私藏利器,不得私下動武比試,若是你當真看重我,就用最快的速度去宣告整個幽都?!?p> 阿茉不解道“你怕他殺你?”
“殺了倒還算利落?!?p> 姜小豆抱著酒壺慫巴巴的說道“他這個人心狠手辣,不講理,我藏在幽都許久不跟他說,如今他知道我沒死,還刻意隱藏了身份,我怕他會急火攻心,忍不住動手揍我?!?p> “哦!這樣啊.................”
阿茉慢慢的抽回自己的手,在姜小豆的期待下,她慢悠悠的站起身來,不懷好意的笑道“人家畢竟是狐族之王,身份尊貴,我這個新任幽都之主哪里號令的了他呀!再說了,夫妻之間,打是親罵是愛嘛!這種閨房情趣我怎能干擾呢!”
說罷還特意囑咐彩葉道“還傻愣著干嘛!趕緊帶你家姑娘去沐浴更衣,好好的梳洗一番,然后將那個廚子請去花亭與你家姑娘一敘,你可得機靈些,將人帶到了立刻離開,別傻傻的守在那里礙事!”
“是..................”
彩葉雖是答應的爽快,可終究不明白見一個廚子為什么還要沐浴更衣,而且還請去花亭這種尊貴的地方,難道是因為現(xiàn)在兵荒馬亂,所以才如此重視廚子嗎?
“阿茉,你竟然不幫我?!”
“幫幫幫!”
阿茉想了想道“我那還存了幾壺好酒,有女子滋補的,有壯........有利于男子,還有男女兩情相悅的好酒,一會統(tǒng)統(tǒng)送去花亭,而且我會囑咐下去,花亭之外五里之內(nèi)的守將全部撤去,你們好好溝通,不要有顧慮?。 ?p> “阿茉!”
姜小豆聽得是目瞪口呆,眼前人如此奸詐狡猾,還是曾經(jīng)那個溫婉有禮,落落大方的阿茉嗎!
“哎呀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去處理正事了,走了走了!”
說罷也不管姜小豆如何呼喚,阿茉離開的背影堅定挺拔,未有一絲遲疑。
“這女人怎的如此絕情..............”
“姑娘,咱們真的要去沐浴嗎?”
不等姜小豆說話,只聽遠處砰的一聲巨響,彩葉轉(zhuǎn)眸去看,只見不遠處出現(xiàn)了一道沖天火柱,隱隱約約能聽見嘈雜的吵鬧聲和兵將們慌亂的腳步聲。
“那個方向.........好像就是廚房,怎的突然冒火了?”
話不等說完彩葉就將眉頭一擰,奇怪道“這里可是幽都,至陰至寒之處,廚房里的灶火怎能在此地如此囂張!”
“那不是灶火,是怒火...........”
“啊?”
彩葉轉(zhuǎn)眸看去,只見姜小豆一臉慘白的站在那里,她問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姜小豆慘白著臉輕輕的搖了搖頭“無事無事..........時間不早了,咱們得趕緊走!”
說罷她把手中的酒壺放到彩葉手中,抬腳便走,她走的極快,彩葉在身后半走半跑的追她。
彩葉以為她是心急包子,便勸道“姑娘別急,那包子只單拿了兩個出來,剩下的都在籠屜里,用溫火護著呢!您幾時到幾時吃,都是熱的,涼不了!而且您的包子有專人看著呢!就是整個廚房都被燒了,包子也會安然無恙的!姑娘,幽都處處都是冰石,摔一下可不得了!”
彩葉苦口婆心的相勸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姜小豆的步伐越發(fā)急促,只聽她頭也不回的說道“包子涼了倒是無所謂,要是再晚些,怕是我就要涼了”
縱使姜小豆能用神識探路,但確實如彩葉所說,幽都至寒至陰,處處皆是碎石冰凌,平日慢慢走時尚且會被絆著,更何況姜小豆這個眼疾未好的盲女。
果不其然,姜小豆這一路上磕磕絆絆,幾度險些摔倒,待她將要跑到廚房時,頭發(fā)散了,披帛掉了,衣裳也被路上鋒利的冰凌給刮得破破爛爛。
姜小豆停了下來,她略微彎著腰,大口的喘著氣,強行穩(wěn)了穩(wěn)胸膛里那顆慌亂不已的心,彩葉從后面追來,見她滿頭大汗,忙掏出手絹來為她擦汗。
“彩葉,你快看看.........”
話未說完便沒了聲音,彩葉好奇問道“姑娘,您讓我看什么?”
姜小豆長舒一口氣,站直了身子,熊熊烈火映在了她那雙黯然無光的眼睛里,只見她紅通著眼眶,哽咽著說道“不用了,我已經(jīng)看見了。”
“看見?”
彩葉明明記得城主大人不止一次說過,姜小豆的眼睛短期之內(nèi)怕是難以恢復,而她也瞧的仔細,姜小豆明明仍是雙目無光,怎的這會子偏說自己能看見了呢?
“呼!”
又是一道火柱拔地而起,幽都兵將急急忙忙向這里趕來,數(shù)道陰冷寒氣從空中飛來,寒氣圍著火柱打轉(zhuǎn),希望以自己的寒意去壓制那熊熊烈火。
彩葉轉(zhuǎn)眸看去,只見那熊熊烈火中隱約有人影透出,起初她還以為是自己花了眼看錯了,可當那一角衣袖從烈火中露出之時,她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火中果真站著一人。
“姑娘....”
彩葉是姜小豆的貼身婢女也是近身暗衛(wèi),在不知道對方來意之時,下意識的就想強行帶走姜小豆,如果有變故,她能在第一時間內(nèi)保住姜小豆的性命。
“無事!”
姜小豆察覺彩葉的意圖,她躲開了彩葉伸來的手,自己摸索著整理了一下衣衫,捋了捋頭發(fā),用神識探路,慢慢的向那火海中走去。
而火海中那抹耀眼的紅衣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紅衣快速轉(zhuǎn)過身來,在看見姜小豆的瞬間,周身戾氣瞬間消散,只剩下滿腔柔情和一絲弱不可尋氣憤。
姜小豆也感覺到那來自火海中的灼灼目光,她停下腳步,抬起黯然無光的雙眸,沖那人咧嘴一笑,笑容中七分歡喜,兩分討好,還有一分強行壓制的傷感。
那人走出火海,停在了姜小豆面前,他緊緊的看著姜小豆,一言未發(fā),突然就把她抱在了懷里。
“嘶........”
那人剛從火海中走出,一身炙熱如火,突然把姜小豆抱在懷里,身上未散的灼熱之度自是燙到了姜小豆。
但,姜小豆也只是倒吸了一口氣,未喊一聲,未推一下,任由他將自己緊緊的抱在懷里。
那個懷抱不但如火一樣炙熱,還越發(fā)的堅固,越發(fā)的令人窒息,那個人像是瘋子一樣,緊緊的抱著她,生怕自己稍一放松,姜小豆就會像云煙一樣消失不見似得。
“姑娘?”
彩葉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從她的角度來看,無法看見姜小豆的表情,只能看見一個人從火光中走出來,然后非常利落的劫持了姜小豆。
刀已出鞘,彩葉正要沖過去之時突然被人伸手拉住,不等她轉(zhuǎn)眸去看,便被人強行拉了出去。
那人拉著她躲到了大石后面,而這時她才看清,強行帶著自己離開的竟是新任城主阿茉。
“城主?城主您看的正好,姑娘她好像被人劫持了!”
“別說話!”
誰料城主并沒有像她一樣焦急,而是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然后貓著腰,探著腦袋,一臉興奮的看著那個被“挾持”的姜小豆。
看到城主這樣彩葉自是疑惑不解,但當她轉(zhuǎn)眸看向姜小豆時,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姜小豆竟然主動伸出手去擁抱了那個紅衣賊子。
彩葉愣愣的看著姜小豆,喃喃自語道“姑娘....她笑的好開心?”
火光沖天,姜小豆與那紅衣緊緊相擁一起,紅艷絢麗的火光映在兩人身上,兩人像是都穿著紅衣喜服似得,乍一看像是一對情深不能自拔的新人一樣。
姜小豆緊緊的抱著那消瘦至極,宛如骷髏的身子,半依在他肩上,輕聲道“對不起,我不該躲著你..........”
她腰間的手驟然一緊,那突如其來的力道打斷了她要說的話,在她吃痛之時,那個擁抱也慢慢的寬松許多,不等她開口說話,只聽有人在她耳畔低聲輕語:
“躲著比沒了強,我每天夜里都潛去尸冢山,希望你在那,又怕你在那,小豆,我盯著那座山盯得都快瘋了!”
“對不起..........”
“別道歉!”
夜煬滿眼看著她,對她輕聲道“本座要你起誓,日后不管發(fā)生何事,永遠都不要再拋下本座了!”
“我起誓,日后不管發(fā)生何事,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姜小豆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悶聲道“只是,如今的我沒有嫁妝,配得上你這個涂山狐王嗎?”
夜煬勾唇邪笑,輕聲道“巧了,本座如今也窮困潦倒出不起聘禮,日后成婚怕是連個吹嗩吶的都沒有,要委屈了你?!?p> 姜小豆緊緊的抱著他,癟嘴道“沒見過你這么窮的狐王。”
“本座也沒見過你這么落魄的女王?!?p> 她輕輕一笑,還嘴道“貧窮的狐貍!”
夜煬也不甘示弱,哼道“落魄的女王!”
“你敢嫌棄我落魄!”
“難道你就沒嫌棄本座窮嗎?!”
“可你確確實實很窮!”
“你也確確實實很落魄啊!”
“誰讓你學我說話了!”
“誰學你說話了!”
...........................................
“嘶!”
躲在石頭后面的阿茉抱著胳膊止不住的打冷顫,彩葉問道“城主您怎么了?”
“冷!酸!膩!”
“冷?”
彩葉不解道“您可是幽都之主怎會覺得冷呢?而且您也沒吃東西,怎么會覺得酸膩呢?”
阿茉滿眼無奈的看了看彩葉,沉聲一嘆,語重心長的說道“以后啊少看些史冊藥理,多去周邊人族走動走動?!?p> “為什么?”
“看書看多了,人就呆了!”
阿茉嘆道“這些年你家里不是沒給你說親,雖說你是一一給推了,但這風花雪月中的甜甜蜜蜜你就是沒個經(jīng)歷,也多少知道一些,怎么如今還是這樣呆呆傻傻的,人情世故,風月之情一概不懂,像是丟了魂失了竅的殘魄一樣!”
說罷又是搖頭又是嘆氣,自顧著走開了,留下彩葉一人蹲在石頭后面,陷入了深思中,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抬起了雙眸,眼中滿是疑惑:
“人情世故是哪本書,為何我從來沒有看過?”
..................................................
“當日姮娥有意逼我現(xiàn)身,欲傷我徒弟性命,那個救走我徒弟的神秘人就是你吧?”
夜煬微微一愣,哼道“哼!不想你在這蠻荒之地,消息倒還是依舊靈通。”
“你怎么同我一樣都以為這里是蠻荒偏野之處!”
姜小豆抱著膝蓋,頭歪在夜煬肩上,她輕聲道“幽都雖是在北荒盡頭,可一直坐鎮(zhèn)的是茩荼娘娘,這位娘娘曾是戰(zhàn)神出身,她歷經(jīng)多次大戰(zhàn),且又熟知世間百態(tài)以及各族形勢,怎么會徹底關(guān)門避世,對三界毫無防備呢!”
“天下多的是幽都眼線,就連我曾經(jīng)的兄弟,前任五方鬼帝,他是那樣的細心謹慎,身邊照樣有幽都的人,更何況別人了,就你那占領(lǐng)的那座小山怕是也有幽都的眼睛,不然你的消息沒這么快傳到我這兒來!”
夜煬哦了一聲,無所謂道“原來如此!”
“長右?guī)讜r去的你那?”
夜煬微微一驚,說道“長右的事幽都也知道了?”
“別緊張,莫說幽都上下,就連六族怕是都不知道長右會在你那?!?p> 姜小豆道“阿茉只查出姮娥火燒東荒后,長右便音訊全無,生死不明,他的性子暴躁難安,沒人強行壓制,他是不會如此安分,普天之下,除了我,也就只有你這個師公能壓制他,讓他心服與你了。”
“而且,我也猜出你收留他,及已他愿意安安分的原因了。”
姜小豆抬手點了點自己的眼角,輕聲嘆道“當初是我疏忽了?!?p> “百目真君有意為之,即便是你親自上虎尾山,怕是也只能帶回來那雙本命金瞳?!?p> 夜煬笑道“當日你只說虎尾山那位百目真君是妖族的老前輩,本座還以為是普通的老前輩,誰曾想他竟然就是當年老妖王的幼弟,辛夷的親叔父,當年大戰(zhàn),就連神族都畏懼的萬瞳妖君。”
“聽聞當年這位妖君很是厲害,不但妖力非凡,還善于用兵之道,是妖族武將之首,也是唯一的軍師,這手里還掌握了妖族一半的兵力,與老妖王實力相當?!?p> 夜煬搖頭道“不不不!應該說各方面都勝與當年的老妖王。幸而他一心忠于老妖王,又事事以大局為重,要是有一點點異心,如今的妖王之位就是轉(zhuǎn)八圈也輪不到辛夷來做。”
“當年大戰(zhàn),妖族戰(zhàn)敗,妖族被迫臣服神族,整個妖族包括老妖王都簽下了降書,唯獨他一聲傲骨,寧死不降。神族的規(guī)矩可是一人犯錯全族受罰,他雖是不愿母族再有損傷,但他的尊嚴也不允許他投降,于是他自請?zhí)炝P,而且起誓在天罰之后歸隱山林,自此不聞人間事,神族聽了自然高興,一口便應了下來?!?p> “在天罰中他深受重傷,幾度瀕死,幸而他修為深厚,硬是撐著一口氣挨過了天罰,在天罰結(jié)束后,他還推開了上前相扶的親族,一個人踉踉蹌蹌離開了天庭,自此沒了蹤影,后來妖族淪為賤民,萬瞳妖君的名聲也就徹底敗落了,莫說三界六族,就是妖族中,也少有人知道,他們的母族曾經(jīng)有過一個立于塵世,傲骨三界的男人?!?p> 姜小豆歪頭問道“你可知他后來為何改名為百目真君?”
夜煬搖了搖頭,只聽姜小豆道“萬瞳妖君的母親原是天龍后裔,只因心中情愛,背棄天龍母族,與萬瞳妖君的父親私定終生,大約是因為他父母出身不同,再加上他的母親不是正常生產(chǎn),而是誤食了毒果強行將他生出來,所以他一出生便異于常人,不但擁有一雙金光閃爍的眼睛,而且本體生來便有百雙眼眸。”
“雖說這眼睛是多了些,在妖族的確有些異常,慶幸的是他的母親是天龍后裔,天龍族向來以修煉萬目為傲,他們拼命修煉,每過一年本體上便會生出一雙新的眼眸,每一雙眼眸都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雖然這萬目術(shù)是天龍族的秘術(shù),但是天龍族資質(zhì)太差,最厲害的也不過才修出千雙眼眸,而他一出生便擁有百目,不足月本體就生出了千雙眼眸,后來他的母親將萬目術(shù)傳給了他,他稍稍修煉,輕而易舉便生出了萬目?!?p> “因他母親私嫁外族,天龍族早就把他母親踢出族譜,后來見他修出萬目,很是歡喜,事事以他為豪。曾經(jīng)想要接他回去接任天龍族族長之位,他的母親就是因為母族的拋棄才會郁郁而終,所以當天龍族提及此事時,他一口回絕了,并立誓永生不回天龍族,不認天龍血脈?!?p> “他雖是記恨天龍族,但那萬雙眼眸卻是他的驕傲,只是后來妖族大戰(zhàn)不斷,再加上神族施天罰時刻意攻擊他的要害,他那萬雙眼睛被生生刺瞎,天罰結(jié)束后,除了本命金瞳外,本體上剩下的眼睛連十雙都不到。”
“他的一身骨氣和驕傲一夕之間全毀了,即便如此,他依舊自稱百目真君,不為別的,只是因為百目是他的乳名,他母親親自為他取的乳名?!?p> “他如今之所以還活著,也是因為答應過他的生母,若非如此,像他這樣驕傲的人。怎么肯讓自己遍體鱗傷。如廢人一般的活著。百目神君這個名號是他對母親的思念和最后的底線。”
姜小豆頓了頓,續(xù)兒說道“雖然化形時他的那些眼睛可以用靈力隱藏起來,唯獨那雙本名金瞳不行,即便再是化形,也無法隱藏其中的灼灼光輝,對此他也很是苦惱,不管他變幻成誰的模樣,只要一睜眼,那雙金瞳就暴漏了他的身份?!?p> “我知道那金瞳與他的重要性,所以,當初祝余把那對本命金瞳從虎尾山帶回來的時候,我也著實吃了一驚。”
姜小豆嘆道“只是可惜的是,我心中著急,并沒有細想,沒能察覺其中問題,若是能靜下心來想一想,長右如今根本不會沾上這么麻煩的事情。”
那雙金瞳威力不淺,在上古之時便常常遭人惦記,即便是后來天下太平時,百目真君的周圍也聚集了不少不軌之徒,幸而他修為不弱,不然怕是早就被人挖了眼。
“十郎兄,莫怪我,實在是年老體乏,想要清凈晚年罷了!”
姜小豆恍然大悟“難怪當初祝余去虎尾山時,他未曾猶豫一下,直接就把金瞳給了祝余,想必是厭倦了此時生活的同時也料到了如今這混亂的局勢,所以舍棄了本命金瞳,換取一絲安穩(wěn)?!?p> 如今戰(zhàn)爭又起,三界大亂,自是有不少人追查這雙金瞳的下落,長右那一棍子不但打殺了合虛的守城大將,還把自己那雙金瞳給打出了名聲,現(xiàn)下怕是人人都曉得金瞳出山,而且就是那山大王長右的身上。
姜小豆道“多虧了你及時幫忙隱去了長右的蹤跡,不然就憑他那腦袋,定是被人設(shè)計的份,說不定早就被人綁起來剜眼了!”
夜煬笑道“你也別怪他張揚,若不是他一棍子打出了金瞳魔將的名聲,本座怕是也來不及救他,你猜猜當初是誰發(fā)現(xiàn)他那雙金瞳的來歷的?”
“誰?不會是姮娥吧?”
“就是她!”
夜煬道“這個女人還真是厲害,有心機,有手段,這眼睛也毒,她先前認出了那雙金瞳,但是想獨吞,沒有對外張揚,誰想這長右恨她入骨,一心只想血洗合虛為你報仇,所以姮娥的所有的誘惑,謀略都沒有成功,后來姮娥見自己手下的兵將傷亡實在嚴重,便把這金瞳的來歷有意的透漏周邊小族。雖說是傳言出去,但因大家都想得到這雙金瞳,也在拼命的刻意壓制這個消息?!?p> “雖然知道此事的人不少,但因大家互相壓制的關(guān)系,這個消息還不完全被世人所知。而且你放心,本座將他藏的很好,只要他能安分守己的閉關(guān)修煉,大家就是把三界翻了個底朝天,也絕對找不到他。”
姜小豆眨了眨眼睛,慢悠悠道“你不會把他藏在了虎尾山吧?”
夜煬猛然一愣,唇畔那抹得意的微笑瞬間凝滯,他干咳一聲,滿眼無奈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為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虎尾山被人圍了幾十萬年,如今大家知道金瞳出世。有能力的自然會離開虎尾山去追查長右的下落,那些留在山中的都是些閑雜小人,對長右構(gòu)不成威脅,誰能想到這金瞳出世后在外面轉(zhuǎn)悠不過一圈又轉(zhuǎn)回了虎尾山去,所以普天之下,沒有哪里比虎尾山還要安全了?!?p> 姜小豆問道“你送長右去虎尾山時,百目可曾說了什么?”
“我們?nèi)r他正在泡茶,茶案上放了三盞茶杯,他似乎早就猜到我們會去,所以也沒等我們說什么,他就主動開口,把東側(cè)的兩層小屋讓給了長右,說是已經(jīng)打掃好了,只管休息就是?!?p> 夜煬嘆道“真是沒想到一個連走路都困難的白發(fā)老人,也曾傲于塵世,縱橫戰(zhàn)場,是一名不畏生死,大義凜然的妖將。”
姜小豆笑道“百目的心思我大約也猜得到,他從來都沒有怕過什么。如今親自剜目,不過是老了,倦了。若他肯出山,就是帶一隊騎兵也能輕易攻下強族防線?!?p> “雖說百目真君如今不愛管閑事了,但與長右卻很合得來?!?p> “合得來?”
長右的性子實為鬧騰,有時她自己都覺得聒噪,而百目卻是個好靜的,兩人性情天差地別,再加上百目那里收集了許多靈石,長右又是個手欠心癢的主,指不定還會偷拿百目的靈石,兩人在一處不打架就罷了,怎會合得來?
果不其然,只聽夜煬笑道“兩人吵吵鬧鬧的,日子過得開心,長右也是個尊老敬老的乖后生,時不時幫著百目真君收拾屋子,百目真君高興之余還會主動邀請長右切磋武功,來時本座曾路過虎尾山,在半空中看了一眼,百目真君僅有的三間小茅屋如今只剩下一間半了,想必這日子過的還不錯。”
姜小豆嘆了一聲,眉間滿是愧疚“看來日后得補償百目一套三進三出的大宅子,不然我這后半生怕是難以安生。我這些徒弟里,怕是只有白術(shù)能與百目合得來了,要是去虎尾山的是白術(shù),那百目怕是要高興壞了。”
夜煬頓了頓,輕笑道“白術(shù)受傷太重,等過段時間就能出關(guān),皆時讓他去虎尾山為百目真君修葺茅屋,也算咱們給他補償了。”
“白術(shù)的傷如今怎么樣了?”
“嗯......外傷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他的內(nèi)丹毀了,現(xiàn)在正在閉關(guān)修煉?!?p> 姜小豆眉間突然一擰,滿臉凝重的看向夜煬,雖然她雙目未明,但是她能清楚的感覺到面前這個男人緊張的呼吸聲。
“你一說謊就會猶豫,白術(shù)到底怎么了,為什么連你都不敢告訴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