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家的事又一次榮登村里熱門話題榜榜首，與之前言語之間流露出的羨慕之情不同的是這次是寒氣凜冽的嘲諷，大家都說樓房蓋地再高也沒用，只要不欠人一溝子賬就是好的！
大明把房子賣了，才賣了四千五百元，房子的造價是五千塊，但是這已是買方所能出的最高價格了。大明跟著媽媽帶著弟弟妹妹搬回了原來的三間老廈子房里。
“大明，我就說咱住這老房踏實，你大非要急著蓋新樓！”大明媽一邊掃著炕上的塵土，一邊嘮叨著。
“媽，沒事，再過兩年咱就可回去了！”
“媽不圖啥，就圖咱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強！你看你大性子急的，事是干成了，也給咱帶來多少痛苦！”
“媽，你放心，你娃會踏踏實實地從這段爛泥湯水路走出來?！?p> “哎！媽最難過的還是你??！你是媽多年來的希望，這會害地你書沒念成，將來咋辦??！”說著就用衣角擦起眼淚來。
“媽，‘天生我材必有用’我相信我會走出另外一片廣闊的藍天！”
“娃啊！生活是現實的，以后日子還長著呢！”
“媽，你看我大沒念過啥書，還不是把弟兄們都帶出去了！”
“別提你大了，我這輩子跟著他擔驚受怕的，本來眼看著你吃國家飯我還能跟著享福，誰知道他把個爛攤子甩給我跟四個碎娃！”說著說著竟然嚎啕起來。
“媽，你還有我跟我兄弟跟妹子呢！”
“就是有你家，我才更難過！”
“媽，你相信你娃不？你娃學習是第一名，將來干公司不敢說干成數一數二的，起碼也要在人頭里！”
“娃??！”大明媽直接用袖子擦起眼淚鼻涕來?！皨屜Ｍ憔褪窃畚堇锏捻斄褐】墒悄悴哦啻蟀?！你大自己跑去享清閑，把擔子甩給我跟你這些碎娃，這可咋弄?。俊?p> “媽，別難過，有我跟三個巴巴呢，啥事你都不用擔心！”
大明媽聽到這里更難過了，嘴里喊道：“你個大胡子，把我跟娃撂到這半坡上受罪？以后的日子，我娘們幾個咋過呢？”
大明每天除了獨自舔舐失去父親的悲痛以外還要安慰尋死覓活的母親，每日都覺得整個世界是無邊無際的黑夜。
彩霞聽說大明不念書了，家里啥都沒有了，而且還欠了許多債，前來安慰大明。
他倆走在胡家村外的渭河邊，大明心事重重地在柳蔭下慢慢走著，彩霞走在旁邊。
“我也不想考了！”
“胡說啥？你可要好好考試！一定要考上，記住！”
“你考上了都不念了，我考上了能干啥？”
“到時候大家都叫你吳老師，我也想叫你一聲吳老師呢！”
“胡老師都不在跟前了還要吳老師干啥？”
“你就權當替我完成當老師的心愿吧！”
彩霞回家后，她媽問她去哪里了。
彩霞極不情愿地答了句“尋麥芽去了”，就回自己房間里去，將兩扇門緊緊閉起。
她媽也跟著過來，敲門，彩霞未開，只好隔著窗子說道：“胡家那個娃屋里的事你知道不？”
“知道又咋了？”
“你知道就好，以后不準跟他勾三搭四的！”
“啥叫勾三搭四的，別說得那么難聽好不！”
“你知道他大欠了多少賬不？你知道他這會弄啥哩？”
“欠就欠去！”
“你知道要還多少年才能還完不？”
“我不管這些，我也不想聽這些！”
“瓜女子，你將來如果跟他結婚就是掉到萬丈深淵里去了，你要起早摸黑干多少年才能爬出來？”
“這些我都不管，大明是我班上最聰明的，我相信他有辦法！”
“再聰明的人也要勤勞致富，你看他娃將來要受多少磨難才能出頭！”
“我不管，你再說我也不念書了！”
“你再說不念書看我把腿打得斷！”
“你打，你打，你這會就打！”
彩霞媽急地直拍門環(huán)。嘴里嚷道：“你以為我不敢嗎？明天就叫鐵蛋試試！”
轉念又換了軟和的語氣道“你看轉娣嬸多可憐，我不想你成為第二個轉娣！”
“轉娣嬸是轉娣嬸！我是我！你再別胡比了！”
“而且李老師也沒有欠賬也沒有咋咧！”
“是呀！沒有欠賬都把人耽擱成那樣子咧，再有欠賬更不敢想象咧！你轉娣嬸成那樣子還不是因為窮，最后還害人嫌！你知道不？生活是殘酷的！在生活面前我們只能服從，不能違抗！趁這會還沒定趕緊回頭！”
“媽，你叫我以后咋見我那些同學，以后這話可千萬不敢再說了！”
“當你可憐的時候誰會替你承擔？只有看你笑話的！誰愛說啥就叫誰說去，我不管！”
“媽，我求你了，你可別這樣了，叫人笑話死咧！”
“你看咱剛把二層樓蓋起來你就狂了！我還沒享一天福呢！你以后不要連累我！從今天開始就叫你姐看著你！”
“我上廁所她也上？我上學她也上學？”
“你別管，你快把他忘了才是正事！”
彩霞從此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想見的人不能見，想做的事不能做，對于墜入情網的女孩來說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于此。而翠茹嬸卻不認為有什么不妥，她覺得此時的小姑娘都是感情不穩(wěn)定的朝三暮四時期，他們懂什么是愛？什么是生活？關鍵時刻還是要父母做主。
此后，彩霞每天早晨上學時姐姐彩虹就會陪在身邊，放學時又會來接，人身自由徹底喪失。如此持續(xù)了一個多月直到中考完畢，最終彩霞以十多分的差距回應了母親的粗暴干涉。
翠茹嬸一邊安排彩虹看著彩霞，一邊又找老周打聽早前說的喬頭的小伙子。
“上回跟你說后沒等到回音，人家娃年巳考上大學了，在西京哪個鐵路大學上學呢！屋里這會也不急著說了，就等娃在外頭談個。”老周一邊吃著涼皮一邊絮叨著。
“那時候覺得娃們都碎，也都忙著考學，不能讓娃們分心。你看彩霞年巳考中專就差一分，今年肯定是能上的。將來娃們都出去工作咧，啥啥都喔爺咧！”
臨走時，老周說：“我過兩天碰見他大再問下情況！”
沒幾天老周就回話來了。
“他大說娃光顧著念書，這會也沒見有女朋友，屋里也不急咧?！?p> “那娃在哪個大學上學？”
“交大吧！”
經過多方打聽翠茹嬸子終于明確了喬家小伙的所在院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