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翻過鷹嘴石

　　馮建安閑逛了一整天，最后還是在姜大牙那里吃了晚飯——每天兩頓，晚飯其實(shí)是應(yīng)該下午吃的，只不過姜大牙交崗時間是在晚上。

　　番薯煮面塊，沒有鹽，有一塊豬油渣，放鍋里涮了涮，油渣給了孔路。

　　吃飯的時候，馮建安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姜大牙明天晚上他們將去偷襲后寨的事情，最后他還是決定什么都不說。

　　姜大牙唏哩呼嚕地喝到一半，偷偷地靠近了馮建安，說到：“給你說個事情，你別去跟別人說！”

　　“嗯。”

　　“咱們明天晚上要去偷襲后寨！”姜大牙說到。

　　“你要去？”

　　“我不去，我守寨子。”姜大牙說到：“我和猴子去守右寨，前寨交給楊蠻子。”

　　“楊蠻子……右寨的人？靠得住嗎？”

　　“桂平說靠得住?！苯笱绬柕剑骸澳隳?？”

　　“我跟著百戶去！”馮建安抬頭解釋到：“百戶大人說了，明晚去偷襲后寨的事情，不要告訴別人?！?p>　　“嗨，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姜大牙說到：“這寨子里想要保守個秘密，比登天還難！那你小心些，別沖太猛了，跟在桂平后面就好！百戶大人厲害得很！”

　　“知道了?！?p>　　“你那晚上真是把我嚇了一跳，媽的，一刀就把張能連人帶刀劈成了兩片！”姜大牙嘆到。

　　“我也是害怕得很，沒收住手！”馮建安說到。

　　“等回來了你應(yīng)該會做個小旗，到時候把我要過去，好歹能幫你把手！”姜大牙說到。

　　“你不跟著大人的嗎？我怕他不會放！”

　　“那我自己跟他說去！桂平不講理的時候是真不講理，但對待咱們這些老兄弟，還是講理的！”姜大牙說到。

　　馮建安把孔路扯到了身邊，說到：“我這次要是沒回來，你就重新認(rèn)他做干爹！”

　　“不要！”孔路一扭頭。

　　姜大牙笑了起來，“你不要，老子還不要呢！你以為認(rèn)個干兒子是個輕松差事？咱又不是那八大王，干兒子不要錢一樣往火坑里扔！”

　　八大王名叫張獻(xiàn)忠，在賊軍中的威名比李鴻基有過之而無不及。

　　馮建安也笑了起來。

　　吃完了飯，他將孔路留在姜大牙這里睡覺，自個兒跑去了陳剛那里。

　　兩人見了面，互不搭理。

　　陳剛造刀的過程跟他造指盔沒什么兩樣，都是挖個沙模，將紅紅黃黃的鐵水往里面一倒就完事。

　　馮建安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出聲：“你這樣不行，瞧你造出來的什么玩意兒？跟板磚一樣，能砍個鳥？”

　　“你行你來？”陳剛光著膀子，滿頭大汗，雙眼通紅地看著馮建安。

　　“不是，你至少得鍛打一下吧？你這就是個毛坯，毛坯都不算……”

　　陳剛扯起錘子就在剛脫模的刀身上錘了兩下，“鍛了！你要不要拿走？”

　　馮建安真想沖上去打他一頓！

　　“行行行，我以后再也不來了！”

　　馮建安暗自狠下了決心：下一次再有技能點(diǎn)，怎么也不會加到陳剛身上了！

　　脾氣臭！

　　態(tài)度差！

　　技藝爛！

　　一心想巴結(jié)岢嵐州！

　　覬覦桂平的百戶位置！

　　和自己還有仇！

　　自己真是眼瞎了才將這么寶貴的技能點(diǎn)浪費(fèi)在他身上！

　　讓他就守著這個煉鋼爐玩兒一輩子去吧！

　　……

　　馮建安將自己的鬼頭刀也拿走了。

　　當(dāng)天晚上馮建安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中午過后才從床上翻身起來。

　　姜大牙給他準(zhǔn)備了兩塊干餅，還有一指煮好的臘肉。

　　孔路殷勤地走過來，“干爹，昨夜我看你的刀太臟了，給你洗了一下！”

　　馮建安一看，刀面上黑色的鍍層都給洗掉了一大片。

　　“干得好，沒白疼你這個兒子！”馮建安鼓勵了一下孔路，便朝右寨走了過去。

　　冬天的天色黑得很早，現(xiàn)在大概是下午三點(diǎn)左右，但是天已經(jīng)黑了。

　　不緊不慢地走到右寨的時候，人已經(jīng)到得差不多了。

　　粗粗一數(shù)，不下一百個！

　　也沒什么戰(zhàn)前動員，大家都沉默不做聲，等到隊伍動起來了，便跟著動了起來。

　　走了一小會兒，馮建安回頭已經(jīng)看不到右寨了，天空突然便下起了雪來。

　　“狗日的！又下雪了！”前面有人嘟囔了一句。

　　馮建安緊趕了兩步，走到桂平的身邊，“大人，這雪要是下大了，咱們怕是不好趕路??！”

　　“你想說什么？”桂平問。

　　“要不然……咱們先回去？”馮建安問到。

　　“雪下大了才好呢！”桂平說到：“雪越大，越不可能有人發(fā)現(xiàn)我們！”

　　馮建安只得悶頭趕路。

　　走到后來，天就越來越黑了，只能看見前后模模糊糊的人影，腳下要是稍微慢了一步，就只能看見前面黑漆漆的一片，雪花落得無聲無息，反而看不見。

　　“老兜子，老兜子掉下去了！”突然有人喊道！

　　但是隊伍依舊在前進(jìn)著，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去救。

　　“跟緊我！”桂平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

　　從后方不知道誰手上傳來一個繩索，馮建安接了過來，繼續(xù)朝前方傳了過去，也不知道誰接走了。

　　走了一會兒，他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摔倒。

　　腳下一空，背脊上陡然就冒出了冷汗。

　　自己居然迷迷糊糊走到了懸崖邊上？

　　他一只手死死地抓住繩索，另外一只手在地上撐著，撲騰了幾下，又重新站穩(wěn)了腳跟。

　　“謝了，兄弟！”他大喊了一聲。

　　卻沒有人回應(yīng)他。

　　繩索上不時傳來被扯緊的力量，每到這時候他都會停下來，用力地拉拽著——但是也不敢太用力，保持著繩索原來的樣子就行了。

　　他默默地行了好久，感覺腿都快麻木了。

　　前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黑影，仔細(xì)看，像是桂平的樣子。原來走在他前面那人便是桂平。

　　“跟后面的兄弟們說一聲，”桂平說到：“接下來咱們要通過鷹嘴石了，小心一些?！?p>　　“好，”馮建安回答到，但是他隨即便反應(yīng)了過來：“鷹嘴石？咱們怎么會到了鷹嘴石？”

　　“咱們從鷹嘴翻到鷹背上去，就是后寨的后山。跟兄弟們說一聲，只要?dú)⒘岁惲?，后寨的東西，誰拿到就是誰的！”

　　馮建安于是也停了下來，將桂平的話傳了下去。

　　桂平將手中的繩索遞給了馮建安，馮建安也如此將繩索遞還給了后隊的人。

　　馮建安只聽別人說過鷹嘴石這個地方，但其實(shí)并沒有見過。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所以他倒并不覺得有多么危險，反正背靠著墻壁，慢慢移動就是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竟然聽見后隊傳來幾聲哄笑。

　　想來是后寨里有什么東西是他們喜歡的。

　　桂平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歡行險了！